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太难混

佑卿十分惊讶：“此话怎讲？”

方龄道：“我听说那日事发突然，但是归云立刻派弟子封山查找了。再加上归云众多宗师坐镇，她一个小小飞贼竟能插翅飞了不成？如果真是如此，我看天下第一的尊号，归云怕是要让贤了。”

佑卿知道寒山这几年想和归云一较高下，并不计较她言语中的冒犯之处，只是想自己从未想过这些，低头思索。方龄继续说道：“韩萧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韩萧走后，几个闲月阁的弟子同凌烟儿小声说了几句，似乎是在商量明日的安排。小风往前挪了挪，想知道他们在说啥，其中一人一鞭子抽过来，大声喝道：“还想偷听？”小风无奈向后退去，小声咕哝：“不听就不听，反正你们也死到临头了。”

他们商量完毕，就各自睡下了，荒山野岭的，也没有许多讲究，脱下外衣当草席便席地而睡了。那个富贵老头也睡过去了，还轻轻打着呼噜，真是心大。凌烟儿在一边看守着，盘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小风发现她面色十分奇怪，略微发紫，似乎与刚刚见她有些不一样，心中有不少疑问。这飞贼看上去十分清冷，为何会听命于韩萧。她之前偷到那么多宝物，难道也是受命于闲月阁？

她打算先打个招呼，便开口道：“你就是归云那帮人说的女飞贼？我看姑娘眼神锐利，果然不是凡夫俗子。之前只听归云那帮呆子说起姑娘，心中十分好奇，今日一见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姑娘手中拿的可是月霜剑？”小风此话虽是为了奉承凌烟儿，故意贬低了归云，不过也有几分真心。她看凌烟儿虽然十分冷酷，难以接近，却觉得这样的性情也十分对味。再加上此人能穿梭在各大门派之中，必有傲人之处，小风更是生出了几分佩服。

佑卿不解：“你打算怎么试他？”

方龄道：“我们就说宝印找到了。我今日让寒山弟子去找了个工匠仿制了贵派的宝印，明日在众人面前拿出来，就说是在他们其中一人房间内发现的，且看他有什么反应。”

佑卿终于有一些不高兴，他虽不计较方龄霸道，却不能见她如此行事，道：“你私自仿制归云掌门印？此事怎可儿戏！”

方龄并不十分在乎，得意地笑道：“我知道不妥，所以才提前来找你说一声。我想你们归云大人大量，应该不会计较吧？”说罢但翩然离去。

韩萧回到客栈之后，发现并无异常，只有齐武找不到小风在骂她又不知跑哪去了。

一夜无话。

岩洞内。

一早凌烟儿便动身下山了。她走后，其余弟子也逐渐转醒，小风还在装睡。一人过来检查了一下那老头和小风有没有什么动静。他刚走到小风面前，只见小风猛地睁眼，左脚向前踢去，同时双掌运功。那人喊到：“大家小心！”已然来不及，小风的佩剑铮地一声，向她二人飞来。她脚踩着那人肩头，一跃而起，长剑划断绳索，又回到了她的手上。她呸地一声吐掉口中布条，转剑向后一刺，须臾之间，那人左右双臂各中一剑，鲜血直流，倒地痛苦不叫。闲月阁弟子十分惊骇，两两相望，没有想到她完全不受此处祭坛限制，竟都不敢上前。

小风开口道：“是要本姑娘动手，还是你们自己把自己绑起来。”为首那人喊到，大家进祭坛，说罢便飞向那祭坛石门入口那里，不知动了什么机关，石门应声而开。小风杀将上去，剑风横扫，那些人边打边退，竟无一人是小风对手。边上那老头吓得直冒冷汗，呜呜地叫个不停。

忽地轰隆一声，祭坛石门复又关上，定是有人进去之后锁上了机关。外面的闲月阁弟子见逃命无望，正欲横剑自刎。小风见状，飞刀出手，将他们手中长剑打掉，又将他们一一绑了，冷笑道：“你们对韩萧倒是忠心地很啊。”

说罢看了一眼那富贵老头，他似乎十分害怕，就差额头上写着女侠饶命四个字了。小风扯掉他嘴里的布条，他一边向后退，一边大声说喊道：“女侠饶命啊！我虽与那凌烟儿认识，却和这些人无关啊。”

小风有些惊讶：“你不必惊慌，我不杀你。你认识凌烟儿？”

富贵老头哭着说道：“女侠你说话算话吗？”

小风眉头一皱，这人真是奇怪，还有空问这个：“自然算话。”

那老头呼吸还有些急促，道：“对，对，我是认识凌烟儿，不光认识，我们还很熟呢。”

小风用剑柄戳了戳他，道：“你们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

那老头见小风又伸剑过来，边哭边向后退去：“你不要再过来啦。说好不动手的。”

小风觉得这个老头十分啰嗦，有些不耐烦，一剑挑去。老头大叫一声，再睁眼，发现只是绑着他的绳索被挑断了，依然十分惊慌。小风道：“快说，再磨磨蹭蹭的，我就挑了你的手筋。”

老头扑通跪下：“女侠饶命啊，你不能说话不做数啊。我把凌烟儿偷来那十件宝物都给你怎么样？个个价值连城啊，我一件也不要啦。”

小风脑子里有一万个问号，问道：“你起来说话。是你让凌烟儿去偷那些宝物的？”

老头哭道：“对啊，她得了怪病，要从我这里拿一样什么昆神草。我当时一句戏言，要她偷了那十样宝物才肯将昆神草给她，结果她却当了真。”

小风道：“看来你们交情不浅啊，那你为何被绑到了这里，还将你嘴堵上了？”

老头终于相信小风没有动手的意思了，站起来擦干眼泪道：“她说有人来追查我，便要把我带来。我当然不答应啦，说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却说只答应过给我那十样宝物，没答应事后不能把我绑起来。”

小风笑了出来，说道：“这凌烟儿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头小声道：“是的是的，凌烟儿轻功卓绝，她虽然不能对我以礼相待，我却还是十分欣赏她。她毕竟没辜负我的期望，竟能将庆候府里的天山白玉，盛家庄里镇店之宝东海龙珠都给我偷了来。”

小风觉得见他转悲为喜，十分迅速，又想吓一吓他：“那你看，我和凌烟儿相比，怎么样？”

老头没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对话，笑道：“姑娘自然不如凌烟儿。要不然也不能等她走了再动手不是？”

小风想这人真是实诚，冷冷一笑：“是吗？你又没见我们打过，你怎知道。”

那老头自顾自说道：“在下从不骗人哒。凌烟儿是第一飞贼，姑娘比不过她也是常理，不必灰心。跟我比一比如何，姑娘的功夫，肯定是比我高得多啦，在下也是十分佩服的。”

小风心想，和他比，比谁会哭吗？这人可真不招人待见，问道：“你这般奉承凌烟儿，她为何将你嘴堵上了？”

老头道：“她觉得在下话太多了。”

话音未落，小风又将那布条塞回他嘴里，道：“确实太多了。”

三清客栈。

一大早齐武见小风一夜未归，十分着急。佑卿知道后也很惊讶，派了几名归云弟子前去寻找。找了一天竟还不见踪影。晚些时候众人都聚在客栈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方龄站了出来，说道：“昨日下山之前，我和几位归云宗师谈过了，宝印被盗那天我们搜遍了整个归云也没发现飞贼踪迹。在下想或许这飞贼是藏身在我们之中也未可知。”说罢扫视众人，想看韩萧可有异样。

大家小声议论着，其中聚川门下一弟子起身道：“方少主这是何意？大家都是来参加归云大会的。无凭无据便这样说，恐怕伤了大家的和气。”

方龄道：“没凭没据本小姐怎会出此论断。昨日趁大家不注意时，我稍微动了点手脚，将各位房间搜索了一番。大家猜怎么样？”

当下一片哗然，有人说寒山门也太过分了，竟然搜查房间，归云门的人都还没说啥呢，轮得到她操心。也有人说搜过了要是没什么发现又当如何。方龄从众人面前走过，扫视一圈，又回到桌前，说道：“这掌门印竟真的被在下找到了。”说罢揭开桌布罩，那大印赫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大家都惊呆了，又不可置信。虽然找到掌门印是好事一桩，却还是觉得方龄此举不妥当。韩萧眼神不见波动，心想不知道方龄唱的是哪出，莫非自己露了什么马脚？他余光看向丁无命，却见丁无命一言不发，正在盯着他看。

方龄看着众人问道：“得罪诸位了。我怕我们之中有那飞贼的同伙，才出此下策。只是大家猜是在何此发现这掌门印的？”说罢看向韩萧。

韩萧觉得奇怪得很，掌门印现在应该在黑岩峰才对。他见方龄盯着他，正欲回应，忽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凌烟儿微闭双眼，道：“你再多嘴，便同那老匹夫一样，给你堵上。”

小风看了看一旁那富贵的老头，心想这估计就是佑卿和方龄那日去找的人。没想到他竟被绑到了这里。小风装作乖巧的样子：“好姐姐，我现在被绑着啥也干不了。我看这里都是一些粗犷的汉子，你平日和他们一定没话说，我来陪你聊聊天怎么样？”

佑卿道：“那孩子没有看清女飞贼长相，不过十分巧的是这孩子是一个郎中家的孩子。十分乖觉，发现那飞贼中了百颜毒，面色时青时紫。此毒难以根治，须得找到紫心海棠和昆神草才能清除，未清之前，须得日日服下当归丸十三散才能压制毒性。三清镇的药家不多，我已让人日夜守着了。”

方龄不置可否，问道：“王公子有没有想过贵派宝印不是那飞贼偷的？”

佑卿见到方龄半夜来访，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直视她，垂眼道：“自然十分欢迎。”

小风双手被绑在身后，挣扎了几下才又坐起来，心中甚为恼怒。韩萧不再理她，转头对凌烟儿说：“我先回去，以防他们找不到我起疑心。你明日晚些时候想办法把他们引到此处来，我们里应外合，将他们全部拿下。”

“样”字还未出口，忽地凌烟儿身影闪动，电光闪石间，她已跃身而起，飞至小风身前，“刺啦”一声，撕下她另一袖口。小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凌烟儿竟已将她嘴堵上了，复又飞身回去坐下。只一眨眼的时间，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不费吹灰之力。小风闷哼一声，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堵回喉咙里去了。她看呆了，心想连岳剑法素来身形缥缈，自己练了这些年虽不及连立华那般出神入化，但是比起同辈中人，她还是十分自信的。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儿遇上真正的高手了！难怪这凌烟儿能出入聚川门如入无人之境。首发l https://www. https://m.

这么一折腾，倒是把那老头吵醒了，十分慌张地看着小风。小风心中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就不该再多嘴，现在倒好了，只能和那富贵的老头面面相觑。那老头似乎十分同情小风的遭遇，向她投去安抚的目光，示意她不要再生事端。

她心里骂道，韩萧这个蠢货，还以为自己这个布局十分聪明呢。看来那算命先生说得有几分道理，人算不如天算，这蠢货定是要栽在她手上。韩萧这家伙三番五次地招惹她，不是出手打伤她，就是利用羞辱她。还想要她的双影决，做梦！此仇不报非君子，明日她便要教他重新做人。小风冷静下来，想这凌烟儿似乎不是很好对付，待天明之后她走了，先动手将这些闲月阁的弟子绑了，待韩萧来了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方龄进屋后，环视了一圈，看到佑卿房间内十分整洁，除了桌上的茶壶和枕边的几本剑谱，再无杂物。她开口询问道：“王公子这两天可有什么线索？我今日刚下山来，不知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佑卿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这几天我们私下探查了一番。那女飞贼一直用的是钢针，上次她偷袭我们便是用这个。”佑卿拿出那枚钢针，继续说道：“这钢针较普通飞针要长出不少，我让我们归云门下弟子查过了，这钢针出自于百花楼三叶阁下。我差人专门去了金陵，找江旋姑娘问过了，她说定制这钢针的人不多，便找找出往来明细给我们看。我们查过之后发现有一人字迹歪歪扭扭，似乎是一个小孩子，觉得十分可疑。她说她也对这个小孩子有印象，带着我们在金陵找到了那孩子。你猜怎么着？果然那孩子说是一个年轻女子让他去采买的。”

方龄问道：“哦？那孩子见过她？”

小风见凌烟儿打坐一动不动，另外几个闲月阁的弟子也都躺下休息了。四下安静得连那微弱的凉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到。她悄悄正了正身子，想起韩萧说这里与千魔岭类似，常人在此处不能运功，只有他那锁魂决不受控制，觉得十分不合理。连立华告诉她当年闲月阁主靠着锁魂决横空出世，打变天下无敌手，却在千魔岭，被双影决封印，她想既然此处锁魂决不受控制，没有道理双影决却会被压制，便想悄悄试上一试。她的佩剑被收走了，在一个熟睡的闲月阁弟子身边，不过不打紧，这点距离，她还是可以与佩剑互相感应。她闭上双眼，假装睡着了一动不动，右手轻轻运功，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忽地小风的佩剑轻轻翻动，这声音在一片沉默中十分清晰。佩剑旁边那弟子还在兀自沉睡，倒是凌烟儿十分警醒。睁眼确认无事才放心。小风心中狂喜，又不敢显露，果然如她所料，双影决并不受这个祭坛控制。虽然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好歹对自己十分有利。

佑卿答道：“接触不算多，不过看上去丰神俊朗的，应该身手不凡。”

方龄微微一笑，打趣道：“没有问你他功夫如何。我觉得此人眼眸深沉，嘴角含笑，十分难以捉摸。不似王公子这般清澈明净，让人看了就喜欢，自然十分信任。”佑卿听得此言一阵害羞，低头不语。原来方龄之前注意到丁无命看韩萧的眼神不对，似乎之前就认识。她私下去试探丁无命，却发现他闪烁其词，不愿如实相告，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接着讲道：“西域马帮之前从未来过归云，这次倒是巧得很。且那算命先生说那飞贼就在我们之中，我们明日试上一试如何？”

三清客栈

入夜之后，佑卿听到有人在敲门，清脆的女声传来：“王公子可歇下了？”是方龄。他心中甚是好奇，连忙起身去开门，见方龄站在门口，一身红色衣衫衬得她更娇俏动人。方龄向屋里瞥了一眼，笑得别有深意：“我看这么晚了王公子房间的灯还亮着，便来瞧一眼。我方便进去吗？”

小风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只见这岩洞十分宽敞，前后有数丈。周围石壁比普通山石要光滑许多，延伸到后面有一个石门，可能就是他们所说的祭坛。她盯着那石门看了许久，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里面有东西在注视着她，十分不自在。小风觉得现在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便不再多想。她又向前望去，发现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但是隐约能感觉有丝丝凉风吹拂面庞，仔细嗅嗅，还有一些草木的湿气。这岩洞内确实寸草不生，如果有草木的湿气，一定是前方有能连向外界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