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传授人

直到就这样熬到了晚饭，张恒才看完了关于这部手机的资料。

然后他再看向这部手机的目光都像在看一个怪物。

很主动地轻拿轻放。

手感冰凉，但很快就有了被自己体温捂热的痕迹。

这次应该是常规材料了。

它的大小和水果公司的水果12相近，但重了一些。

第二天早上九点起，半小时捣鼓好了那一堆摄像机，并选择了一个放在桌上，又因为觉得高度不够，还特意垫了几本书。

然后经过了一上午的录制，终于杀青，呼叫【The-Giver】。

【语者：话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啊？老是直接用“你”来称呼也不方便。】

【您要是这么要求的话，您可以称呼我为“右枢”】

于是张恒化身好奇宝宝。

【语者：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也许是因为怕作者水字数，张恒的名字竟然直接被简化成“语者”显示，删去了后缀。

【右枢：右枢星，即为天龙座a，为典型双星系统，视星等3.6，距地球330光年，在地球上来看，位于赤经14时04分，赤纬+64°22′。您发现什么了吗？】

这就换成新名字了，动作挺快啊。

但原谅张恒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瞎猜了。

【离地球不远？】

【No.】

【在北半球？】

【接近了。】

【离北极点挺近？】

【是。】

【？？？】

这也算特点？

这有什么特殊的？

而且近吗？差几十度呢。

整个小熊座都离北极点更近。

仙王座γ，仙王座β，天龙座e（epsilon），这些也都离北极点挺近的啊！

【所以为什么是右枢，而不选北极星？那不是完全位于北极点，天空中唯一不会动的星吗？】

【右枢：北极星，视星等2.0，距地球430光年，也是双星系统，且为脉动变星，体积和亮度都在发生变化，位于赤经02时31分，赤纬+89°15′，并不在北极点上空，与自转轴仍有不到一度之差。】

【所以说它其实不在北极点上。】

回答极其详细。

但这与张恒所了解的不一样啊？

毕竟北极星的位置亘古不变，这可是不少玄幻小说的立书之本。

【语者：但不是不少古籍上，都记载着北极星是不运动的吗？还都进行过缜密的观察？】

【那些古籍？】

【忘了。】

……

右枢无奈。

【右枢：在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我选择这个名字的起因。】

【您知道黄道吗？】

黄道？这张恒还真没听说过，但是他听说过一个（听起来基本上）差不多的。

【语者：黄道面？】

【右枢：哦不不不，张先生，那是两个东西。】

【黄道面是指太阳系行星在绕太阳公转时，这些系内行星的运动轨迹都趋近于同一平面，这个平面就叫做黄道面。】

【而至于黄道，则是指由于地球绕太阳公转，从而会让地球上看到的太阳所在位置在群星之中不断变换，即太阳在众星间的位置一年移动一圈，这种现象叫做太阳的周年视运动。太阳周年视运动的运动方向也与地球的公转方向相同，即自西向东，而太阳在星空中移动的轨迹，就叫做黄道。】{注，附图}

【天空中的星座总共有88个，为1922-1930年间国际定义。而通常称呼的十二星座，全名为“黄道十二星座”或“黄道十二宫”，国际上对它的称呼“zodiac”源于希腊语，意为动物世界，因为它的星座都是以动物名称命名。】

【语者：稍等！】

张恒迅速地发现了右枢话语中的错误，并在第一时间化身杠精。

【如果说十二星座都是动物的话，那么天秤座算什么？】

这么快抓到重点，看来他似乎真的挺有当杠精的天赋。

【天秤座原本其实是属于与之相邻的天蝎座的一部分，直到后来才成为单一的星座。】

【就像猎犬座曾一度被认为是牧羊人（牧夫座）手中的钩子，而不是与牧羊人一起驱赶巨熊（大熊座）的猎犬一样。

至于水瓶座，也有着一系列的渊源，我就不细说了】

右枢完美应对，很明显，张恒这一杠并没起到丝毫用处。

他是个失败的杠精。

因为他选错了杠的对象。

【张先生您可以发现，这十二星座在空中连成了一个围绕地球的圆环，或者说在同一直线上（非欧几何），这也就是它们总被赋予特殊含义的原因。】

结合“黄道十二星座”的名字，张恒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语者：因为它们在黄道上？】

【右枢：确切地说，是黄道经过它们，而且是曾经经过。现在的黄道，还经过诸如蛇夫座之类的其他星座。】

张恒明白了。

【星空在运动？】

【确切地说，是地球的自转轴在不断变化。】

【地球自转轴的倾角约为23.5°，而由于太阳和月球对赤道地区的引力作用，会导致地球自转轴逐渐偏移，追踪其摇摆顶部，会以大约25800年为周期扫出一个圆锥，形成所谓“岁差”，这种运动被称为“旋进运动”。】{注，有图}

张恒进行了粗略的计算。

然后惊讶地发现。

地球自转倾角23.5°，圆锥尖角就有47°，并仅需要不到三万年就可以旋转一次。

这速度有点快啊。

如果这么算的话。

【语者：北极星几百年前是处在北极点的？】

【右枢：没错，最近时其实只有不到半度之差，可以说是极度接近了。

事实上，北极星是少数几颗被古人记载一直在变化的星体，除了他身为脉动变星的亮度变化（现在比古时要亮得多），还包括了它细微的位置变化。】

以此类推，那么……

【右枢也一样？】

【是，在公元前2800年时，它曾位于极点，只可惜无人记载。】

右枢星的特殊性，张恒已经了解。

【但你又为什么选择它作为名称，一颗曾在近五千年前位于极点的星，有什么意义吗？】

右枢说了这么多，但却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好在对方还是回答了。

【张先生，您不了解，这代表着浪漫，也代表着敬仰，还代表着一个文明在发展中不可避免的怀旧与分歧，以及不同时代的人的不同选择，代表着人类心中那个名为家的寄托，更代表着更多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什么意思？】

这对张恒来说，的确很难理解。

【右枢：张先生，旋进运动的一个周期有不到三万年。】

【三万年，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真的很长很长。】

【人类从有历史记录以来，也只发展了不到一万年，如果从人类真正开始试图了解世界本质的时间开始算的话，那只有大约500年的历史，也就是现代科学的发展时间。】

【但对于真正发展起来的文明来说，三万年，那是真的像庄子《知北游》中所说的一样：“（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张恒在试图将自己给代入这个场景。

【自当初人类决定全面离开地球后，那些最后选择永远驻扎在的土地上的老前辈们，现已经在地球上经历了近五十个“旋进运动周期了。】

【在这一百四十多万年中，他们从未停止过记载与观测，他们选择了放弃自己死亡的权利，夜以继日地守护着那片对他们有着感情的土地，记住了那颗星球演化的点滴。】

张恒成功了，他将自己代入了其中，一瞬间，他看着自己想象出的漆黑夜空，他感觉到了。

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孤独感，好似一张张无形的大手，将他捲住，使劲地蹂蹑着。

他渐渐感到了窒息感。

然后猛然从代入中惊醒。

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的同时，他也在思索。

那些前辈，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才能让他们从中挺过百万年？

【每经过一次周期，他们都会向全人类广播一次那个周期内星空的演化情况，这也成了人类最后一份对家的寄托。】

【他们自称是在文明的发展和时代的更替中被淘汰了的人。】

【但我却觉得，并不是人类文明淘汰了他们，而是他们，决定延续那人类将要失去了的最后精神，最后的一份羁绊。他们是“锚”，锚定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中，所遗留下来的，最后一抹温柔与澄澈。】

【就像《向着光亮那方》中所说，

当一个人需要光亮的时候，他是积极的，

当一个人找到光亮的时候，他是无畏的，

当一个人追逐光亮的时候，他是可敬的，

当一个人给予别人光亮的时候，他是温暖的。

这无疑是对他们最好的赞颂，就像原本就是为他们准备一样。】

【在人类启航的那天，他们送给了全人类一句话，他们说：

愿所有梦见过远方的人，心有惊雷，生似静湖。】

【那是蔡崇达的话，也是他们送给人类的真挚祝福。】

【而当我有一次去问他们是否后悔的时候，他们也送给了我一句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翻山越岭，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生守住陶罐。

——海桑《如果你愿意》】

【他们被命名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批守墓人，番号Zamani，为斯瓦西里语，意味无人铭记的，被遗忘了的亡灵，也被称为遗忘人类，失落人族。】

【亡灵配守墓，似乎很适合，但在斯瓦西里语中，存在两种亡灵】

【一种是Sasha，指尚有在世之人记得的亡灵；还有一种就是Zamani，指不被任何当今之人见过的古老亡灵。也就是说，只有最后一个认识或是知道他的人死去，Sasha才会变成Zamani。{注}

而据我所知，这个番号，是他们自己要求的。】

他们守护着所有守墓人中最孤独的墓，也是最坚定的一批，没有之一。】

【致敬。】

【嗯，致敬。】

……

【好了张先生，我们已经聊得够久了，我这里最后再简单交代几句。】

【您的B站ID为“文明传授人”，旨在完成先前的协议内容，您的视频我们会向您提供无条件处理，包括且不限于保密，渲染，剪裁，弹幕提供。】

【您暂时可享受的待遇也仅有这些了。】

【然后张先生，请您选择是否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保密？】

【语者：是。】

这是张恒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在他看来，自己的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否则按照对方提供的这些轰动性产品，自己恐怕活不过一周。

前提是对方不会再给他比这部手机更离谱的东西。

否则他也许会死得更快。

【好的，已确认，您的视频收入将会被全额用作慈善事业，我替孩子们谢谢您。】

【？？？】

【张先生，我们不接受反悔。】

好吧，张恒其实也最多就是表达一下不满，可不会真的改主意。

毕竟自己收入的大头应该是这些高科技产品才对。

而且要有命，钱才有用。

【OK，张先生，视频已经处理完成且发布，您的账号只有通过我们提供的设备才能进行登录。】

这是什么神仙效率啊。

【最后一句，张先生。】

【您为什么要将摄像头放在书上录制啊？】

【它是可以飞的啊！】

【语者：……】

【详情可见摄像机对应控制app内[帮助]项，再见~~~】

张恒：……

您怎么这么喜欢默认我已经知道这些了？

直播打赏是这样，摄像头还是这样？？？

我没那么厉害啊！

我其实不知道啊！

悲愤中，张恒打开了B站，决定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大作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拿在手中，能够感到很熟悉的棱角感，级符合水果公司的设计理念。

点开屏幕，刚刚在交流时还没有发现，这部手机竟然没有刘海屏，就说为什么感觉屏幕那么大。

然后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再度拿起手机……

陷入死循环。

瘫倒在床。

修改好自己的名称后，张恒捡起了自己的第一件目标产品，仔细端详了起来。

熟悉的上划解锁与面部识别……

张恒似乎知道这玩意是哪家公司的了，毕竟这辨识度也实在是太高了。

于是在之后的三个小时里，他的行为都在不断重复。

跑到电脑桌前伏案查找资料。

重新回来，继续瘫倒在床。

心理活动变得极度活跃。

嗯？这是啥？天呐！

嘶……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生怕哪里磕着碰着。

晚饭时间，张恒在经历了一次《养生》后，花了两个多小时写出了要用的稿子，再花了一晚上熬夜背熟。

不断经历着从打开手机。

再到双目无神，丢掉手机。

打开备忘录，emmm，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