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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横滨打工人的我竟然

第 24 章 残酷童话(一)

人势必是在“经历”的基础上完善了自己的人格、建立了三观。假设春日想起一切,最后也因此变成另外一个他并不想见到的模样——

太宰治并不喜欢有人能这样控制他的情绪。

“太宰先生。”春日在太宰治眼前晃了两下手臂,“你有在听吗?”

这话听上去荒谬,但并非空穴来风。曾经死在春日手下的人们,都淌着罪业的血液,他们大多都作恶多端,可是春日从未在他们身上体会到“愤怒”这种情绪,有的只是要终结他们生命的使命感。

换言之,他降生在世界上时,好像天生就被剥夺了“愤怒”的权力。相反,他对心怀善念却身处沼泽的人们有特别的共情能力,似乎他缺失的那部分情感全部都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以保证自身的平衡。

能让春日“愤怒”,本身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明明是春日他自己感到愤怒恐惧,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那不会让我改变,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完整。”春日说,平静地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让我变得更像一个‘人’。”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太宰治这个时候才想起,其实春日很敏锐,也很聪明,什么都看在眼里,以为他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对一切都洞若观火。只是他向来温柔,让太宰治下意识忘了,褪去温和与包容的滤镜,春日是个极其耀眼而强大的人。

织田作说他“光风霁月”,其实这句话并不假。

他是让趋光却不得不缩在潮湿阴暗的土地里那些虫类生物向往的光源,是每个人身上都牢牢钉上的救世主。

春日以前也是这样的吧?一定是被众人拥簇、走在灿烂的天光之下,到处有鲜花和掌声,是人人都尊敬的存在。好像他本身就该是执掌光明世界的人,但这样的人却被他拉扯进了浑浊的黑暗世界里。

“不是的。”春日回答道。

太宰治暗自懊恼:怎么一不留神把话都问出来了。他脸上头一回露出真正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生动的表情。

可太宰治还是忍不住悄悄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他暗自劝自己:巴勒莫的空气是自由的,所以有些话他不自觉就顺理成章地说了出来,这样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无可厚非。

“虽然有些事情还是没想起来——但是,我想我小时候,应该是很讨人嫌的那种,不存在你说的那些。”春日说,“我也很喜欢你说的那种人。”

“在我记忆里,应当是有这么个人存在的。”他开了个话头就马上止住了,差一点就将话里提起那个人而升起的、不自觉蕴含着的温暖倾泻而出,又恍然惊觉此时此刻太宰治就在他身边,说这样的话好像不太合适。可又有哪里不太合适,春日也说不上来。好在太宰治并没有刨根问底,不过就算他问,春日也打算以“想不起来了”这一万能理由搪塞过去。

意识到话题扯得太远,又怕太宰治反应过来后纠缠不休,春日急忙言归正传道:“我想去见见那位白兰。”

春日语调依旧让人听不出什么起伏,可太宰治莫名就听出话里浓浓的厌恶与排斥。但即使是这样,春日还是不卑不亢地带上了敬语。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杀过你一次,那么也会有第二次。”太宰治悠悠道,并不赞同——他的目的本不在此。

作为这个世界里春日的领路人,太宰治觉得需要且有必要给春日揭开这泛泛人间的黑暗一角。有光的地方必有黑暗,这个世界也并非非黑即白,它存在着明显又暧昧的灰色地带。

尽管这个过程种有些波折,诸如尤尼、白兰一类的介入在他意料之外,但总体来说还是循着他想要的方向进行着。

太宰治要春日真正见识到阴影里舞动的魑魅魍魉,要他亲眼理解残酷、冷漠与阴暗。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像如今这样,如此执着于成为一个“人”吗?

“影分/身还没有回来,现在等着也是等着,反正没什么事干。”春日忍不住反驳。

没想到春日会大着胆子和他唱反调,太宰治忍不住挑眉。

“这是白兰在请君入瓮。”太宰治说,他手里拿着已经签署的文件,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摩挲着。

春日当然知道,但依旧想去。

比起白兰来说,他的行动更加受限制一些。但是现在是在巴勒莫,离港/黑有将近半个地球的距离,没人无时无刻地盯着他。他可以暂且将“太宰治的部下”这一标签搁置在一边,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个人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知道他有白眼,也知道白眼的能力是透视,更知道他发动白眼企图窥伺那个房间的秘密。

这个想法令人毛骨悚然。

春日的目光毫不掩饰,停留在太宰治的脸上。

良久,久到桌上蔷薇的花叶几乎干枯的时候,太宰治才说:“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带你去见他。”

他的重音放在“亲自”二字上,强调是他们一起去。

见春日面带疑惑,太宰治稍微翘起嘴角:“我得一起——你没我聪明,别被卖了还不知道。”

春日对太宰治有着超乎寻常的信赖,毫不忌讳他的过去可能会暴露在太宰治面前。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话=那就可以,这种既已成立的等式不知不觉地在心底扎根。

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点头说好。

太宰治没再看他,低着头随意翻了几页那张合约——他拿走的是密鲁菲奥雷的那一份,上面印着对方后来又加上去的条条框框。

他的目光忽然在一个名词上顿住了。

“里奇军港”。那句话说,将在“里奇军港”定期进行物资贸易。

若只是一个交易场所还好办,可那也是经由港/黑情报处的人分析整理出来的、松田良子走私那批少年少女和资产的登陆地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太宰君亲自去办这件事。”森鸥外的声音仿佛还停留在耳边。

太宰治想起他是怎么笑眯眯地说好、怎么盘算着要把春日带着一起去、怎么寻思着要给春日上一课,全然忘了还有上头有森鸥外在虎视眈眈!

森鸥外给他画了个圈,骗他说这是饼,就等他乖乖地走进这个亲手为他打造的囹圄。像是在告诉他:舒适圈待久了,真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照照镜子吧,你这种人,活该陷进泥里。

“但你现在正在我眼前。”太宰治说。

“在我那个世界,”春日避开最初的话题,继而说起了其他事情,“‘世界’并非一种。”

正因为他年纪太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些,知道自我需求和外界环境的冲突不可避免,所以在那时候就稍微敛去棱角,顺应世俗的禁忌法则,将自己伪装在芸芸众生之间。又在黑暗之中睁开眼,用血腥与暴力麻痹神经,企图在那种极端美学之下找到一点他能为之动容的东西。

太宰治忽然有点想退出这个本来是以他为执棋者的游戏,因为不知何时,他也被牵扯进去了。

“我第一次见到尤尼的时候,她告诉我,她的世界濒临崩塌,为了保护自己,她的灵魂逃到了我所在的世界里。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成了她能与现实连接起来的唯一媒介。在我知道白兰是黑魔咒的首领的时候,我知道尤尼曾说的导致她世界处于崩塌边缘的罪魁祸首就是白兰。”

“我感觉,他杀过‘我’一次。”春日说完,又自顾自地否定,“或者,他伤害了我所重视的人、破坏了我一直坚持的信仰。”

“平行世界。”太宰治补充道,“据说,白兰拥有窥探平行世界的能力。这个‘据说’的可信性很大。”

太宰治看到春日的眼睛在一瞬间有微微的张大——那是在表示惊讶,看上去像只受惊的小狗,又很快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太宰治却是靠近春日,直视春日此刻已经变回原样的眼睛:“你想起来了?”

那个时间点很近,对于春日来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太宰治张开的手掌心缓缓缩拢,春日开始讲他想起来的事情,可太宰治已经不太想听了,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些。

太宰治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人的生命是通向自我的艰难征途,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奔向目的地。可大多数人太愚蠢,穷其一生都没有达成“人”,只能继续做青蛙、蚂蚁、老鼠之辈,又或者是上人下尾的不人不鬼的状态。人所经历的事情,会像催化剂一样加速成为“人”这一过程。然而个体有别,态度参差,做出的选择也不尽相同,最终引向不同的故事结局。

“我们可以通过发动忍术去往其他空间——那是一种高级忍术,在我能回想起来的记忆里,能做到的寥寥无几。”

“或许在某一次空间忍术发动的时候,我见过白兰,他出于某个不知名的原因杀过我一次。”

太宰治眨了眨眼,回望过去。

“不要担心。”春日素来抿成直线的嘴唇弯起一个弧度,出口的话带上了令人安心的力量。太宰治的那些摇摆不定和犹豫不决片刻就因春日那一句简单的话就直接三振出局。

“没有。”春日诚实地回答,“只是在看到尤尼的一瞬间,稍微想起来了一些有关她的事情。”

能想起来的只有有尤尼在场的事情,那些记忆碎片斑驳零碎,没有时间顺序排列组合,但是他能够花时间拼拼凑凑,慢慢还原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那有些事情可以说得通了。”春日喃喃道,像是在肯定自己某个想法,了然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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