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纨绔

齐鑫跟着屈凝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他们来到水道边，这是内外城边界连着护城河的一条小分渠，两岸住的都是几户寻常百姓人家，比之内城一片繁华热闹的灯火通明，更多一些平淡幽静的烟火气。

“屈姐姐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少年好奇地看着四周，除了几点渔火和袅袅炊烟，附近好像没什么可以逛的玩的。

少女没回答他，反而目光远眺，提醒他道，“你往右边看。”

调皮的孩童被爹妈揪着耳朵回家吃饭，道旁商铺纷纷亮起三三两两的彩灯，整条街因为夜市的开启而人声渐起、灯火阑珊。

屈凝带着少年缓步走在微凉的夏风中，决定趁着天未黑尽把人平安送回家。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屈凝笑起来，“是啊，是‘我’把你撞下去的那座桥。”

她心里默默道：在那之后，“屈凝”走了，我来了，才认识了你。

“没有，没关系的，我知道你那时候喝醉了不是有意的就好啦，”齐鑫弯着眼角笑得毫不在意，“屈姐姐特意带我来这里是看这座桥吗？”

他以为屈凝是心里有歉疚预备道歉，刚想要开口安慰，却看见少女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撩过衣摆拉着他蹲下.身。

少女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动水面，粼粼的波光映在她的脸上，语气轻柔地像是散在晚风中。

“我有一天午后在渔船上偷闲，一醒来就漂到了这里……”

女孩脸上带着追忆过往的浅笑，让身边的少年也不自觉静下来，仿佛看见一船、一人、一个惬意的午后。

“当时岸边有一户人家，女的想和邻居去喝酒，哄着婴儿的男人不允，可架不住对方一个劲地讨饶轻哄，最后还是嗔怪一眼给了酒钱。”屈凝说到这里勾起嘴角，

“我印象特别深，女人和酒友欢喜地走了，男的却一个人背着哭闹的孩子洗衣做饭，忙前忙后还要抽空颠颠孩子……”

“然后呢，这男子有没有后悔放人离开？”少年听得入神，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我也以为他这样团团转肯定一个头两个大，气急了说不定还会骂上自己不靠谱的妻主。”屈凝笑着颇为认同地看了身边人一眼。

“可没想到他短暂地手忙脚乱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把事情一件一件有条理地做着，终于慢下来之后还能哼着曲擦起桌子，看上去一分恼意都没有……后来想想他那时脸上的笑容就是幸福的样子吧。”

“他真厉害，肯定很喜欢他的妻主，所以哪怕忙碌也觉得满足……真好啊。”齐鑫被身边人描述的画面感染，不由脸上也露出憧憬的神色。

屈凝含笑看他一眼，而后又望回水面，突兀地提起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上元节吗？人们会向水神祈愿。”手指撩起水花荡在青石岸上发出潺潺的声响。

“是的呢，会在入夜后放河灯许下心愿。”

齐鑫自然知道，上元节有灯会，烛火明账所以供奉水神，多数人也是求的自己流年平安顺遂。

齐鑫本以为基于前一个故事身边人会说乞巧节，却不想提的是上元节，可是不妨碍齐鑫顺着对方的话说，因为和屈凝在一起每一刻他都觉得快乐珍贵。

“那天之后我就在想，以后有机会也要过来这里许愿。”见她忽然微微倾身伸长手臂去够什么，齐鑫低头定睛一看河面上漂来一朵包着烛火的莲灯。

原来，齐鑫以为不远处的是渔火，居然是河灯，屈凝一开始到现在也不是撩水玩，而是为了将莲花灯随流拨来。

他细心地注意到少女的指尖早已泡得发皱泛白，刚要说什么，就见屈凝在胸前合十双手，含笑看他一瞬，而后闭上眼睛认真道：“我要许愿了。”

“水神娘子，我想着上元节许愿的人那么多，你不一定能听见我的愿望，可今天河边就我一个，你肯定能知道。”齐鑫听见她难得孩子气的话语，不由一笑。

“我心中有一个人，祈祷他平安顺遂，无灾无病，世间所有的苦痛都绕他而去。”

齐鑫豁然抬头，满脸惊愕，只见女孩眼睫翕动，红唇变换，口吻虔诚地宛如佛像前俯首叩拜最苦修的信徒。

“我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生儿育女、永不分离……”

少年愣怔着渐渐屏住呼吸，眼里的光像是落满了碎星，随着夜色降临、乌云散去而越发熠熠生辉，齐鑫看着她的侧脸，耳边是她温柔坚定的嗓音，紧张到只觉得呼吸都要废止了。

“水神娘子你一定记得他，他曾被混账的我撞进这条河，好长时间身体都不是很好……”

夏风带着缱绻的温柔拂过耳畔，齐鑫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蓄上晶莹，少年在如擂的心跳中努力睁大眼睛辨认她嘴里吐出的话语，她说：

“……他叫齐鑫，我心悦他。”

巨大的欢喜就像帝都璀璨的烟火，腾空而起在齐鑫心里爆发出炽热的火花，他被炸得分不清眼前是黑夜还是白昼，眼眶里泪落如雨也不敢闭眼，生怕这是一场梦境……直到一双柔软的手带着夜风的微凉，温柔地拭去他的泪痕，而后听见那人无奈的笑叹：

“傻瓜……”终于，在漫天星光下看清一张潋滟的笑脸，含着喜悦、心疼和刻骨的温情。

就像乳燕还巢，远归的旅人看见故土，少年颤抖着身躯，义无反顾地投进那人的怀中，手臂勾缠住女孩的脖子，肌肤相亲，胸口碰撞，两颗炙热的心跳动出同样情真的闷响。

终究在与她交颈的瞬间，找到了辗转漂泊、寻觅毕生的归处。

……

“齐鑫，可还有什么想看想玩的？”

少年手里一串红彤彤的山楂，正将糖衣咬地咔嚓咔嚓响，闻言转过身眨了眨大眼睛，思索片刻囫囵道，“唔……好像呜有了。”

“欸阿青啊，你是不是看她们逛得尽兴没人陪你玩所以不开心啊，哎呀早说嘛，我是小玉姐姐，这是你兰姐姐，我们陪你玩啊，走走走……”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连哄带骗地就把人拽走了，当然，姐妹俩也没把人带太远，保证前面一对主子始终在三人视线范围内。

他想说太晚回去不好，鑫少爷就要订婚的人，家主要是发现会生气的，可这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夹击他，都不让他有把说完话的机会。

盛夏的傍晚，落日还残留着最后一分余晖，两人从酒楼走出来的时候，头顶泛起大片的火烧云，层层叠叠的宛如朱砂与金粉融在一起泼洒在天幕上。

不止是吃饭，屈姐姐带他一路逛了三四条街，什么杂耍卖艺、烟火耍猴、吃的喝的……把街边小食都偿了个遍，齐鑫开心极了，确实没什么落下的。

“可是我有个想要去的地方，你能陪我吗？”

见这嫩脸的小厮急躁，小兰小玉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呈犄角之势靠上来。

“对啊，你想想，刚才在万宝阁你也看到我们娘子怎么护着齐少爷的，怎么可能对你家公子有什么坏心呢……”

回忆包厢里的情况，冬青确实全程在场，自然看得见屈凝的袒护，脸色缓和下来，可还是纠结道：“我也不是说她有坏心，只是……”

“就是就是，你看他们玩得多开心，我家娘子有数的肯定把小齐少爷平平安安地送回去，放心好了。”

见两人忽然折了道，往外城走去，一直遥遥跟着的冬青终于忍不住了。

“你家娘子这是要把我们少爷带哪里去啊，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闻言，齐鑫侧身，远远地看见一座熟悉的白石拱桥，横跨两岸，半圆的桥洞并着碧波中的倒影勾连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一轮完满的明月。

“啊，是我不小心落水的那座桥！”单纯善良的少年，即便是到现在也觉得自己不小心，绝口不提被某人殃及的事情。

“欸，冬青啊，你是叫冬青吧，就叫你阿青吧，别担心嘛，我家娘子不过带你家少爷四处看看，散散心。”

“可是也不能……”

少年自然无不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