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歧视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我是一个女人?所以我要付出比他们多一倍的时间和努力,才能爬到同一个位置!他们和你一样在被窝里酣睡正浓的时候,我在操场上看着学生跑操打拳,他们在喝茶打秋风的时候,我在一个一个查宿舍卫生,柳然你且凭良心评一下,我应芝是哪里不如他们?!”
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可你看看你又干了些什么?居然随口就答应让我给你表弟开后门?你是不是嫌我,没有像燕京里的那些大官的妻妾一样,整日只围着你一个人转?我日日小心翼翼行事,还不都是因为后勤处的那些男人日日盯着我,就想从我身上寻到一个错误,好把我从这个位置是狠狠踹下去,可你呢?你干的这些事,不就是把刀往后勤处那些人手里递吗?!你这是嫌我死得不过快啊!
“潜溪先生和书院一直提倡‘人人平等’,可你们这所谓的‘平等’,是你们只限于你们男人的所谓平等!”
沈君逸将柳然的反应净收眼底,立马恼怒地大喝道:“柳然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胆子做错事,没胆子说?要不是你当初跪着求我,我怎么会答应让芝芝嫁给你!我家芝芝嫁你实在是委屈她了!我……”
“好了!沈伯,您也消停一会儿罢!我的耳朵都快被您的声音给震聋了!”应芝丢下擦嘴的帕子,有些不耐烦地说,一下子就把沈君逸尚未说完的话统统堵了回去。
沈君逸被这么一噎,脑子里一下子转不过了,只听见应芝接着道:“再说,当初柳然要娶我也实非他所愿,如若不是他与我被山洪困与洞穴一天一夜,他也不必顾忌我的清白,不仅答应说要娶我,还承诺这一生只娶我一人,怎么到您嘴里,这一切就都成了他的过错了?”
可柳然和沈君逸沉默的理由却有所不同。
柳然完全是没有想到应芝遇到的困难居然如此之多,最关键的是,她日复一日地干这这些枯燥辛苦的工作,还有应付同事的敌意,可这些,他身为丈夫,却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
以至于他听了,不由羞愧羞红脸,垂下了头。
而沈君逸的沉默,不仅仅是他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应芝,更多的是深深的自我反思。
因为在应芝说这番话前,他没有意识到男女地位与权力的不平等,而是在以前,他都下意识里避开了这个敏感的地方,一刀切选择假装没有看见。
他所谓的疼爱应芝,不过是因为应芝是自己好友的女儿罢了。
其实,说到底,他也是这场性别的不平等的既得利者,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那都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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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芝顿了顿,低下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若真要论谁有错,那就肯定是我了,我就应该一死,以证清白,又何必拖累于他?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芝不会不清楚。”
一旁柳然一下子就愣住了。
柳然一下子变成了缩头乌龟,躲在壳子里,动也不敢动。
“你可知道我这样年年如一日干了多久吗?整整六年啊!”应芝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颤声道:“可你还知道吗?我之前那几位男副处长,他们和我一样,从基本职员到副处长又是花了多久,不过三年啊!
“所以你就一口答应了?!”应芝秀眉倒竖,脸上先前尚存的一丝柔情早已消失,眼睛里满满都是怒火,身体都是颤抖的,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柳然悄咪咪地瞄了面无表情的应芝一眼,见妻子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不自觉低下了头,吞吞吐吐半天没完整说出一句话。
沈君逸沉默良久,最后点点头,喝了一口茶,不再多言。
室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应芝开了口,道:“至于今早我拿刀要砍他的事情,其实不过是……”
应芝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亮光。
沈君逸刚要开口,就又听见应芝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心都忍不住跳了跳。
应芝眼睛喷火,咬牙切齿道:“你得到不知道我为了当上这个后勤处副处长有多么辛苦?我以前,日日天都还没亮就去喊学生起床,晚上还得叫他们赶紧睡,等他们熄灯了,我才能回来洗漱睡觉,给他们管吃管住,食堂宿舍陀螺一样的转,一年就几乎没睡过一个懒觉,每晚能在零时上床就不错了,是真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啊!而你呢?你且看看你,柳然!”
应芝说着就哽咽出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道:“你可以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吃着我给你亲手做的面条,慢悠悠地去教室上课,一天都要不了两个时辰,你就闲下来了,之后不是呼朋唤友,郊游踏春,就是跑到镇上看波斯舞女,你好意思吗?!”
是柳然。
只见他低着头,双唇微抿,眼睛看向别处,里面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话音一落,应芝顿时泣不成声,而坐在她旁边的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整间屋子只听得见应芝的哭泣声,好似一张紧密的网,正一圈一圈地往他们身上缠绕,几乎叫人难以呼吸。
柳然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我是我母亲四十岁的时候怀上的,她走得早,而我父亲一直在外任职,所以我从小就是我长姐带大的,哪怕我长姐后来出嫁了,也是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对我而言,她不仅仅是长姐,还是母亲。也正是这个原因,我和我那只比我小三岁的表弟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所以……”
察觉到沈君逸盯在他身上的眼神,柳然先前起的些许勇气已经耗尽,再加上说话马上就要说到关键处,他不由咽了咽口水,声音愈发小:“所以当我表弟求我让应芝给他同僚表亲安排一个独立宿舍的时候,我想着毕竟应芝她一个月前,不是刚当上后勤处副处长吗?再加上我这表弟从小就很少求过我什么事情,难得遇上难事,我这个舅舅哪能不答应,所以我就……”
一旁忽然伸出手:“这件事还是让我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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