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幕间
布鲁斯说：“我会是其中一个。”
塔利亚：“进去之前每个人都会这么说。”
布鲁斯推开房门，这是一个狭小的暗室，四周除了墙壁上原有的宗教性质的花纹之外毫无陈设，只有房间正中立着一个高脚架子，上面端正地摆了一个造型复古的巨大杯状容器，传说中的拉萨路池之液想必就在其中。
那副阴暗的、蒙尘的盔甲与他此时露出来的脸是如此的不匹配，仿佛在粗粝的土砧板上撒了一把闪烁着辉光的晶石。他为了阿卡姆之城的各项事务连轴转了数天，脸色颇显憔悴，然而这一份憔悴却与他原本就带着点忧郁的五官相得益彰。
布鲁斯用他的蓝眼睛深深地望进塔利亚的眸子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一手还搭着奥古的肩膀，塔利亚可以感觉到自己肩上那五指似是慌乱地弹动了一下。
布鲁斯微微吸了一口气，而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皱起眉头与塔利亚对视了两秒。
她未尽的话语隐没在唇齿间，布鲁斯明白，那些经历了“一瞬间”的人永远也不能自己走出这间密室了。
大门缓缓地关上，布鲁斯打开侦探模式扫描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并用采样器取得了足够的原液装入离心管，然后把那个小巧的容器嵌入手铠专用的分析仓内，蝙蝠洞的设备能够远程解析它的具体成分，阿福会在那头进行关键配方的复刻。
他打开通讯器，冷冷地说：“离十分钟还有52秒，我已经搞定了。”
蝙蝠侠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他一如往常的冷静头脑规划出了数个从刺客联盟全身而退的方案，却在面对通讯的时候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滔天的怒火，经过变声器的嘶哑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他故意表现出来的愤怒通常是威慑罪犯的一种手段，而这一次他的威慑对象却不怎么领情。
“哇哦！我就知道，蝙蝠侠就是最牛的！”对面同样的嗓音在同样的变声效果之下偏偏就能让人听出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欢快。阿尔弗雷德对那个家伙的心理年龄评估改了又改，跨度从14岁到40岁的巨大差距令人瞠目。
“所以你是想说让我一边呆着去？哼哼~”那个人突兀地压嗓，学着蝙蝠侠状态下的布鲁斯低吼道：“从我的身体滚出去！身体是我的！哥谭也是我的！BecauseIamBatman！”
实时连接着蝙蝠洞的三方通讯频道中出现了一声轻微的“噗嗤”，代替阿福值勤的夜翼在蝙蝠洞内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而通讯中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出了他漏气的笑声，以及慢慢控制不住自己从蝙蝠椅上滑溜下去的“噗通”。
布鲁斯的牙齿发出了一声令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摩擦。
“哦豁，对不起布鲁斯，我错了！”那头认错倒是麻利至极，“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还是得过来……呃，阿呦瑞迪？”
布鲁斯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不要乱动剩下的拉萨路池之水，这是我的身体，还有——”
他的话音突兀地断在这里，令人窒息的寂静席卷了整个世界，又来了，那种该死的能力又来了！
所有感官都被剥夺，一切动静全部停止，他是能让时间停止的可怕存在吗？不，不是停止时间，因为布鲁斯的思考仍在继续！
这应该是自己独有的能力，因为就算是5秒钟凝滞状态下的思考，也能够引发大范围的骚乱。是魔法侧与灵魂或意识绑定的法而减慢了自己这个“宿主”的时间流逝感吗？能够在多处凝聚出蝙蝠侠的克隆体，这种能力到底有没有限制？
克隆出现的规律是什么？数量有上限吗？他的死亡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脑波仪已经有现成的了，怎么骗他去脑波仪哪儿做个检查？脑波装置的小型化项目还得加大拨款力度，另外卢修斯的能量监测装置做得怎么样了？
再坚持一下……我还有意识……这次有6秒了！比上次要长的时间，是和我的意志有关吗？那股力量将我扯了出去，这是我的意识还是灵魂？有点冷……等等，这是什么！？
看来真得去找一趟小扎了。
这是他陷入无尽的黑暗之前最后的念头。
刺客联盟据点，受洗室。
蝙蝠侠以一种双目圆睁的愤怒姿态面对着所谓盛放拉萨路池之水的“圣杯”，他一动不动，连瞳孔都不存在任何颤动，巨大披风的每一道弧度也如出一辙地保持缄默。这间密室虽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但肉眼可见的微尘同样静止地悬空。
最能给人以视觉冲击的倒是那“圣杯”之中的液体，如果有人能凑到极近处去看，就会发现杯中原本微微荡漾的拉萨路池之水此时像是某种美丽的翡翠结晶一般，凝固在了它泛起微小涟漪的某一刻，在装饰华丽的杯壁反射之下异常出彩。
大约几秒的功夫，“蝙蝠侠”微微一动，像是放映机倒带一样地重复了之前刚进门时用“侦探模式”探查的动作，再拿起杯子端详。
他看了两眼这绿到不详的诡异液体，像猫一样小心地凑上前去嗅了嗅，随后垮下了嘴角，扭头打了个小喷嚏，用纯熟的中文抱怨道：“马尿的气味。”
然后他捏住鼻子，一脸愁容地把这杯“马尿”举到高处，苦中作乐地朝着空无一人的墙壁挤出了半个笑，大声道：“Cheers！”。
一饮而尽。
塔利亚·奥古知情达意地伸手抚上男人的腰侧，倾身把两人的距离拉近。在这种近似耳鬓厮磨的姿态下，两人之间如同产生了一个奇妙而黏着的磁场，肉眼无法看见的蜜糖做的丝线将他们紧紧裹挟——
布鲁斯叹息一般地说：“我来加入你们。”
是的，这些刺客清一色是身材姣好的女性。
塔利亚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下，她不无担忧地回身看向布鲁斯：“进去吧，唯一的考验就在里面，你需要喝掉那杯子里的东西。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吗，吾爱？这么多年，能够完成这个考验的人屈指可数……”
布鲁斯错开身子，开始准备带上他的蝙蝠头罩，一边说：“很抱歉塔利亚，我不能看着他们去死，我愿意为此加入你们，但是我也不会答应雷霄（Ra\s）做他的接班人。
布鲁斯被严严实实地裹在坚实的蝙蝠盔甲里头。他身上沾染着在阿卡姆之城中滑翔、奔跑、攀援与爬行而沾染的脏污与尘土（当然这身盔甲上的痕迹大部分不是他弄的），那些明处暗处时刻不停歇的罪恶行径有如实质地化作他铠甲上的一道道刻痕、披风的一处处破损，再被这个男人亲手褪去，泯灭在韦恩庄园地下深处几无人知的“销赃窟”中。
塔利亚曼妙的身子一滞。
那种独属于一对心意相通的爱人的甜蜜磁场，像是被惊扰了一般消失无踪。
布鲁斯，或者这时候该叫他蝙蝠侠更为应景，他不为人注意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抓在塔利亚肩膀上的手略重地收紧了一下，随着蝙蝠侠的吐气从那上面滑落。
我想这个权利我还是有的吧？”
塔利亚看着男人重新成为了那个全副武装的英雄人物，她了然地抬抬眉毛：“好吧，我早该料到的。你当然有这个特权，吾爱。”
“那么跟我来吧。”说着她先行一步，扭身打开了教堂壁画装饰之下的暗门，一条旋转下行的地道通往未知的深处，地道里灯火通明，每隔5米就有一个披挂的刺客执剑站岗。看到塔利亚带着蝙蝠侠进来，她们目不斜视，却以一种奇异的节奏顺次举起手中的剑行礼。
布鲁斯微微阖上眼睛，继续用他原本那低沉而性//感的嗓音悄声叙说道：“我知道这种突然改变主意的话很没说服力……但是塔利亚，我坦白地讲，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塔利亚刚想开口，就被男人用一种又急又快的语气打断：“有数名无辜的市民受到了小丑毒素的攻击，我想尽了办法，但是最终都需要拉萨路池的原液作为药剂原料。”
布鲁斯像是不经意地驻足在密室门口，侧头向塔利亚问道：“这种幻觉让我在里面呆多久？”
塔利亚说：“有时候是几小时，有时候只要一瞬间。并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一瞬间通常就是永远。”
这一个个隐蔽的细节都被塔利亚看在眼里。蝙蝠侠冷静到了冷酷的地步，那又如何？他还是会表现出愤怒，即使是假装的愤怒。他站立的时候几乎不会有多余的小动作，但那是在对他的真身一无所知的外人面前。
刚刚那一通对话只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如果有人以局外者的视角旁观的话，甚至没法察觉到蝙蝠侠的手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布鲁斯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补充点什么有力的理由，不然等眼前这位看似知性的美人完全冷静下来，那利益至上的精明头脑会将他永远排斥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