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玉帝看见红衣男子激动了一会，平静下来后打量那女子，王母看到粉衣女子惊了一下，转头看向杨戬，杨戬如她所想正看着那女子，面上却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她心下又是一叹，唉，当真是孽缘。
杨戬看着那粉衣女子，是之前在蟠桃会上替嫦娥仙子抱不平的西海三公主，不知怎会和金乌牵扯到一起。
但今日嫦娥为你解围倒是令本宫感受到你们之间的情意，且如今新天条之事已毕，你这作为新天条出世的大功臣，最大的愿望便是披上那道美丽的月光！
今日本宫便做主，将嫦娥许配给你，也好满足你这一心愿，这次不可再拒绝了。”
王母知道玉帝心情，他们虽不至伤害杨戬，却是时时刻刻都想给杨戬下绊子。
敖寸心疑惑他为何不叫自己师姑，抬眼却看见男子眼中的哀伤绝望，不由想到，他是否想起前尘往事了。
那男子似是看出了女子的疑惑，缓缓说道，“不错，我想起了很多。我想起我的父亲为了他的准则而不要他的孩子，我拼尽全力要保护的兄弟几乎全未留住。
我的魂魄四散在东海几千年不曾有人在意过。
哦，我还想起姑姑为了一个男人——九弟十弟哭着求她，她却再也不愿给自己和我们一个机会。”
可我却那么自私，希望你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
敖寸心疑惑他一扶桑精怪何来这样的记忆，但眼下激起他生存欲望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这样的，若不是你，我和我的孩子们早就死在西海海底了，我和衍儿乐儿都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
如果你不该留在世上，那我们母子三人岂不亦然？还有现在那么多的百姓，你是他们眼中的程风少侠，是他们眼中的守护神，他们都需要你啊！”
“没有程风少侠，也会有程雨大侠。我无意中救了你们母子，也是因你早先救了我。
我因衍儿乐儿而聚魂重塑肉身活了几百年，又被摩昂太子送来转世投胎修补神魂，这人间的二十几年，已是我从天道手中偷得，若以凡人身份应了死劫魂飞魄散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敖寸心听着他这自暴自弃的话要气疯了，她自觉一生顺风顺水，虽不知为何惹怒了父王让父王狠心将她逐出龙宫，还稀里糊涂的有了俩孩子，但她始终觉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怎地眼前这人如此这般不惜命，她将他视为亲子却不忍让他一生稀里糊涂而央大哥将他送至人间转世修补神魂，他却又一心求死。
抓住他的手，“你不是说只要我说一句你就不会心存死志了吗？”
子庚瞧着她生气的模样，竟缓缓扬起嘴角，“吾本不是心志坚定之辈。从前也爱和兄弟们吵吵闹闹恣意率性。
神生无趣，那时兄弟和父亲姑姑便是我存在的意义。遇见你是我生命中的变数。”
“我身死留下的一抹神魂化入你的扶桑簪受你龙息滋养活下来时，我不知自己是谁，不记得任何人，你是我的全部；
复活时我神智不清如同稚儿，你护我教我，你便是我的天；
我投胎为程风——行走江湖却是走在刀刃上受你看顾，你是我的底气。
可我已不是那毫无记忆毫无灵智的西海阿庚，我成了人，有正常的七情六欲。
细想遇见你之后的生活，却发觉自己——”
男子眼神由哀伤转向温柔，定定的看着眼前女子，但最后不知怎的又没将话说全。
敖寸心没在意他最后的纠结，只问道，“你说你是化入我扶桑簪的，还恢复记忆了，那，你化入我扶桑簪之前，是何身份？”
“我是……我是七金乌张子庚。”那男子犹犹豫豫的说完身份，转过头去，似是有些羞赧。
却不料敖寸心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不得父王大哥他们都说衍儿乐儿这身怀的异火比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还强呢！竟是你的太阳真火！
可……你当时为了救我，在西海海底又散尽了修养千年多才得来的神力。”
“莫要再说我救了你的事了。后来若不是衍儿和乐行新生之力，我又如何能聚集神魂重塑肉身？这事我们就扯平了好吗？”
“可你重塑肉身后却是神智不清宛若稚儿……”龙女一个退步，眼眶含泪，“我敖寸心从来不想欠任何人，可这事却实实在在是对不住你。”
子庚扶额，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和龙女聊不出十句话就要偏题，他本是要龙女安慰，最后却让她流泪。
“可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别再纠结这事了罢。”
再说若能为你所欠，实是我心之所愿。
子庚上前拉龙女入怀。可龙女又想起一事，将他推开。
“还有！小金乌在我生下衍儿乐行时第一个找到我，保下乐儿……他如此在意你。”
子庚眼神黯了黯，“子癸他长大了，这是做哥哥的不好。”
昊天镜前的小金乌红了眼眶，他以昱恒体内有他一抹神魂获得少许金乌神力为借口将昱恒收为义子，方便让昱恒修炼金乌神力而摆脱西海寒气给他身体自在母体中就带来的伤害；
他与敖摩昂做交易，以昱恒的健康与身份为交换，换得西海隐瞒保护子庚。
其实他不觉着长大很难，他只是觉着孤独难熬，看着哥哥此时竟存了死志，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真的很想奔向下界，告诉哥哥，他小金乌有多么想他，让他为了他唯一的弟弟，莫要去做傻事。
“其实我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是去找那杨戬复仇。可是想起你讲得那人劈山救母，治弱水之患，阴奉阳违造福三界；
于姑姑一事上我本就理亏，再念及你讲那人时的模样，我便知我只能放下仇恨。”
敖寸心将手搭上他的肩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突然笑道，“你知道的，我的记忆是有空缺的，但你定然不知道，我初失记忆时，以为你是我孩子的父亲，且你一定是受了重伤，不中用了，所以父王就不许你和我在一起了。
可是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呀，就觉着肯定是我不愿意和你分开，哪怕你神智不清了还坚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就和你一起被父王扫地出门了。
虽说不久之后我便知晓你是我的扶桑簪所化……”
敖寸心还想继续说“我一直把你当儿子”但一激灵想到他金乌的身份他爹是玉皇大帝便紧紧咬唇再也说不出口。
“你何时如此怕你父王了？”子庚轻笑。
“那他都把我逐出龙宫了……他也不要我了……”敖寸心委屈道。
“好了好了，莫要跑题了。”子庚笑着看她。
“所以啊你想，你是我潜意识里是宁愿不要家人也要在一起的人，我和你尚且不熟稔，若是别人见了你不应更想将你留下吗？
尤其是小金乌，他因为乐儿，白受了百年的猜忌，这还不是因为你嘛！所以你就莫要担心谁会不要你了好不好？”
子庚被她这逻辑整笑了。轻咳一声，微微颔首，“公主殿下这理由当真令在下佩服。”
“叫师姑啊！”公主殿下抿着嘴扯出一个不露齿的大微笑。
子庚不语。只转过身去。
敖寸心疑惑，想走到他前面，便听见他说，“明日是我死劫，也是修补神魂的最后一关。若是我活了下来，”
他转头望了望龙女，看着她懵懂的样子，继续说道，“我会回汤谷用子癸羽毛精血和扶桑簪凝化金乌肉身，然后我会回来——找你。”
“嗯，如果你不用司日的话可以来西海修养，毕竟你——你如果身体刚好的话一定比较虚弱，衍儿和乐儿的蛋壳还在西海龙宫呢，你再去里面待一待吧！”
子庚脸一黑，僵硬的抚了抚她头上的冰玉簪。
又说道，“若我的死劫过不了，你若有事，”
敖寸心未等他说完便打掉了他的手，面色冰寒，“你不准死！你若死了，我……我恐怕会再去喝一杯忘忧酒，把你忘了！”
子庚看着她恶狠狠地要求他活着，而后又突然笑起来说她要去喝忘忧酒，心下一痛，“好，你且等着，你的记忆已经够混乱了，阿庚怎敢让你因我再失一次记忆呢。”
“嗯……你转过身去，”敖寸心把他转过身，“你不准回头！”
“好了，转过来吧！”敖寸心弯着腰，将一块粉红色的鳞片交给子庚。
“寸心，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按理说我不应该……”敖寸心脸色苍白，子庚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拿鳞片仔细打量着。
“这龙女竟如此轻易就拿出一片护心龙鳞，真不知是傻还是善。”凌霄宝殿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司谏天神，龙族失去一块护心龙鳞影响很大吗？”玉帝问文官中的敖荣。
上一次为他赐婚，他拒绝，她还以为是杨戬对敖寸心余情未了，可如今许久过去了，也不见杨戬对敖寸心有何表示，那就怪不得她撮合杨戬和嫦娥了！
王母嘴角扯出一个笑意，静静地看着杨戬，既然如今无事，那就看你的戏吧！玉帝也知她一半心思，只是一言不发。
“只要你一句话，我便破了这死劫。”昊天镜中一身红色官服的俊秀坚毅青年双手抚着粉衣女子的胳膊，低头直视她的眼眸说道。
小金乌微微有些尴尬，心道早两句话晚两句话不好，非得这个时候，正好撞破了子庚含情脉脉的一幕。
可老七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啊！老七心思纯良又不失机敏，不似大金乌般愚忠也不似小金乌般单纯。他一心修炼，性格孤傲却不骄慢；他的法力是金乌中最强的，却尊重哥哥，爱护弟弟。
王母一脸笑意的看向杨戬，“二郎神，自新天条出世本宫便想单独给你个奖赏。却不知你缺什么，前些时日蟠桃会上你拒绝此事我还以为是你不愿强迫别人。
杨戬眉头紧皱，他不是没有过娶嫦娥的心思，但是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甚至会有些“□□”的感受。仔细想他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上次拒绝是为了新天条的整理实施事宜，现下连捉鬼之事都到了收尾阶段，三妹也一直在催促他找个伴。也许，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吧。
“子癸，你可知你七哥复活一事？”
玉帝常常会想，若不是为了和兄弟们共进退，那老大和老七该是能逃过那一劫的吧！唉。
又看了眼小金乌，无奈说道，“感受一下你七哥，我们看看他现在在哪。”
“臣遵旨。”
这话说的玉帝一震，对，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看他的七儿如何了，至于嫦娥……若不是当年他因放弱水下界令十日灼了人间而被天道惩罚禁锢了法力修为，当真轮不到别人觊觎这三界第一美人。
“嗯，准奏。”玉帝又恢复了往日懒散的模样，将杨戬晾在一边，传了小金乌上殿，又挥袖甩出昊天镜来。
那女子看向子庚，眼中满满的担忧和疑惑。“小风，你咋了？”
“你可知，我不过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我活着，已没有任何意义。”
小金乌心头一震，看向玉帝。
玉帝看他反应，心中已有数，心下有些不悦，但念及小儿子千年来独自司日的寂寥，又心生怜惜，也明晓他怕自己又要拿他们兄弟当刀当剑，不愿让老七重新牵入权力这趟浑水。
杨戬刚要回答，却被太上老君抢了先，“陛下，真君似是还有些犹豫，不若给真君些时日考虑，我们此刻先来看看七殿下怎么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