鳞火

“回。”林漱回答之时心里不忘埋怨，骆橪这一个师娘带着半面庄，一个师父拖着鸿谷，两处都当她是少主，看起来有数不尽的特权，实际却是师娘将半面庄压在她身上，师父把鸿谷放在她身上，一点儿也不容易。

林漱来夷方城时绕从黔州经过，因此从天雪城回鸿谷的路倒也算新鲜，尤其是骆橪冷漠地拒绝岑荆同行带来的清净，一路有意放慢速度带来的悠然，都让他觉得舒服。不过短暂的舒适需要付出代价，因为一路耽搁了两天，他们进天雪城时恰好赶上城里出了事——城主府遭了贼城里严查进出的人，燕庐置身事外地给人抓药养着一个男孩。

骆橪入了天雪城，在去燕庐的路上一直小心留意城里的情况，人来人往中总有士兵，沿街一些商铺关门闭户像是店主逃了难，所遇之人以妇人和孩童为主，街上贴着征兵征粮的告示，看着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她仿佛回家似的自在的进了燕庐，看见庐中大夫的第一眼就愣了，不过是那大夫没顾上她，她难得镇静地问：“先生怎么在这儿？”

总会被纠缠

结果是早出晚归

继是否会抹除记忆的法术之后，骆橪又问了：“记忆若是被人抹除了，可有什么方法能恢复？”

交代。鸿谷。先生。林漱恍然悟到，眼前的人是燕庐鬼医，只是没了面具也就没了身份，连他也认不出来了。不过既然在哪儿都能说，为何不直接写书信告诉骆橪，让她来回奔波有什么好的。

“母亲，非儿想你。”

骆橪和林漱闻声一起转头，看见堂中一边的床上躺着个孩子，他话音刚落，后院走进来一个端着药碗的妇人，因为只是背影，林漱不疑有他，只当是那孩子口中的母亲，倒是骆橪看着那身影皱了眉。

“先生，那位是？”

林漱以为骆橪问的是妇人。

但鬼医理解错了，或许是故意的，他随口答说：“路上捡的，大概是城里在找的小贼。”

“师兄，你别乱说——”

师兄？林漱没有骆橪那般预见，所以听那妇人在鬼医话音落后接上一样一句嗔怪，不由得转头看他们琢磨他们的关系了。

“不过是个可怜孩子，没了母亲，父亲又不认他，不过是想取回母亲留下的信物，却被人当作盗贼满城追查。”

鬼医点头应答：“是是是。”

“阿骆——”

林漱诧异地转头，那妇人放下碗后起身转向他们。

“师叔。”

“年夫人。”林漱哪怕是看见了妇人的相貌说出了妇人的身份，也还是诧异，不仅是年夫人和眼前妇人的仪态气质不相称，还因为他想不到年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骆橪正在查她下一步打算，天雪城不久便会爆发战争，虞都城里萧潇还需要人照顾，年夫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师叔，潇潇姐姐怎么样了？”

“你们走后不久，沐王爷突遭打击一蹶不振，子归在朝堂上受人攻击，潇潇动了胎气早产了。不过没什么大碍，只要照顾得好，她和两个孩子很快会恢复的。”

林漱出声问：“两个孩子？”

燕倾轻笑着点头说：“是，龙凤胎，小世子沐青炜，小千金沐青祎。”

“潇潇姐姐福气不错。”

“是啊。”

看燕倾语气略有感怀，怕她想起什么不如意的事，鬼医连忙转移话题说：“阿骆，你和林姑娘好好休息，明天起我会把鸿谷谷主该知道的东西慢慢告诉你。”

林姑娘？林漱哑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骆橪解释道：“先生，师叔，这位公子不是林漱，他是林漱的兄长，林臻林公子。”

鬼医上下打量一眼，狐疑地看看骆橪，然后才说：“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像。”

燕倾只是余光看上林漱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很自然地问候道：“林公子远来是客，不必拘礼。”

林漱拱手道：“林臻见过先生，见过燕大夫，在此谢过诸位之前对家妹的照顾。”

鬼医摆摆手说：“不必客气，不过燕庐不太方便，可能要麻烦林公子出去找个客栈住下了。”

嗯？那阿骆呢？林漱极其自然地偏头看骆橪。看她在鬼医和燕倾面前装尴尬，装为难地说：“我答应林漱要带林公子回去见她，所以，先生，我暂时和林公子去住客栈，先生找我时我再过来。”

燕倾在一旁善解人意地说：“也好，那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从夷方城一路赶过来想必也累了。”

鬼医点头表示同意。

骆橪淡淡一笑，施礼道：“那，先生，师叔，阿骆先走了。”

林漱跟着行礼告辞道：“先生，燕大夫，告辞。”

离开后，林漱在找客栈的路上小心地问骆橪：“阿骆，可看出什么异样来？燕大夫此时出现在天雪城，一定有什么内情。”

骆橪点头附和说：“嗯。师叔既然在这儿，镜公子想必不会离得太远。我会让人，我会亲自去查，你从旁协助啊。”

在骆橪问出他是否会抹除记忆的法术时，林漱先想到了雒翩和花倚镜，以为现在雒翩一无所知地在黔州查骆橪母亲之死一事是因为花倚镜抹去了她的记忆。那之后，林漱一心只想否认，生怕骆橪把他和花倚镜联系起来，提防他以后抹去她的记忆，不过她没给他机会，她关心的是如何让记忆恢复，因此他有了思考的时间，可以慎重作答：“这个还是要看情况，有些人施法并不是想抹除记忆，只是用特殊方法将记忆掩盖起来让人找不到而已，如此，只要解了术法也就能恢复记忆了。若是被人彻底清除了记忆，那确实是有些不妙，不过我也见过，有人把记忆藏得太深，入木三分似的，痕迹太重，即便记忆被抹除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若是有心回想，可能会慢慢想起些东西来。”

说完之后，林漱明知故问地说：“阿骆，你怀疑镜公子将雒翩关于他的记忆清除了？”

“出什么事了吗？”林漱想不到骆橪才离开鸿谷没几天什么人闲着没事又让她赶回去。

骆橪摇摇头，简单地解释一句：“鬼医要离开鸿谷，有些事想交代与我。”

“林公子，这边请。”

客气的告别

骆橪点头应道：“是。不过这样也好，他自己心有惦念，什么也给不了她。”

说到后面，骆橪竟表现得轻松了些，这让林漱心生打趣之意，他随即说：“阿骆竟是这样想的，我以为你问我是想让我帮助雒翩恢复记忆好查镜公子的去向呢。”

骆橪话音一降脑袋一低，一副委屈无奈的模样，弄得林漱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劝她，不料，她突然抬头朝林漱身后喊：“贝梨，给林公子安排一间客房，离西院近一些的。”

“骆姑娘，告辞。”

林漱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客客气气地和骆橪告别，没想到骆橪让贝梨带走他又把她安排在她院子旁边，更没想到骆橪近在咫尺，他却总被这样或那样的事纠缠，在骆橪离开之前没怎么见过她。他从未觉得岑荆如此烦人，大抵是之前顾及男女之别，如今没了限制，岑荆三天两头地找他出去。他一会儿是出于礼貌，摆出个东道主的模样，连拉带扯地要带林漱领略一番夷方城的风物，林漱看在许久不见的份上没驳他面子和他出去走一遭，结果一出去便是早出晚归，中间凭生各种怪事拖住脚程——比如莫名其妙多了重要的是让林漱一等就是一两个时辰——让林漱无法先行告辞回扶烟阁。一会儿又是借湛溪之口说是要给林臻讲一些林漱的事情，林漱不好说自己不感兴趣，心里又有打探的想法，所以又跟着湛溪东一圈西一转地在夷方城里来回走。最后，林漱感觉岑荆简直是将他和湛溪一样当仆从使唤，若不是看他是为半面庄着想可能会为骆橪减轻一些负担，林漱一定将心里几次浮现的撂挑子不干的想法付诸实践，然而他没有，他还是尽其所能地帮他们解决一些难事，误了见骆橪的机会。

因此，林漱几天后是满腹疑惑地听骆橪和他说：“林漱，我要回一趟鸿谷，你和我一起走吗？”

啊？倒也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只是……林漱挠头婉言说：“这个，阿骆你不是也说了，镜公子什么都给不了她，何必让她想起来呢。我觉着，镜公子这么做或许有他的道理，他们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我知道了。”

先生？林漱随着骆橪的目光看去，眼前只是一个儒雅的带着书生气的中年男子。先生？难道是教过骆橪什么学识的人？

“要交代的事在哪儿都能说，不必等你回鸿谷，听说天雪城出事了，我就来这边等你了。”

“是，少主。”

林漱转头看见贝梨的第一反应是感叹——原来她叫做贝梨啊。他在江洲时在燕亭见过贝梨几次，他似乎在从北燕回来后找她问过骆橪的去向。骆橪曾经问过他回来后见过哪些人，后来他们被骆橪以各种方式调离江洲，原来贝梨被骆橪安排到夷方城了。

“是有此意，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