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陨落之后

正当他烦恼时，耳边却听见几声厉喝，接着便是惨叫声和人倒在地上的声音。循声望去，远远地，看见轩辕峰山脚下奔上来一个人。

此人衣不蔽体，衣裳多是碎布条打得结，但他却用一块宽大的白布蒙住了怀里抱着的人。手里抱着人，身下只有一条独腿，身法却极为了得，几步就把身后追来的剑门弟子甩在了身后。

见此情形，大长老脸上一黑：“好胆！”

此时，一身紫黑衣裳的小紫正站在高台之下，紧张地承受着来自五龙传人的压力。

“人不见了？”

“是，所有能用上的联系手段都用过了，无一回应。从湖边木屋损毁的残骸分析，昨晚方山和我妹妹曾遭遇一场突然的袭击。对方巧妙地留下了藏在剑门的痕迹，但我们推测这是障眼法，第二丹田应该已经被运到剑门之外了。”

一时间只听得空气撕裂声如布帛断裂，狂暴的无定重音自掌指相交处向外爆发而出。大长老心中大骇，急忙抽身后退，连连点出剑指破解余力，滑行至数步之外才堪堪稳住身形。定睛看去，却见对方脸色一阵潮红，却在原地纹丝不动，谁高谁下，一眼便知。

“好高的修为！”大长老呼出一口浊气，厉声喝问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有几分修为就能闯我剑门！”

大长老其实有些习惯年轻人来闹事了，本以为又是一个李天仇，却见那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呼喊道：“请大长老为我做主！”

……

大长老去而复返，又带回来一个年轻人。

当各大势力注意到那年轻人怀里用白布蒙着的是一具尸体时，纷纷停下了议论，好奇地注视着他们一路走到高台前。

高台上，四位五龙大宗传人姿态各异，居高临下。

大长老见青年温柔地放下尸体，便道：“这四位便是五龙尊者，有什么事就说吧。”

青年跪倒在地，头抵地面，悲呼道：“请五龙尊者为我主持公道！”

“去去去！”姚耐姬不耐烦地挥手赶道，“少在这里坏人兴致！”

又听青年呼道：“我知道第二丹田方山在哪里！”

大长老闻言面色大变，青年刚才跟他说的话里可没有这句！好小子！但大长老却不敢有所动作，只能冷静地等待下文。

武业向青年投来目光：“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

“我的名字叫钱龙，我刚刚才与李天仇分别！”钱龙抬出李天仇证明自己所言非假，他确实知道方山的所在。

大长老的手攥了起来，刚才钱龙也没说这句。

武业瞥了眼被白布蒙住的尸体，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于是这样对钱龙说道：“你想用第二丹田的情报换我给你主持公道，那就代表这是一场交易。交易，买卖，是价值相等的事物的对换。我本人其实很喜欢等价交换的理念，因为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可以被同等价值的东西替换，那么虚无缥缈就可以被类比成实体。就像是，相比握住空气，手掌握住沙子时的实感。实感会让我们安心，而这种安心感是我们追寻仙道时所没有的。”

“钱龙，相比于请求，你更愿意相信交易带给你的实感。你的性格是缺乏安全感，而缺乏安全感的原因是对自己的不自信，对自我认知的迷茫。所以你对你的力量把握不足，虚浮！”

言语间，武业突然出手，隔空一拳轰向钱龙。

钱龙连忙抬掌抵抗，却被武业的隔空拳力穿透真气，跪在地上滑出去许远。他心中骇然，如今他的真气修为有多高只有他自己知道，感受着静脉内流淌的力量，他甚至有一种什么事都能做到的膨胀感。武业拳中的力道并不强，甚至比他弱了一倍有余，但他却败了，败得不明所以。

钱龙心中惊惧，不由得想起了分别之前李天仇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要用常理来推测五龙大宗。

钱龙其实并不喜欢李天仇，也不相信他，但李天仇确实救了他，还带着他们离开了小世界，所以钱龙选择听从李天仇的建议。

他收回疼痛得发抖的手，再次扑倒在地，大声呼道：“我还知道云华仙子的下落，李天仇正要去找她！”

“你说什么！”一旁的小紫忍不住走上前来，喝问道，“还不快快讲来！”

但钱龙却没了下文，只是静静地等着高台上的回答。

闹脾气到现在的武青青扭头看向自己哥哥，就见武业脸色一冷：“想都别想！”

“你不想知道云华仙子的下落？”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武业放弃了追杀云华仙子，因为出了小世界之后，以对方的轻功无论何处何地都能来去自如。

事实上，武业是个急性子。否则他也不会还没等人到齐就开始劫杀云华仙子。可能天下的急性子都是一种想法，早杀完早利索，没必要等到五龙传人见面等等形式主义都搞完再开始争斗。

一样，他也想着正好趁其他人没到齐先把第二丹田拿到手。所以为钱龙主持公道什么的，太拖延了。他大可以用摄魂大法得到钱龙脑中的情报。

想做便做，武业刚要起身，就听见一旁的姚耐姬饶有兴趣地向台下的钱龙问道：“你见过云华仙子？她长的漂不漂亮？”

“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我的消息绝对是真的！”钱龙肯定道。

“你空口白话的，让我很难相信你啊，而且你好像还和李天仇那魔头有交情，”姚耐姬眉头一挑，“你不会是李天仇的同伙吧？”

钱龙还未回话，大长老却抢先回道：“钱龙是我剑门外门弟子，从小就在剑门长大，绝不可能是李魔头的同伙，这一点剑门可以做保证！”

大长老向钱龙投去了安心的眼神。他刚刚收到了影卫的情报，彻底探查清楚了钱龙的底细。钱龙的底细可真是白得不能再白，就在昨日他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剑门弟子，一夜过去，竟然成为了一掌逼退自己的大高手。

他的改变一定发生在小世界里。

大长老不知道钱龙在小世界里经历了什么，但他的一身修为必定是有真正的绝世高手为他洗经伐髓，重铸根骨，再倾力传功。此等机缘世所罕见，此子如今潜力无穷，剑门不可能不保！

他有可能就是将来的剑门剑十四！

姚耐姬随意抛接着灵果，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武青青，心想如果自己问出李天仇的下落，就可以趁机接近武青青了，而且云华仙子遭受袭击后一直下落不明，现在肯定是虚弱的时候，自己怎么能放过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呢！

“你口口声声说要我们为你主持公道，具体是什么事？”姚耐姬向钱龙问道。

钱龙见姚耐姬一身道士打扮，知道他就是传说中昆仑山的道士，昆仑山乃是万法起源之地，昆仑山的道士素来神秘，但寥寥几个出世之人行走天下时全无劣迹，为世人尊敬。

钱龙眼眶一红，慢慢掀开白布，露出了面目全非的朱月。

众人看去，顿时惊呼一片，皆被朱月的惨状惊到。通过尸体的模样，一时间竟无法想象此女在死去时遭受了怎样的不幸，想到她在死前遭受的痛苦，有心善者忍不住愤愤出声：“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怎会如此残忍歹毒？！”

在场的大部分人手上都沾有鲜血，更是有以杀人成名的霸道高手，但没有人会以折磨人为乐，就算对痛恨的敌人也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这绝对是邪魔的手段，难不成是李天仇？！”

姚耐姬也皱眉，示意钱龙把白布蒙上。

钱龙心如刀绞，咬牙道：“她的名字叫朱月，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愿意用性命换回来的人，在我眼里，她是世界上最温柔，最体贴，最善良，最漂亮的女孩。她，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相识几天的人，只是因为别人教了她几式针线，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对人。”

“但她的好换来的却是背叛！”

钱龙猛然起身，咬碎了银牙，用此生最痛恨的眼神看向小紫，用尽力气向所有人喊道：“是你妹妹，你那个叫小白的妹妹，就是她，还有方山，是他们两个杀了我的月儿！”

钱龙向姚耐姬重重地磕下响头，磕破了额头，“请尊者为我主持公道！”

大殿内，钱龙磕在地砖上的响头声咚咚作响，可换来的却只有一片诡异的静默。没了气愤的附和，没了义愤填膺的叫喊，有的只是被众人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在静默之中，小紫轻挪莲步走到钱龙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状告我妹妹？”

“你想我妹妹偿命？”

钱龙向着高台上的姚耐姬，磕在血泊之中，用仿佛从胸腔里发出的的粗重声音喊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那个小白对月儿恩将仇报，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小蓝，她根本就……”

“大胆！”小紫一脚踢在钱龙的脑袋上，直踢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头痛欲裂，如果不是有强悍真气护体，这一脚定然已经要了他的命。

而小紫原本冷艳的俏脸上此时煞气毕露，杀意骇人，“区区凡种，胆敢对我云华天宫不敬，找死！”

姚耐姬色咪咪地盯着小紫，用更像是哄闹的语气责备道：“姐姐们可真是不用心，怎么能只留一个人看守第二丹田呢！”

“小白的轻功是姐妹们之中最好的，遇到事情可以最快带人离开。”小紫低头回道。

说实话，大长老身居高位习惯了，对点头哈腰的感觉有些陌生，害怕自己会出错，于是他便告退一步，想着拉个人过来分担自己的压力。

走出剑门大殿，大长老思绪重重，先是把各种状况分清了轻重缓急，再思索着让谁来处理。可想着想着他就发现如今剑门内外人手大为不足，可以独当一面者皆诸事缠身，顿觉心累。

大长老心想着剑八刚与武业经历了小世界之变，虽然外界时间只有一夜，但里面已经过去了许久，两人共同对敌，算是有了点交情，留剑八在此也好应对武业，就要开口拒绝。

云华天宫的侍女之间有着十分严格的阶级之分。在此次参加潜龙大会的队伍里，云华仙子之下便是小蓝，小蓝亲自前往剑门小世界营救云华仙子，主事人的位置便顺位给了小紫。

“可惜被偷袭了。”武业把头转向剑门大长老，“能在剑门里悄无声息地偷袭人，还能安身退走，只可能是剑门的人。”

“肯定是我剑门里的叛徒！公子有所不知……”大长老急忙解释，却被武业挥手打断，“行了，你们剑门里的形势我也均知一二。”

“怪不得他身在鹰派却与门主不对付……”

可剑三却道：“小八跟着保护我，我总觉得百变星君的谋划不止如此。”

大长老点头，剑三也是千面人的传人，算是百变星君的师弟。同门才知同门，剑三的担忧相必不是无的放矢。于是同意了两人的同行。

可如此一来，他就要孤身一人应对四位五龙传人。

“大长老知不知道青竹峰长老周大通？”

大长老惊疑武业竟识得剑门里一普通长老，通过剑八和武业的解释才知道一切，顿时脸色难看无比。因为周大通正是剑门鹰派的成员，他的实力虽然不强，但却是昆吾峰执剑长老的坚定支持者。

就见那独腿青年向剑门大殿飞掠而来，大长老冷哼一声闪身进至其身前，衣袂飘飘，剑指直取其心口。

对方似乎没有看到大长老，突遭袭击面色大变，但他反应却是极快，抽掌拍出，与大长老剑指相交。

武业揉了揉太阳穴，极力回忆着说出了几个重要的人名，对大长老吩咐道：“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彻查这几个人！”

大长老称是，立刻任命一直在其身后的剑三前去追查，剑八见此眼中隐晦之色闪过，出列道：“大长老，我与三哥一起去吧。”

他想到了自己曾以搜魂大法搜魂过的百变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