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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晨星

第47章 1001室(二)

“别、别,你坐这儿等一下。”

吴友兴慌忙将傅择宣推回椅子,自己打开展览室的门钻了进去,不多时他就拿了把大提琴出来,光看外型和构造似乎和普通大提琴相差不多。

“来,试试。”

“找吴友兴。”

见傅择宣一派自如、像进了自己场子的随意模样,服务员一愣,让他稍等,打了个电话后对他说:“请等一下,他马上就过来。”

傅择宣领会地点头,坐在长椅上观察琴行的装潢,果然从这时候开始就没再变过。他不由得想象吴友兴28岁的样子。继而想到这人以前翘起二郎腿,边嗑瓜子儿边给他打板的情态。

傅择宣简单拉了首小调,把琴头往肩上一拢。

“不再试首?”

“我的琴声和这把琴融合不了。”傅择宣摇摇头,把琴递回去,吴友兴却拒绝了,说要把琴给他。

“我不适合它。”

“不,你是最适合的。”

“你也听到了。”傅择宣眉头紧皱,不愿意接受,而吴友兴却执意要把琴给他,还不愿意收一分钱,这让傅择宣百思不得其解。

从最开始听了一首曲子就决定将他招入,费心费力地教他、帮助他,不求任何回报地给予,没见过像吴友兴这样做慈善的。傅择宣于是问他为什么,却得到了打马虎眼之外的回答。

“受人之托。”

是那个人,所以才说他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自由,无论怎么走都会在每一步上烙上那人的印记。

见傅择宣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吴友兴急忙解释,“琴是我自己想送的,这是我师弟最得意的作品,委托我找到有缘人。对我们来说,没有遇到契合的演奏者和被放在展览柜里的乐器,都是不完整的。所以我宁愿将它托付给知音,也不想让它空享寂寞、不得知音。”

受人之托也完全可以敷衍了事,吴友兴对他的态度也确实无可指摘。

“乐器生来就是被演奏的。”傅择宣的表情一缓和,吴友兴就趁热打铁,诚恳说道:“虽然你现在觉得自己无法和这把琴契合,但是等你找到自我,就一定能找到这把‘永夜’的真实之音。”

“……”

傅择宣最终还是接受了那把名叫“永夜”的大提琴,因为被威胁道“不接受就把它丢库房”,吴友兴说得出做得到,他不想这把好琴就此蒙尘,就拿走了这把琴,但也没再碰过这把琴,也是让它蒙尘了。

而他和吴友兴终还是疏远了,再也回不到最初那种亦亲亦友的相处方式。

结果任何事情都没能抵过一念之差,偏见让他无法释怀。

追念过去的时间很长才结束,吴友兴却还没出现,这也更像他的风格。傅择宣一个抬眼对上了前台服务员好奇的眼神。

见傅择宣看了过来,前台服务员报以一笑,落落大方地走过来坐在他旁边,问:“你找吴友兴有什么事呀?”

“应聘私教。”

服务员问他知不知道星奏琴行的情况,傅择宣点头。

大多数琴行为了利润,边卖乐器边开设所谓的乐器教学课程,其实无论哪一方面的水准都不高,尤其是有的还没有乐器教学资格。星奏不同的点在于,它挂着琴行的名就只做卖乐器的生意,和一流乐器品牌合作专卖。

乐器教学的部分是由吴友兴的老师,知名大提琴演奏家丰雨开设的星奏艺术培训中心,旨在培养更多音乐爱好者,所以只以丰雨的私人名义办学,不牵涉任何关于他所在学校任职的关系。培训中心和这儿也就一楼之隔,仅供少儿学前音乐培训,直到拿到业余音乐资格证书。

要说起来,傅择宣之前能在这所机构里任职,还真是托了吴友兴的大福。

服务员准备再说点什么,前台通往工作室的后门那儿传来一句爽朗的问话:“小夏,谁找我来了,莫不是你想我,就随便找了个理由骗我来?”

原来这就是小夏,傅择宣想起来件过去听来的逸事。

这边“小夏”一脸不爽地站起来和吴友兴争执:“说多少遍了?是小吴,不是小夏!”

先前在琴行,傅择宣听十几年后的服务员小夏说过,小吴还在琴行工作时,吴友兴总把她的姓叫错,非要叫她“小夏”。

之后换成了小夏作前台,吴友兴在第一次唤她的时候曾叫错过一次“小吴”,但据小夏说:“我好像见他苦笑了下,也再没叫错过我的名字。”

他当时不知道说什么,现在也不知道。但傅择宣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旁若无人的气氛,彼此心知肚明的、玩闹般的争吵。你一言我一句的无意义的话语,却也乐在其中。

傅择宣在旁边看着,准备等他们吵完再出声提示自己的存在。小吴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来人的存在,忿忿道:“不跟你吵了,有人找。”

顺着小吴的目光和介绍的手,吴友兴朝傅择宣这边看了过来。

“好高好俊一小子。”吴友兴左右打量了一下他,又惊异:“怎么还抱了个小孩儿?”

不知道怎么解释,傅择宣干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是带了个小孩。

见状,小吴疑惑道:“我以为你认识他?”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我要认识不早介绍给你了?”吴友兴毫不客气地说,“所以呢,找我有什么事?”

“忘记给你说了,是来应聘的。”小吴在旁边插了句嘴。

“这样,你是来应聘前台的?那小吴你还让他进来抢你饭碗?”

“人是来应聘私教的!”小吴锤他一拳,准备去前台继续站着,被吴友兴叫止:“干啥呢,有事快说。”

“这个。”吴友兴伸出食指小心地指了指傅择宣怀里的婴儿,惹来小吴又一个白眼:“交给你了。”

小吴小心翼翼地从傅择宣手中接过婴儿,见他肥嘟嘟的小脸,不由得伸手摸了一把,也没见他哭闹,情不自禁笑了:“真乖。”

“跟我来。”吴友兴转身往来时的那道门走去,傅择宣毫不留恋地随他走了。

只听到后面小吴嘟囔了一句:“这么放心交给别人,莫不是捡来的。”

吴友兴“嗤”了一声,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两人穿过两间嵌套的房间,来到第三间房的后门,吴友兴往兜里掏钥匙,回头看了傅择宣一眼:“什么乐手?乐器都没带就来应聘?”

“大提琴。”傅择宣随吴友兴走过两栋楼之间的玻璃栈道,进到培训中心,也没回答他另一个问题。

吴友兴先把他带进一间空琴房,去乐器室随便挑了把琴给他用:“随便拉首独奏。”

还是和之前一样,不问资历、水平,不需要拿任何证明自己的材料,只需要一首乐曲的时间来认清这个人,但傅择宣也只有这一首乐曲的时间。

要说到大提琴独奏曲,无论是哪位大提琴手心中最先想到的必然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傅择宣最爱1012号作品第六组曲的Gavotte1&2和Gigue两首舞曲,不过他并不准备演奏这两首曲子,虽然Gigue很适合用来表现他的弓法,但要论最能表现他的一首曲目,无疑是另有选择。

闭眼,深呼吸,琴弓拉出第一个音。

BMV1011,第五号组曲,C小调萨拉班德舞曲。

那是他游历回国当天,给吴友兴奏了一曲《殇》。

“这遍还可以,你想着啥拉的琴?”

“对,所以穷到十几年只装过一次修,换过一次前台,以及现在只能坐在这里听你拉琴。”

“……”不想听到吴友兴这张损人的嘴再对他说些什么,傅择宣提上大提琴准备装回袋子,带着离开,被吴友兴止住。

“是啊。”吴友兴打开展览室里的灯,里面的情景更显得晶莹剔透般的不真实。三面嵌在墙内的展览柜交错摆挂着东西方管弦乐的各乐器,展览室正中间是一架放在宽敞的圆台上的水晶钢琴,没有多么绚丽的灯光,仅仅是暖黄的灯光都让人觉得场面足够震撼。

“欢迎光临。”前台的服务员问候道,“请问您是要选购乐器还是学习乐器呢?”

“你。”

“我这么大魅力?”吴友兴架起左右手两边看看,道:“这不还是个大细杆子?”

见傅择宣还是不理他,他就哄着要给傅择宣看他的珍藏。这一下勾起了傅择宣的兴趣,于是他又把身子挪回来正对着吴友兴。他这一动作又令吴友兴忍不住笑了。

里面所有乐器所归属的品牌和价格,傅择宣统统不清楚,但这不影响他欣赏它们的造型设计,以极简的设计达到最精致的音效。

见傅择宣惊叹的目光,吴友兴炫耀道:“花了我不少钱呢。”

“不少钱?”应该不止是不少钱吧。

吴友兴摇摇手指:“你说是可恶的心情,我怎么从里面听出了悱恻缠绵的感觉呢?”

说完他见傅择宣把身子挪了180度,背对着他开始摆弄大提琴,不由得失笑:“别生气,我说笑的。”

接过吴友兴拿来的大提琴以及配套的琴弓,傅择宣边调紧弓毛,边观察这根琴弓的弓身,制造弓身的纤维笔直延伸得无可挑剔,掂量了下重量,把弓和大提琴又交回给吴友兴。

“干啥?”吴友兴虽是问了句,心里还是很清楚傅择宣的要求,接过琴,花了点时间调完音给傅择宣开始试琴。

吴友兴含着笑起身走到傅择宣身后,搭上肩膀让他右转九十度面对右边那堵墙,再走到这堵墙靠门的角落,将左手中指放上感应器,门没开,这堵墙从正中间像感应门一样打开一个薄层,露出里面一个展览室。

还真是应了吴友兴那句自豪的“珍藏”,傅择宣问:“全是你的?”

“你可恶。”傅择宣由高到低依次拨了三个音,试图和他的话语一起营造出一种诙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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