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家和公司
“你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
沉默一阵儿，刀温蓝抚着刀斯皓那一头枕在自己膝盖上的长直黑发，忍不住开了腔。
“唔……”
陈明亮这会心思转得溜溜的快。
“你这小子，你哪次考试我不主动给煲鸡汤？”
刀温蓝这么一想，好像和儿子分别在即，不免心生伤感。
早上第一缕阳光从窗户落进餐桌时，姑侄俩从东倒西歪中醒来。
刀温蓝轻手轻脚地进厨房做早餐，刀斯皓开始她漫长的洗漱。
回凭城后，是不可能像此刻这般慢动作似的洗漱来磨时间以恢复晨起的清醒的，她不由得更放慢了牙刷在嘴里来回的速度，仿佛拉锯的是时间。
她舍不得在家里的分秒。但离开，于她，似乎是必须的。
虽然她常常觉得自己像悬空的物件，有时候是飞人，有时候不过是凭城四五月飘飞的柳絮，梦里，也会是星空下升起的雪白芦苇。
不过，她在梦里看见了芦苇上升变成了蓝空的星座。
但现在，很快，列车将带着她再度从田园牧歌般的岭城带回那个无声的人心战场。
她有些跃跃欲试，却又略觉倦怠。
“真的不在家里多呆些时候？”
刀斯皓慢吞吞地洗漱完，刀温蓝的早餐已然上桌。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每人一碗瘦肉面条，只不过刀斯皓碗里窝着一个白里透黄的鸡蛋。
刀斯皓放下夹起的面条，灵巧地将蛋白和蛋黄分离，夹起蛋白放到刀温蓝的碗里。
刀斯皓小时候只吃蛋白不吃蛋黄，姑姑总是给她吃蛋白，然后哄她吃一点蛋黄，现在姑姑血压高，不宜吃太多蛋黄，她就习惯性地把蛋白给姑姑吃，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吃上了蛋黄。
刀温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默契地夹起蛋白放自己嘴里，而是夹回了刀斯皓的面碗中：
“你少回来，这次回去又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你多吃点，我在家，想什么时候吃都能吃上，外面的蛋都是饲料鸡下的，只有家里的，是山里跑，地里扒虫子吃的鸡给生的。”
“你这走得太急了，要不，我中午再做一煲鸡汤，吃完再走？”
“不了，我已经订好票。现在阿宝的成绩也提上来了，又有一个师父跟着，我就放心了，回到凭城，你们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家里的事你别挂心，这里什么都熟悉方便，左邻右舍，叔叔婶婶们，都在附近，有什么事都能照应，倒是你，在外头一个人，风里雨里照顾好自己。哎，说你又嫌人话多，是到该找个人的时候了。”
“嗯嗯嗯，知道了。我的事你别担心，我自己会处理好，放心了。”
刀斯皓每次离开岭城去外地，就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叮嘱。只不过，叮嘱的人不同。
“我去叫醒阿宝，让他送你。”
“别叫他了，让他好睡一会吧，还要上课呢。我自己一个人都习惯了。”
刀斯皓放下碗，从卧室里拖出行李箱，往门外去。刀温蓝也放下手中的筷子，跟了上去。
刀温蓝送刀斯皓到楼下，二人便一个打摩托车去了车站，一个转身去了温蓝餐厅。
刀斯皓的旅途很长，要从岭城车站坐大巴车到机场，再坐飞机到凭城。本来她订的是火车票，但想想“速回”那两字，她还是临时改乘飞机。
回到凭城，已是下午三点。刀斯皓马不停蹄地直接赶到了她所在的猫钉儿语言中心。
“刀经理，阴总让您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刀斯皓刚刷脸踏进公司门，前台姑娘便用标准语气朝她传达公司领导的吩咐。
“好。”
刀斯皓干脆利落地回答，心里却在嘀咕，阴总找她干嘛啊。她只是个项目经理，上面还有部门经理，这位阴总，是公司的投资人兼副总，直接找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邮箱里公司内部邮件那封让她速回的邮件……
她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趟，了解了团队工作状况正常后，便敲开了公司副总阴花木的办公室门。
“刀经理，不好意思，让你的休假提前结束了。”
阴花木的职业素养很高，虽然身为公司大股东之一，却并不像那些只出资不管理的投资人一样每天一身休闲，不是高尔夫就是滑雪场，他从投资尽调开始，就入驻公司，成为公司管理层不可缺少的重要决策者之一。
现在望着风尘仆仆的刀斯皓，他伸手往自己对面的沙发抬手，示意刀斯皓落座。
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脸上挂着的笑容，透着一股完全的职业感气息。这是公司上下对阴花木的一致评价。
陈明亮却眼眸一亮，知道母亲做出了让步。
“就说那次26分……”
“嗯。”
刀斯皓觉得姑姑脸色的喜色颇有深意，却又因为自己的满腹心事，没有深想，只是略微奇怪地瞟了她姑姑一眼，便低头舒服地沉浸在自己和姑姑一起的安静灯光里。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盏日光灯白色的灯光笼罩着雕花木纱盖的餐桌、橘红漆木制沙发和14寸电视机。
“老妈，别担心，每次考试我都回来考，分数保准让您主动想给我和师父还有表姐煲鸡汤。”
“哎呀好了，过都过去了，您还老提，心里就不能放下么？”
“你要心里放下，还能介意我来提吗？”
“速回。”
她蜷缩在沙发上发了一会愣，又落脚起身，攥着陈明亮卧室的门把手推开一丝缝，看了看里面如常读书学习的二人一眼，脸色松了松，便跑到刀温蓝卧室门口，将她姑姑轻声唤了出来。
“怎么了？要找我谈心哪？”
刀温蓝脸色喜不自禁。
这边热火朝天呢，刀斯皓屋子里却悄无声息下来。
银白色的行李箱静静地靠墙而立，刀斯皓坐在电脑旁，面对着屏幕里邮箱上的两个字发呆：
刀斯皓双腿落在沙发扶手上，舒适得睡着了，似乎听得了姑姑那些重弹的老调，想反驳，却眼皮跟粘住了一样，在意识混沌里浑然睡去。
她的心里，藏着一座雪山，冰封着一朵雪莲。
没有问候语没有落款。
她的眉头紧蹙，而后又缓慢展开了一些，起身到客厅。
母子俩临行前也要斗一遍嘴。无用也见怪不怪，只管在一旁翻着陈明亮书桌上面的一些书，挑了一本厚厚的巴掌大小的红色封面字典塞进了陈明亮刚抖干净的背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