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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王喜望

第十四章:杨柳旧枝叶已新

孟春生跑到义庄门口,已是气喘吁吁。没过多久,那后面追赶之人也已赶到。那赶来之人虽然也是满脸大汗,但相较孟春生而言,他气息平顺,表情轻松。虽然速度不及孟春生,但这一路狂奔对他而言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似你这样的臭东西,也敢坏你金刚爷爷的好事!”

说话之人是个光头,头上有九个香疤戒点,看样子是个受了戒的佛门之人。那人身长九尺,膀大腰圆。浑身肌肉紧绷,狀如石块,坚硬似铁。只见此人一脸横肉,满脸怒色,就这模样还真似那怒目金刚一般。

月黑风高夜,不知谁在那高声大喊。

无锡县,离那五里亭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此时,竹林内一条阴森的小路上,一人正在发足狂奔。

那小路不知延伸至何处,小路两旁送葬的白幡倒了一片,纸钱胡乱的洒了一地。这一路上倒是有光,却是那点点鬼火在竹林里来回飘动。竹林深处还时不时传来“呜呜呜”的声音,真不知道是那风声,还是那冤死的女鬼黑夜中幽怨地哀鸣。

“孟老弟,怎么说你我也是相识一场。若是你不管闲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难为你。不过,你既坏我好事,就莫要怪我不念相识之情。”听这话中之意,这和尚似乎与孟春生还是旧识。

“我呸,你还有脸提这话。我真是瞎了狗眼,这一路尽跟你这样的人结伴同行。哪知道你尽然是个酒肉不忌的假和尚。”

“哈哈哈哈,孟檀越,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阿弥陀佛。”

“你喝酒吃肉也就算了。没曾想到,你还是个掳人妻女,好色无耻的江湖败类。枉你自称佛门中人,做的那些个浑事桩桩件件都是下地狱的事情。现在想想,与你为伍,真是我孟春生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哼,我下不下地狱不知道。不过,你现在就得下地狱!纳命来!”说罢,那大和尚举着禅杖,就向孟春生打来。

眼见避无可避,又无旁人相助,孟春生只能硬着头皮拿出那镔铁双棍与那和尚斗了起来,使得正是那太和四仙刘古泉所传授的武当棍法。

“武当棍法!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只可惜,招式是有,劲力全无。”

那和尚一眼就看出孟春生武功出处,足见此人也是跑惯江湖,见识不浅。他一根禅杖在手,舞的是呼呼生风。他这手禅杖,江湖上也有名头,唤做二十四路伏魔杖法,演化自那五台山的五郎八卦棍。虽是禅门功夫,却又暗合玄门之道。

孟春生虽是每日子午修习王喜望赠送的龙阳真人的练气法门。可这道家功法不比其他,需得长年累月深修,才能根基深厚。这世上功夫深厚的玄门中人,举手投足间飘然俊逸,以轻巧之法破那万钧之力,有哪个不是多年修习,才能做到这厚积薄发,四两拨千斤呢?

月余时间,孟春生虽是每日练习,不过还远未达到那秦朗口中的劲力延绵之境。这眼前的恶和尚又是外家功夫的高手,手中的力量没有千钧,也是相差无几。

此时,只见那和尚左脚向右前方上步,脚尖外摆,膝盖微曲,随后右脚又向左前方上步,两脚交替,正是那伏魔杖法最为依仗的麒麟步法。他身材庞大,可脚下功夫却极为细腻,双脚交替,步法稳健,速度也是很快。步步紧逼中,孟春生已是连连败退。

此时那大和尚双手斜抱禅杖,杖头自右下往上大力挑出。孟春生只觉一阵罡风冲面而来,这招力大无穷,若是被击中,必是非死即伤。只见他双手反握双棍,成交叉之势,使出平生之力,抵住那禅杖上挑之势。

可这大和尚力道实在太大,虽是双棍抵住禅杖,却没想到那和尚力从地起,劲发于臂,尽是借着那双棍交叉之处,将孟春生整个人挑了起来。

挑起片刻,那大和尚忽然撤去上挑之力,在那孟春生快要落地之时,右手转动杖身,往前一点。那杖头直直点在孟春生前胸之处,一击之下,直接将孟春生打飞出去。

孟春生飞出数十步外,忍着胸前疼痛,站了起来。刚刚站起,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啊,万古愁。”那大和尚刚想再起攻势,冷不防那西城义庄内忽然传出一人吟诵诗歌之声。听那声音,仿佛是一个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之人。

听了那吟诗之音,孟春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听他高声朝着义庄大门内喊到:

“好你个贾老怪,见死不救。刚刚喊你,你不答应,现在我快被打死了,你倒是出声了。”

“死了!好啊,好啊。你死了,这义庄刚好凑足三千具尸体。不对,不对,前几日到底是两千九百九十八,还是两千九百九十九来着。烦死了,烦死了。被你小子一吵,这义庄接了多少尸体,老子都不记得了。”

“老酒鬼,天天喝,迟早喝死你。我没那么容易死,你死了刚好凑那三千之数。”

“嘿嘿,我是老酒鬼,你是小酒鬼。咱俩一起喝,咱俩一起死。你是三千,我是三千零一。”

“闭上你的乌鸦嘴,老子还没死呢,要死你自己死。”

“哈哈,小东西,我死了,你觉得你就死不了了,那大块头还不是一样要杀你。算了,算了,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那总得有个人死了来凑这三千之数吧。”

那和尚已被这一里一外的两人似胡言乱语的一阵交谈弄得烦躁不已,他大声说到:

“不要争了,今夜你们都得死!”

“是咯,是咯,我不死,你不死,那只有他死咯。”那和尚话刚说完,里面又传出了那酒鬼的声音。

那酒鬼的声音刚落,便见那义庄大门内一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正在陶醉地喝着。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满身布丁的长袍,头戴一顶秀才巾,须发花白,看年纪已有五六十岁。就这模样,倒是像极了那屡试不第的穷酸秀才。

“好你个贾老怪,那是我前几日刚买的八仙过海,准备留给我兄弟喝的,你竟敢偷喝。”

“九酝春就九酝春,什么八仙过海。也就你这种不懂酒的人才会被那卖酒的给骗了。”那似穷酸秀才样的人倒悬着酒壶,只见两三滴酒自那壶口处滴到他嘴里。他砸吧着嘴,似是意犹未尽。

他二人这般争论,全然没有理会那大和尚,似乎这眼前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那大和尚被这两人弄得已是暴躁如雷,扯大嗓门喊到:

“吵够了吗?你二人真当爷爷我不存在?”

可这和尚哪里晓得,孟春生既知这醉鬼现身,自然有办法对付他这大块头,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老头子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有两件。第一,喝酒的时候有人打扰。第二,喝醉了酒睡觉时候怕人吵醒。胖和尚,你不仅打扰了我喝酒,还打扰了我睡觉。哎,真是该死啊。”

“谁活谁死,那是看谁拳头硬,不是看谁嘴皮子能说。”说完,直接举起手中禅杖,向孟春生二人攻来。

眼见那大和尚就要近身,孟春生回头看了下他口中的贾老怪。只见他正坐在义庄大门的门槛上,抱着那已喝干的酒壶,尽似要酣酣入睡一般,毫无出手之意。

就这回头的功夫,那和尚禅杖已经打来。孟春生没有办法,只能忍着胸前的疼痛,继续与那和尚斗在了一起。可他本身就不是这和尚对手,加之胸口伤势,没几个回合,就又被那和尚打飞了出去。

孟春生从地上爬起,此时嘴角已是鲜血流出,看来伤势不轻。

“贾老怪,你还不出手。我真要死了。”

“出什么出,我就是个义庄看护,我就是个穷酸书生。我连拎只鸡都费力,你叫我出手。不出,不出。你死了,我给你收尸。”

“好歹我也每天好酒招呼你,你就真的见死不救。这样,你若帮我对付了那大和尚,我每天给你多打二两酒。”

“三两,你不能骗我老头子,得要上好的洋河大曲,不能兑水。”

“三两就三两,快来帮我。”

二人又一番对话,倒是让那和尚不敢再贸然出手了。这醉鬼看似文文弱弱的样子,难保不是个隐藏的高手。他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可那醉鬼仍旧坐在那门槛之上,依旧看不任何出手的意思。只听他悠然说到:

“你这个人,胆子极小,功夫还这么差,喜欢喝酒酒量又不行,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做。”

“不要啰嗦了。再啰嗦,你只有每年清明时候,让人家在你坟前倒酒给你喝了。”

“呸呸呸,老头子我命大着呢。愣着干吗,继续打啊。”

“喂,你不是说要帮我吗?怎么还是我上。”

“我是说过要帮你啊,可我又没说过我要跟他打。你看他那虎背熊腰的样子,我这细胳膊细腿,哪打得过。你快上,我在一边帮你助威。”

这话一出,孟春生真是无言以对。那大和尚听后,更是冷笑一声说到:

“原来真是一个只会逞口舌之争的废物。”

“哎,你可不要小瞧老头子这张嘴。老头子就这张嘴,今夜就能说得你去见我佛如来。不对,你这样的人,哪去得了那极乐之地,你应该下那阿鼻地狱。阿弥陀佛。”那醉鬼说话的同时,还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我就看你怎么让我下地狱。”大和尚也不再做口舌争辩,抡起那禅杖,又向孟春生打去。

“小孟子,那六十四路棍法,你也练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让老头子看看火候了。”话刚说完,这醉鬼尽是眯着眼睛,躺在那门槛之上,似真要睡着了一般。

眼见那和尚又攻了过来,孟春生强打精神,迎了上去。那手中双棍招式变化,已不再是那武当棍法,正是那醉鬼口中说的那六十四路棍法。

这六十四路棍法,孟春生已经练了很久,招式也是了然于胸,不过还从未真正在实战中使出。今日强敌在前,一时情急之下,尽是没想起来。

“二十四路伏魔杖法,算个屁啊。老头子这棍法八八六十四招,怎么说也比你多四十招,打你这狗屁杖法,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但听那醉鬼,躺在那门槛上,又是一脸轻松地说了一句。

可这武功路数哪是一加一减这么简单的事情。孟春生这棍法虽是纯熟,可毕竟临敌经验太少,四十招过后,已然又渐渐不敌。

“笨呐,真是笨。你胆子小,可以练胆量,功夫差,勤加苦练也能弥补,酒量差嘛,喝多了也会有所提升,可你这脑子这么笨,我看是真没办法。”眼见孟春生又要败阵,那醉鬼忽然又发出声来。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棍法最重要的是步法,步法。这六十四路棍法,暗合六十四卦卦象,步法最为重要。你刚那招两仪相生,配合脚下由升位转大过,再由大过直转左侧中孚,止于兑位,两棍夹击下,那大和尚手中禅杖不就落地了。”

孟春生经他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手中棍法不停,脚下步法生风。按那六十四卦卦象走来,移形换位之际,真是变幻莫测。

那大和尚此时看去,这哪还是刚才在自己手中连败三次的孟春生。

孟春生在他身侧左穿右插,行如鬼魅。那长长的禅杖在他手中此时仿佛是个累赘。

举杖击右,孟春生早已闪到他左边,欲向前击,孟春生又闪身到他后面。那禅杖舞动早被孟春生牵着,此时在那和尚手中已是毫无章法可言。

那和尚此时心中已生怯意,额头尽有冷汗冒出。便在此刻,孟春生忽的闪到他前面,又是一招两仪相生,双棍齐齐落下,打在那大和尚双手手腕处。那大和尚只觉手腕处疼痛传来,一根禅杖尽真被打落在地,发出哐当响声。

此时,那大汉也不管什么武功路数了,看着眼前的孟春生,忽然抡起粗壮的手臂,尽是将孟春生拦腰抱起,似那蒙古人摔跤一般,就要往后砸去。这一下砸去,凭他这一身力量,孟春生肯定要脑袋开花。

“大日印!”就在这紧要关头,那醉鬼忽然又说到,声音倒是不像之前那般慵懒,尽有丝丝着急之意。

孟春生听后,忽然右手拇指压住无名指,形如道家大日印手势,翻手向那和尚眉心处戳去。

这大日印专练纯阳之气,那和尚看那手印近前,更是感到一股阳刚正气朝着自己眉心处攻来,随即把脑袋往旁边一歪。这一歪虽是躲过了眉心一击,怎奈何孟春生出手太快,手指尽是直接插入了他左眼之中,把那整个眼球给抠了出来。

看着大和尚那空荡荡的左眼眼眶仍自鲜血直流,再看看自己手中那血淋淋的眼珠,孟春生顿感一阵恶心。

大和尚被这一击,瞎了左眼,疼痛难忍,松开双臂,捂住脸庞,嚎啕大叫。

孟春生一旦脱困,甩了甩手上的脏东西,随即退出数十步之外,也是心有余悸。

“真是大梦谁先觉,平生吾自知啊!”那醉鬼看那大和尚被孟春生击败,此时才生了生懒腰,故作疲累的样子从那门槛上站了起来。

“大和尚,怎么样?说了我这张嘴要送你下地狱,可没有骗你吧。”

“哼,以二敌一,胜之不武。”

“大放狗屁,狗屁不通,臭不可闻。明明是这小子一个人打败你,我可没有动手。”

“若不是你从旁指点,就凭这小子,再练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哎!这会儿你倒是要做这嘴上强者了。我们就两个打你一个,那又如何。你这种江湖败类,还有脸提什么胜之不武,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说完,那醉鬼转头对孟春生说到:

“杀了,凑那三千之数。别忘了,每天三两,洋河大曲,是多三两,记住了。”孟春生还在犹豫如何处置这大和尚,没想到这醉鬼却是杀伐果断,尽要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那大和尚听了这话,忽然对着天空大喊道:

“臭道士,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老子就要死了,你还不现身吗?”

这一声大喊,倒是让孟春生和那醉鬼都是一惊。这二人正在惊疑之间,只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上飞身跳下一个人来。

来人真是个道士,不过他脸带一个花脸面具,让人看不清真面目。那道士快步来到那和尚身边,将那和尚扶了起来,给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僧不离道,道不离僧。”那醉鬼看到那道士现身,突然开口说道。

“好眼力。”

“早听闻岭西自魏秋谷之后又出了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个鬼面道士,一个大力金刚。没想到啊,没想到,尽然能在这里碰到。”

“阴阳无极棍,阁下藏得好深啊。阴阳书生贾衡,十数年不出江湖,原来是躲在这里做了一个小小的义庄看护。”这道士刚出现,尽是一眼看出了那醉鬼的身份。

“老咯,老咯,这虚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醉鬼这话一出,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孟春生此时心中惊讶,没想到这天天在一起看似老不正经的一个醉老头尽然在这江湖上如此大有名头。

“贾衡,你竟敢如此伤我兄弟。”

“这话不对,伤你兄弟的不是我,是他。”贾衡此时竟是将那祸水引到了孟春生头上。

原来那道士藏身树上已将刚才的情形瞧得明明白白。看那和尚将孟春生抱起,本想着凭他这一身外家功夫,孟春生被砸下去肯定是小命不保。哪只奇变突生,孟春生尽然用手戳瞎了那和尚的眼睛,等他想出手相救之时,已然晚了。

“废话少说,一只眼睛,两条命,这买卖不亏本。也好让我见识见识当年阴阳书生横行江湖的风采。”

“完咯,完咯,这鬼面道士我是真打不过。小孟子,看来今晚你我二人做定了那三千,三千零一了。”

“知道就好,纳命来。”话一说完,这道士就准备动手。可就在他要动手之际,只听得夜空中“噌”一声,一阵清啸剑鸣之音传来。

伴着那一声剑鸣,一把宝剑从远处飞来,直直插在双方阵前中央。那场中四人,寻着那宝剑飞来方向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夜幕之下,朝着这边走来。

两个时辰之前,落日夕照。

王喜望和梁小春终是进了无锡城。

无锡,江南水乡。

京杭运河穿城而过。县城内四通八达的河流干支与这京杭运河相连,若从高处俯瞰,像极了一只大乌龟的龟壳盖在了这方土地上。

王喜望站在南水桥上,看着运河上来来往往的乌蓬小船,静听那流水的声音。不比鄱阳湖气势磅礴,这运河之水,倒是安详宁静。像极了江南的美人,处子一般恬静。

梁小春倒是没有雅兴欣赏这落日余晖下的美景,此时的他早已饿得肚子呱呱乱叫。

“王师哥,不要陶醉了,小爷我肚子饿了。你可是答应过师父不让我吃半点苦的。”

这一声叫唤,把王喜望从那份沉静中拉回。看着身边一脸腹饿难忍的梁小春,他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对着梁小春说到: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不仅有美酒,美食,还有……”王喜望故意卖关子的停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

“去了你便知晓。”

二人一路疾行,尽是在这无锡县最大的烟花之地满红楼门前停下了脚步。

“王师哥,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那是自然,这里有美酒,有美食,还有美女。你不是经常吵着要娶媳妇嘛,今日就带你开开眼。”

“我说的是要娶正经人家的女孩。这里,乌烟瘴气的。”

“这里难道就没有正经姑娘了吗?”王喜望听到梁小春之言,想到了那枉死的姊姊。姊姊曾也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后为生活所迫,才流落风尘。可姊姊在他心中,永远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姊姊。梁小春涉世未深,所说之言,王喜望只当是童言无忌,也没有过多在意。

梁小春年岁虽小,但察言观色,知晓刚才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紧笑着对王喜望说到:

“王师哥,快走啊,既是让我开开眼,还愣着干吗?我这肚子早就饿扁了。”说着,便拉着王喜望进了这满红楼。

早有眼尖的姑娘看到门口进来了客人,可当看清这来人后,尽是一脸惊讶。那二十多岁的青年倒像是个来寻欢作乐的人,可他身边那十二三岁的少年,胡子根还没长出,难不成就喜好这烟花之所了。

毕竟过门即是客,那姑娘未做多想,扭着腰肢向王喜望和梁小春迎了过去,脸上更是笑容满面。

还未到面前,就有一股劣质胭脂水粉的香味传了过来。梁小春只觉得一阵眩晕,透不过气来。

王喜望见那姑娘走了过来,从身上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她,对她说到:

“找个僻静的雅间,把吴妈妈叫过来。”

那姑娘看那青年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心想着这还是个大豪客啊,那脸上笑意更甚。眼瞅着这青年很是面生,怎知那青年却随口说出吴妈妈的名号,心中只以为这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隐瞒身份出来找乐子的公子哥。

那姑娘一路将王喜望和梁小春带到二楼,在二楼一角找了个安静的房间,将二人带了进去。

进得屋来,那姑娘尽是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来了这么一个大豪客,她自然是不想放过机会。

梁小春见那姑娘不肯离开,对她说到:

“你这种庸脂俗粉我们少爷还看不上。没听到我们少爷说要喊那吴妈妈吗,还愣着干吗。”

梁小春算是下了逐客令了,倒也替王喜望省了事。王喜望看梁小春那老气横秋的样子,倒真像是跑惯了风云场所的老手。

那姑娘一听这话,顿时便不开心了,可想着这豪客哪是自己能招惹的,便只能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那姑娘出了房门,把那五两银子在手上掂了一掂,心想着什么都没干就赚了五两银子,心里又舒坦起来,随即她便去找那吴妈妈了。

早有那跑堂的人端来了酒菜。梁小春是饿极了,酒菜一上桌,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王喜望则是在一边,安静地喝着酒。

“哟,是哪位贵客,非要我这老婆子亲自来招呼。”门口传来一阵笑声,这吴妈妈直到一桌菜吃了一大半才姗姗来迟。

吴妈妈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胡吃海喝的模样,那桌上已是被他弄得一片狼藉。在转眼望去,一个俊朗的青年正在那独自饮酒,全然不顾那少年狼吞虎咽的模样。

可当那吴妈妈细眼瞧清那青年模样的时候,顿感吃惊,随即将那房门关上。

“小阿望,是你吗?”吴妈妈喊出声来,声音尽有丝丝发抖。

“吴妈妈,别来无恙啊!”王喜望看到故人到此,露出笑容。

“小阿望,当真是你吗?”这吴妈妈看到王喜望尽是一脸不信的表情。

“是了,是了,是你小阿望,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再三确认后,吴妈妈才相信这眼前的青年正是当年那个少年。

“看来一定是喜梅她在天有灵,一直保佑着你。”

“吴妈妈,喜望还要感谢你当年对我们姊弟的照顾之情。”

“你客气了,我是真喜欢喜梅那丫头,只可惜红颜薄命。哎!你怎么突然回到这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不会不会,你出手就是五两银子,看来你过得很好。”

“劳吴妈妈关心了,我此次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原来进城时候,王喜望和梁小春就已经去过北禅寺了,可是却没能遇到孟春生。想着这无锡之地,满红楼算是一处打听消息的好地方,这才带着梁小春来到这里。

“你说,只要我知道的,肯定都跟你讲。”

“这一月以来,无锡城内有没有来过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你让我想想,想想。”想了半天,那吴妈妈继续说到,

“还真有这么一个人,满大街的寻人就问认不认识那义庄的贾老头。你说奇不奇怪,那贾老头平常都不见一个人去找他,居然还有人在大街上打听他的消息,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晦气嘛。”

“那后来呢?”

“后来听说在街上有一个姚家集的石匠好像认识他,喊他做孟二哥,对了,是孟二哥。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嗯,是我要寻之人。吴妈妈,谢谢了。”说完,王喜望转头看着仍在大吃大喝的梁小春。梁小春眼见王喜望看着他,抹了抹嘴,用那油腻腻的手从行囊袋子里拿出两片金叶递到了吴妈妈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小阿望。别的不说,喜梅在世的时候也不知为我这满红楼赚了多少银子了。这个我不能收,这顿饭就当我请你吃的。”

“吴妈妈,一点心意,你莫要推辞。便是你当年对我姊弟的照顾,这点钱算不得什么。”

话已至此,那吴妈妈只能将那金叶收下。正当她将金叶收下之时,那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绫罗绸缎,满身贵气。进来之后,只听他对着吴妈妈说到:

“好你个老鸨子,爷我来了这么多回,也没见你请爷吃顿饭。怎么,是爷面子不够大吗?”

“黄公子,您说笑了。我出了那酒钱,那才是折了您这无锡首富公子的面子。”吴妈妈看那来人,一脸赔笑的说道。

“啪!”话刚说完,那吴妈妈口中的黄公子尽是直接扇了她一耳光。

看到旧识之人无缘无故的被人打了一巴掌,王喜望心中愤怒至极。他刚想出手教训那黄公子,却见那吴妈妈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王喜望心里明白,若是今日出手教训了这姓黄之人,恐怕以后这满红楼便是麻烦不断。

“是我嘴欠,是我嘴欠。走,黄公子,我让姑娘们今夜好好伺候你。”吴妈妈说着更是自己打了自己两下,随后便推着那黄公子走了出去。

“算你识相!”那黄公子出门之际,尽是恶狠狠的朝着王喜望看了一眼。

没过多久,王喜望和梁小春也离开了满红楼。

看着里头那依旧灯红酒绿,莺莺燕燕的样子,王喜望心中莫名的失落了起来。

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动了路边那已经冒出新芽的柳枝。

王喜望看到柳枝迎风摆动,感叹着物是人非。

良久过后,王喜望带着梁小春,头也不回地往那西城门方向走去。

那狂奔之人手拿两根镔铁短棍,此时已是须发皆湿,汗流满身。他不敢回头,甚至不能回头。一回头,那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黑夜之中,也瞧不清是何人在追赶他,只觉一个庞大的身影也在他身后不远处狂奔。不过兴许体型大了很多,那速度自是比前面那人慢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那在前面狂奔之人依旧恨不得足不点地,往前直飞。看他那焦急万分的模样,似乎那后面追他之人真是一个恶鬼,要索他性命。

临行之前,秦朗也给了孟春生两封信件,嘱托他找到收信之人,更是说明这收信之人皆是可信之人,也不知孟春生找到没有。

看来事情有变,似乎这段时间孟春生遇到了不少的麻烦,况且此刻眼前正有个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可那义庄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一片死寂。

“臭小子,敢坏你爷爷好事,我看你往哪里跑?”

小路蜿蜒曲折,越走越黑,走到深处,尽是一点亮光也没有,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那前头之人仿佛十分熟悉,纵使这道路七弯八拐,漆黑一片,也没有走错半点。

此时那前头之人已是绕过了二泉亭,尽是往那惠山山脚处直奔而去。不多会儿功夫,那前面似乎有一点点白光射出。再往前跑去,一个院子出现在眼前,那白光正是那院门前挂的两只白色的灯笼。

那灯笼所照之处,似乎在告诉世人,这是路的尽头,更是生的尽头。

“我孟春生不会这么倒霉吧。难不成刚出江湖还没混出个名堂,就要去见阎王爷了吗?”

没曾想到,这在前面狂奔手拿两根镔铁短棍之人就是原来那大报恩寺的监事孟春生。

月余之前,孟春生与王喜望相约在北禅寺会合,却不知为何,尽在这西城义庄出现。看他刚才朝着那义庄里大喊,似乎这义庄里有他相识之人。

那两个白色灯笼上都写了一个“奠”字,光线昏暗,仅能照到那院前矮矮的台阶。院门门楣上挂了一个木牌,木牌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西城义庄。

客死异乡之人,含冤枉死之人,无钱殓葬之人,一般都会先将尸体放到当地的义庄。待到亲人迎回之时,冤屈大白之时,银钱筹足之时,便将尸体抬出,各自安葬。

那光头和尚手持一根禅杖,看着那义庄门口的孟春生,怒目圆睁。

“你这样的败类还有脸自称金刚。”

两个灯笼犹如那地狱恶鬼的双眼,打开的破门似那恶鬼的血盆大口。黑夜之中,那模样真如那九幽之地的恶魔,而那义庄中躺着的一具具死尸像极了被那恶魔吞入腹中的枉死亡灵。

“贾师父,贾老头,贾老怪。不是吧,你不会这个时候出去喝酒了吧。”那跑在前面的人看到那义庄临近,也不害怕,尽是高声向那义庄里面叫喊着。

那院子黑夜之中,只觉得死气沉沉,靠近之后,更觉得阴风阵阵。院子虽大,但残缺不全的院墙,略显破旧的大门,都似乎在告诉世人这院子年代的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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