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土丁训练
黑牛碰了碰林平的肩膀道：“平哥儿，这将军讲的是个甚意思？”
“就是说，有兵不练跟没有兵一样，练了练的不行，跟没练过也一样。听懂了没？”林平向黑牛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平哥儿，你说这将军讲的累不，这讲了快一刻钟了。”黑牛凑近林平轻声说道。
也就是青涧城的土丁在种世衡奏请皇帝之后，现已编成一军。
不过由于人数过多，青涧城所备武器不足以支撑两三千人的乡军训练，所以这些土丁自然要分批逐月训练。
此时，将要从禁军中抽调一部分军官和教头对这些土丁，也就是乡兵进行训练。
宋朝有兵百万，但因承平日久，军队缺乏训练，军队虽多，然而能用者少。当然，虽号称百万军，但实际上大部分军队虽有编制，然而却阙员严重。这些缺额而产生的空饷，自然也就进了某些统兵大将的腰包。
再加上士卒不训，武备不修，所以外战屡战屡败。
国人是需要几场战败才能清醒的，就像满清一样，在被炮火打开国门之前，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满清经济落后吗？兵员人数少吗？显然并不是这样，那为何尽败于外国？世人皆谓之武备不修也。
满清时的中国，手中已无利剑，靠落后的兵器，腐朽的王朝自然难以取胜。
宋朝开国来与辽争斗，尚且有胜有负，为何与被满朝文臣武将称为撮尔小国的夏国征战，却屡次败于敌手，这样就不得不引起满朝文武的深思。
于是改革之声愈盛。
……
之后，年轻的将领接着讲到：“大凡讲武，教旗以习进退，教草以示杀护，日阅以便坐作，虽在治世，不可以阙。故善训者始教耳，所以审金鼓也；次教目，所以辨旗帜也；次教手，使屈伸便利挈敏急；次教足，使进退合宜往来迅疾……法号既审，指挥无失，阵而方之，生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
“平哥儿，这又是讲的甚？”黑牛问道
“这就是让你的身体慢慢听指挥，总之就是让几个人训成一个人，让你往左你往左，让你前进你绝不后退，让你杀狗，你绝不撵鸡。”林平说道。
“为啥要训成一个人？”黑牛问道。
“这就比方说，你拿一支筷子，不是轻易就折断了，你要是把一把筷子合在一起，你还能一下折断吗？”林平想了想回答道。
“一根筷子很容易就断了，一把筷子我也就折不断了。平哥儿，你甚意思，你是提醒我力气太小，还得再练练劲儿？”黑牛挠了挠头说道。
“诶呦，这咋解释不通呢！我的意思是说，把几个人教成一个人，力往一块使，那不是力量就大了？”林平无语的解释道。
“哦，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啊。”黑牛笑了笑说道。
“那你以为呢？”林平斜眼看了看黑牛说道。
“肃静”只听上面的将军大声说道，于是方台之下瞬间安静了许多，乡民的嘈杂声也降了下来。
再听，年轻将领终于讲到了最后的重点，“故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之众。现将汝等五百人分为五都，一都为百人，设正都头、副都头各一人，一都又分十队，一队设一十将，十将下设将虞候。都头以上为禁军调配，十将为汝等自选。”
说罢，年轻将领又拿着一个册子给旁边的禁军军校。
“下面请听到名的乡民出列，随此禁军离开，为第一都。”
“……林平、杨刚（铁牛大名）”
过了许久，待念到林平和黑牛之名时，林平和黑牛就随着一名军校离开了，二人被分到了第一都。
之后，每一都都有自己的禁军分配，在乡军中担任都头，并作为一都的教头。
在教场上，每一都都划有各自的区域，各都分开站立。而这看似简单，只是将五百人分为五都房，将各都的人分开站立，就花费了两刻种。
分完之后，只见那个年轻的将领来到林平这一都，看了看众人说道：“诸位乡民，某为高永能，现为青涧城兵马监押，受青涧城兵马都监命，此后分管训练你们这一都，现将你们分为十队，一队设一十将，一将虞候，人数分好后，给你们一个时辰自己选出。”
说罢，又将这百人都分为十队，让各队自己挑选十将和将虞候，至于用什么方法，自己想。
林平和黑牛望了望身旁的十个人，只见年龄偏差较大，有四十岁左右的，也有比林平多个三四岁，二十多岁的。
分好的众人相互之间望了望，其中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说道：“咱们选这十将，当然得选个能打的，要不咱们两人一组打一架？到最后谁站到最后谁就是这十将？”
旁边有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说道：“那最后不是剩了五人吗，到时候咋打？”
林平笑了笑说道：“这个简单，咱刚开始就抽签决定打斗顺序，先让五个人站在那排个序，咱们剩下的人，用五根长短不一的树枝抽签，抽完将树枝摆在地上，最后看树枝最长的去和第一人打就行，最短的和第五人打，咱这抽签全看天意，也怨不得旁人。第二轮也这样抽就行，三根里面抽两根，没抽到的那个人轮空一轮，最后再抽一次就行。谁要是得了好运气，能轮空两轮。”
众人一听，这方法不错，于是就同意了。
于是林平到旁边的树上折了几根树枝，做成长短不一的五根，前端放平，树枝末尾藏在袖子里遮住，众人开始了抽签，很快就排好了序。
林平第一轮的对手，是个比林平年纪稍大的青年，瘦瘦矮矮的身材。
两人对立而战，林平言道：“俺叫林平，家中称呼咱为大郎，你可以叫咱林大郎。咱们也是乡里乡亲的，这参加个校阅，咱没必要打架，要不你伤了我，我伤了你，不免伤了和气，以后回城里总要见面的不是。”
“俺叫侯三，家里人都叫俺瘦侯。你说不打架，那咱比什么？”侯三说道。
“咱俩就比谁能站如何？就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谁先动谁就算输。”林平说道。
“就比站立吗？这是什么比法，不过我对当十将没兴趣，也打不过那些人，就陪你玩玩算了。这也不伤和气。”侯三说道。
于是，和旁边的你拳我脚斗来斗去不同，林平和侯三这边一片安静。
“高监押，你说种将军的义子这是干什么呢，别人都打起来了，这林平就和那个侯三站那不动，这是搞什么鬼，比谁能站？”在远处观察着林平这里情况的马都监言道。马都监，真名为马怀德，范仲淹知延州时，修青涧城，奏其为兵马监押，后因有功，升为青涧城兵马都监。
“马都监，这林平能受种将军器重，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先看看他怎么当上这十将。别说，他们还真可能是在比站立。”高永能笑了笑说道。
“你说，他俩谁能赢？”马怀德问道。
“自然是林平了，你看那个侯三，才站这一会儿就脸部扭曲，而林平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是练过。”高永能回答道。
此时的林平，两脚分开六十度，两腿挺直，大拇指贴在食指第二关节处，两手自然下垂贴紧。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身体微微向前倾斜，重力压在前脚掌之上，一副标准后世站军姿的模样。
不一会儿，侯三终于坚持不住了，晃晃悠悠的倒下了，坐在地上的侯三说道，“林大郎你赢了，你是真能站啊！站这么长时间还面不改色，身体毫不晃动，俺也是服了。”显然，在站立这方面，侯三确实是服气的，只不过因为是比的站立，林平这一组耗费的时间最长，大概过去了一刻钟多一点，别的组都是打架自然很快就结束了。
周围的人看着林平忽悠着侯三，两人比起了站立，不懂得其中深意的众人，只觉得颇为好笑。不过，自林平和侯三比试后，大家都见了林平站立的本事，再往后可忽悠不了别人比试站立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剩余五人的较量，林平拿了三根树枝，还是按照上次的规矩抽签，三人排序，两人抽签，没抽到对手的人轮空。
黑牛这次运气较好，这轮轮空，林平的对手则是个年纪四十多岁的大叔。
“兀那小子，趁早认输了吧，要不咱这乡民都要说俺欺负你了，哈哈。”中年大叔说道。
“大叔，这还没打怎么能认输呢，况且大叔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赢？”林平笑了笑说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打架这种事，水深的很，你还年轻，把握不住的，叔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粟米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中年大叔笑着说道，说罢还摆了摆胳膊秀了下肌肉。
周围围观的乡民也发出哄笑声，议论纷纷，一旁的有的人还跟着起哄，“我看这林大郎能赢，这林大郎说不定学了啥真本事，最近咱不是在杨记食铺没见着林大郎么。”
旁边有人嗤笑道：“就这几天就把一个小子训的打过一个成年大汉，你信？反正打死俺也不信。”
“大叔，咱啥时候开始？”林平走近大叔问道。
“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大叔回应道。
“砰”“啊”“啊”“林大郎，你偷袭。”
旁边观看的乡民一脸懵逼。远处观望的马怀德和高永能不禁也下体一寒，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一起产生了个念头，“以后遇到这林大郎要小心点，太阴险了。”
让我们回顾一下刚刚的过程。
就在那位大叔刚说“可以开始了”，话将说没说完，林平就抬起一脚踢向大汉的下阴，接着手指插大叔的眼睛，趁着大叔疼痛的瞬间，林平脚下使个绊，将大叔打翻在地，用双手锁住大叔的头，使了个扣。
“俺认输”，大叔忍着剧痛说道。
在大叔认输后，林平也将缠紧的手臂放松了下来。
“小子，你这是要把叔踢坏了，你可得赔叔啊!”大叔坐在地上，揉着发疼的眼睛和身上的某个地方说道。
“大叔，放心没啥事儿，俺这没用多大力，您一会儿就好了。俺要是不偷袭，可不能这么快赢了大叔您呢。承让承让了。”林平笑了笑说道。
接下来又到了抽签的环节，结果，这一次林平运气好，轮空。
黑牛将和剩下的乡民比试武艺，比赛结果自然是很快黑牛就取得了胜利。天生神力的黑牛加上和护院学了一段时间，打不过一个庄稼汉就说不过去了。
之后也就是林平和黑牛最后的比试，十将也最终在二人中间产生。
注释1：陕西创置的乡兵有强人、保毅、强人弓手、弓箭手、义勇等，青涧乡兵属于哪种资料未见，此处暂用义勇，大部分编制还是按照禁军编制，也就是五百人为一指挥，一百人为一都，都设正副都头，只不过都下面有些地方设置二十五人为一团，团设押官，四团为一都。
林平和黑牛也将加入这些乡兵，并且从士卒做起，这是亲兵下连队的节奏啊。
至于用什么方法让乡民信服，成为十将或者获得更高的军职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有兵而不教，与无兵同，教之而不精，与不教同。今聚汝等于此……”
想来这中年将领也是为儒将，虽为将，却也饱读诗书。只不过上面说的热闹，下面的乡民却听的一脸懵懂，毕竟这个时代读书识字可还没普及，勿论目不识丁的乡民，就连一旁读了几天书的黑牛也听的云里雾里。
望着这番场景，林平和黑牛自见识过青涧正规军也就是禁军训练后，再见这里未经训练的乡民，只能说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他们心中存着对乡土的热爱，也是为保卫乡土而来，但现在毫无秩序和纪律的乡民，显然离上战场还很远。
在林平随法崧和尚练了几日箭后，种世衡告诉了林平和黑牛一个消息。
土丁也就是本土乡兵，它与禁兵、厢兵不同，一般不脱离生产。其来源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选自户籍也就是征兵，另外还有一种就是当地乡民应募，也就是募兵。
宋朝每年大多是十一月到正月利用农闲对这些乡兵进行教阅。当然，各地因防守敌军不同，所教练的兵器略有不同，如广西土丁主要面对的敌人是步兵，所以练习的是枪、镖、牌三种。
种世衡自然不会带林平来乡兵队伍，所以只能林平和黑牛自己跟随集合的队伍到校场上集合。
“咚咚咚”几声鼓，让嘈杂的校场安静了下来，众乡民齐齐望向前方的方台之上，几队训练有素的禁军排成几列，他们手持枪刀，目视前方，整齐的队列比起方台之下混乱的乡民可谓云泥之别。
这时两名身披玄色甲衣的将领也登上了方台，林平和黑牛向前挤了挤，才发现这两位将领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三十上下，两人站立于方台中央，年轻者稍稍靠后，皆左手握刀，目视台下。
待鼓声方停，四十许的将领，轻咳一声讲道：“今正值夏贼猖獗，又逢农隙，吾等奉种将军之命，召尔等乡民来此集结。演兵之日，自今日起至月末，自教阅时，每人支口食米二升……
这些乡兵的编制杂乱不一，就陕西招募而来的弓箭手而言，青涧所编成的军队义勇军（注释1），它的编制为五百人为一指挥，下设指挥使、副二人，正都头三人，十将，将虞侯、承局、押官各五人。
……
林平腹诽道，这才哪到哪，你是没见后世讲话一讲讲几个小时的。
不过，这位将军虽然说的啰嗦，却也是实情。
当然，这所谓的集合，也就是乌央央的站成一堆，根本没有秩序可言。到校场上集合的乡民不是沾亲带故，就是街坊四邻，所以见了面不免打个招呼。
攀谈只要一开始，相熟的人就会自觉找到一起，不一会儿就见校场内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子，几人几人的围在一起，谈论着今年庄稼地里的收成，儿子结了婚，女儿嫁了人，哪个汉子又敲开李寡妇的门……
而陕西、河北这些地区面对的是敌人骑兵，主要的任务也是防守，所以土丁主要练习的是弓箭，除此之外也练习一些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