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序

血滴的声音不仅没有打破寂静，反而更添一种恐怖。

前方一片幽深的黑暗。

他瞳孔同样一片幽深。

“我单方面宣布这是一场电视剧直播，男一男二接下来会救出女主，然后为她过上争风吃醋的日子！”

“滚蛋！先开枪的那个是我男神！谁也不许抢！”

“眼瞎啊，那个手上有鳞片的帅哥，才是男人喜欢的！”

近在咫尺，几乎和自己面对面。

两只眼睛的位置是深黑的血洞，皮肤白的如蜡。

贴着这么近的剧烈，冰凉感笼罩全身，一股腥臭的气息刺的卫然差点要吐出去。

这个尸体近距离的‘看’着卫然，死人的嘴角突然勾出笑容。

他猛然像一只鸡的翅膀一样，举起双臂，似乎下一秒就要掐死卫然。

若是寻常人，即使胆大的，现在也说不定寒气直冒。

可卫然只是歪了歪头，看到了这个尸体的脊椎上，有一条晶莹的线。

然后，不等他做出动作，就一脚踹了出去。

感觉鞋子一陷，踹的地方很软，卫然没有任何犹豫的收脚，左踏一步，手枪已经抬起。

砰！

银白的子弹顺着线的方向疾驰，这个扑过来的尸体一僵，线被收回。

他跌成了一滩烂肉，腿脚呈不正常的扭曲。

这时候卫然才看清，对方的手脚都撮着，就像一个尖锐的刺。

线一离开，他当即就皮肤开裂，露出腐烂的肉糜。

更多的卫然没看，毕竟刚吃完饭。

见丝线消失，视线尽头是隐约的黑暗。

卫然反而笑了一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持着光，往前方走去。

丝丝缕缕的线，紧贴粗糙的墙壁，他往前看到了三个盘坐的人影。

就像在打扑克一样，要不起其中一个脑袋开瓢，里面的触手乱晃，确实很像斗地主三人组。

卫然一来，他们就同时一动，有的往脚手架处飘着跳出去，然后被拉到上面。

有的顺着楼道移动着往上。

最后带触手的那个，之直接融入到了他们盘坐的眼睛之中。

那只眼睛虽然在地板上，却瞳孔向下，看向了卫然。

看到的卫然，只是淡定的举起手枪，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锃！

子弹擦出一阵地火，眼睛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环顾一周，然后拾阶而上。

确定了这玩意在上面，具体几层不清楚，但这十四层半显然是它现在影响的极限。

十六层，三四个尸体各有方式往上窜。

卫然在尸体拖动的过程中，捡到了一个号码牌，略作思索，认出了这个是医院太平间的停尸号。

如果是大规模的人非正常死亡或者失踪，事务所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十七层，卫然的脚印已经浅淡，但血色依然。

这一层依旧有四五个尸体，有男有女，死因可能是各种疾病亦或者意外事故。

但他们每个人都失去了双眼。

黑洞洞的眼眶一起看向这边，然后顺着各种路径的牵引线飞快的向上。

他们没有攻击，卫然只是默默的拾阶而上。

灵感触动间，他抬起头，见楼梯头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只占据整个墙面的眼睛。

眼睛变红，渗血，只是瞬间，就潺潺顺着阶梯奔涌。

卫然一手持着手机，一手拎着手枪，黑色的瞳孔和墙上的眼睛对视。

两者之间，是手机摄像头下清淡淡的光。

灵感真的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在对视中，卫然突兀的感受到了一种驱使自己离开的意味。

每个人都有灵感，之前，那个名为庄妍的主播不论如何都迈不出向上的脚步。

她虽然既不是序列者，也没有明白灵感带来的警示。

但依旧定住了脚步。

确实，如果她上去的话，骤然出现的尸体很可能会给她吓崩溃。

即使只是眼睛，她估计都受了不少精神的创伤。

卫然却没什么反应，论怪物的数量，整个小队没人比他见得多。

他已经没了反应。

或者说，已经习惯。

在眼睛的注视下，在泊泊的鲜血中，卫然一步一步踏上。

身后黑暗吞噬了一切的光，仅持微光前行。

他的头上出现了眼睛，他的旁边出现了眼睛，他的脚下出现了眼睛……

密密麻麻，四面八方，尽是眼睛。

有的被脚步踩下，有的在身后似影似窥，有的在墙上。

浓郁的血腥气一下子充斥了空间。

卫然没再开枪，没有找到根源，开枪打眼没有任何作用。

他感觉脚步突然滑动了一下，低头一看，已经是十八层的的地板上眼珠动了动。

自己带着血的鞋子随着它眼球的晃动，自然有些湿滑。

眼睛的瞳影中，这个男子低头，咧嘴一笑。

笑容下整个眼睛崩碎，碎成大量粘稠的碎片和鲜血，印在了原本的地板之上。

只是引动个恶念，它就崩了，灵性微弱。

卫然脚步都没听，所有的眼睛全都像移动的星星一样，全都挤到了他的头顶。

密密麻麻，相互堆着。

但他脚下，前后左右，却再也没有一个。

就这样到了十八层，十九层……

一直到最高层，没有了再向上的楼板，卫然脚步似在公园散步，脚步轻稳的踏入这里。

一进入，他就感觉四周突然凉了一点，原来外面的脚手架依旧没了，不管是月光亦或者是灯光，全都涌了进来。

入目，是一双赤着的双脚。

非是美人莹足玉趾，

而是一双皮肤干皱，很小的老脚。

再向远处，林林双脚悬空，有的上面还能看到黝黑的，泛黄的，各种各样的指甲。

悬空。

卫然抬头，看到了数不清的尸体现在上楼板之中。

他们双臂抬着，黑乎乎的眼睛位置，同时‘注视’了下来，然后不管是什么样的尸体，全都唇角双扬，勾出笑容。

卫然感觉一阵反胃，他第一次后悔了，不是后悔来这里，而是不应该先吃饭的！

本来就离谱的尸臭，现在更夹着一股恶心的气息。

然后在注视下，这些尸体‘愕然’的看着卫然突然伸出一只手，示意暂停似的。

接着就看到了这个冷峻的男人扶着墙角，做一幅干呕的表情。

卫然缓了一会，懒得搭理这些出了吓人基本没什么作用的死尸，趁着刚才已经看到了他们背后的丝线源头方向。

然后，他狂奔了过去，背后诸眼突显，一直跟上了上去。

一直到地板尽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就站在楼边。

其双手背负向后，手中握着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的视线，竟然就是控制死尸的，那一根根晶莹的丝线！

卫然第一时间拔出了枪，却没开，而是静静的看着他。

“what`s the powerful?”

突兀的一声，回荡在这因为尸体而不是那么空挡的楼层中。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什么是强大，是你手中的枪吗？”

他扭头转身，卫然看到了一个在大夏天穿着风衣的男人。

灰色的头发，灰色的瞳孔，略微陷进去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证明着他境外之人的身份。

他旁边就是没有任何防护的楼边，至少距地两百米。

高空夜风瑟瑟，卫然没有任何感情的回复:

“活着就是强大。”

对方的眼睛闪过一层光彩:

“这么说，你也觉得，死亡才是万物唯一的归宿，唯一的神就是死神？”

“死亡和生存你应该去找哲学家询问，我们只关注存在和消失，这是事物的本质，况且……我们是无神论。”

卫然举起手枪，露出微笑:

“举起手，跟我走一趟。”

身后，突然被一大片的尸体靠近，冰凉腥臭的气息仿佛近在后背。

他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我是来追查永暗会之人的，无意和你们赤色之疆为敌。”

“祝你们好运。”

说着，他像是一个绅士，将眼睛像怀表一样轻轻放进上衣的兜里。

然后，一跃而下。

“不是吧，兄弟，你喜欢男人？”

……

脱离信号隔离区，他快速开始打电话，得知救护车，警署，还有另外几个队友都在路上，焦急的又催了两句。

卫然拾阶而上，像踩在血浆里，浓稠的甚至有点沾鞋。

他肃然沉声:“你送她下去，我来处理！”

“那是什么！章鱼的触手吗！”

这场从庄妍进入第十层，一直到十六层的这半小时直播，以极快的速度被人完整的剪辑了下来，各种群聊，网盘，都开始了疯狂传输。

不过几十秒，就有网友传来准确消息，这个烂尾楼确实存在，就在星之城，之后就开始了各种猜测谣传。

现在，要考虑两个问题，上去处理还是先把人送到医院？

两人都没考虑过一起下去，如果对方趁机转移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实力堪比队长，你下去！”

卫然晃了晃手枪笑道，语气不容置疑，而赵东强见他已经迈上阶梯，一咬牙，还是抱起这个主播，飞快下楼。

触手被赵强东一枪打断，飞快的缩回到上层的黑暗之中。

强烈的血腥气刺鼻。

哒，哒，哒……

无节奏的声音入耳，卫然刚迈入其中，就看到一个裸尸，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把人送下去，我上去看看。”

卫然镇定的说道，已经迈上台阶，却被赵东强拉住了。

但一切不影响二人的战斗，抓住触手后，卫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拉力，下一秒就感觉力量一松，他左脚稳稳后撤，溅起一鞋跟的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