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序

进入楼道后，他就将情绪压了下去，黑色的眸子里只剩冷静。

抬步，静静踏上阶梯，实验楼一共有七楼，最上面两层都是医学系的实验场地。

一楼二楼昏昏暗暗，看样子没有院系班级做实验。

面前的楼像是一头吞噬黑暗的巨兽，只在远处能零落的看到几个教室里亮着微弱的灯。

赵怡并不傻，卫然甚至没有见过比她更善于细腻观察的人。

那她为何会舍弃距离校门口很近的教学楼，反而跑到这栋校园中间的教学楼里？

卫然提着银枪，左手攥着金币，顺从对方的指引继续向上。

在只有‘安全通道’的绿光映射的五楼过道，他更加刻意的控制了脚步声，弯腰，捡起来了一张学生证。

【文芳，护理系二年级……】

“这是做实验时掉的吗？”

随手将学生证放进口袋，卫然继续向上，看到了一扇锁被打开的铁门。

她在六楼，还是七楼？

因为控制脚步，卫然走的很慢。

没办法，自己不是专业训练出身，没迈出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脚后跟先落点，防止发出声音。

在现实世界中，人比怪物可怕多了。

历来安放尸体的地方都很有讲究，当年自己还跟室友们讨论过风水，各自吹着似懂非懂的牛皮。

以现在的序列角度来看，风水确实有些许讲究的地方。

跟阴气阳气没啥关系，更可能是另一种看不见的力量。

磁场。

想到光也是一种电磁波，这种事都不能深思……

念头转瞬即逝，自己从没来过六楼，毕竟不是医学系的学生。

这扇只是略作样子的铁门敞着口，里面的黑似乎连光都无法照彻。

静步到门口，卫然举着枪，做了三秒钟的心理准备。

门后藏着异变的尸体？

门后躲着埋伏好的永暗会成员？

未知才恐惧。

但赵怡就在上面，自己当误不得。

三秒的心理准备对卫然来说就是两个呼吸。

他顺着铁门的缝隙直接滚了进去，第一时间靠近墙角，然后举枪向前。

只要有一点不对，就会立刻开枪。

但翻进来后却不由一楞。

这里空无一物，灵性感知周身范围连精神体都没有，浓郁的黑暗是因为这里属于楼道，楼道过去的走廊，月光洒满清辉。

搁着窗户，还能听到远方操场的嬉闹声，活泼青春。

“我也和空气斗智斗勇了一回？”

自嘲一句，卫然松了一口气，但没放松警惕。

他看向手中的金币，金币竖着，在掌心上往一个方向滚动，这个方向要继续上楼。

楼上，就是真正存放大体老师的地方了。

他刚要迈步，突然听到了一声呻吟。

仿佛从身体的深处发出，被喉咙堵住的闷闷，却又带着勾人的声音。

永暗会？

小心翼翼的探头，卫然顺着墙壁，看到了走廊远处，两道模糊的身影拥抱着，姿势奇怪。

左侧是洒落月光的透明玻璃窗，右侧是一间间黑暗到清辉都无法照亮的教室。

就在这层层铺开，光暗交错的走廊尽头，一对男女似乎正在享受彼此的激情？

他脸色古怪的缩回脑袋，虽然主要视线看的是两道交织的身影，但身影旁边散落的衣服还是能看出来凌乱急切的。

“要不要叫他们先跑下去，这里有永暗会的人，很危险……”

卫然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已经迈上了上楼的阶梯。

在自己心里，赵怡更重要一点，确定了她的安全再说别的事，交配的男女喜欢刺激，说不定一会就能将刺激享受个过瘾。

七楼的楼梯倒是没有铁门，只不过走廊一样黑暗。

他贴着墙，静步而上，一点都不敢放松。

走出不透光的楼道，走进光暗交错的走廊。

背后的玻璃窗外的月光，给予了自己很大的安全感。

对面的实验室里，浓重的窗帘背后，似乎总有一具尸体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淡淡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弥漫着。

卫然就这样走到一个卫生间门口。

近在几米之外，反而止不住的有些颤抖着手。

生怕，一开门，就看到赵怡倒在血泊之中。

周身寂静的像是只有自己，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推开门的一瞬，卫然心里闪过念头:

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进女厕所，竟然是在这种环境。

一进去，仿佛月光都隐没了几分。

整个房间昏暗无比，只能看到眼前隐约的景象。

里面有很多个小隔间，都略微开着门。

只有最后一个紧闭上，卫然摸到门口，看着锁头处红字上面两个有人的字体，看着掌中的金币从竖起到平躺，然后手上浮现了黑色的鳞片。

花了三十秒破坏了锁头，换换掀开这扇门，盖着盖子的马桶上，一个秀气的女孩紧闭着双眼，正在昏迷。

卫然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她看起来没生命危险，还是因为没有预想中尴尬的场景。

来不及多想，他进门抱起了赵怡，刚抱起对方，就感觉身后突然来风！

还没来得及转头开枪，就看到门被砰的关上！

狭小阴仄的隔间挤下两个人，连转身都不太方便，没有受到惊吓似的慌乱，只是一手调整抱着赵怡的姿势，一边双眼盯着这扇能轻松打破的门。

这种碎沫门莫说自己，就是赵怡这种小姑娘，都能一拳打穿。

它能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隔绝视线了。

卫然举着枪在思考，门外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永暗会的成员？

调应局亲自派出三名特派员，每位都是序列5，从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永暗会成员的强大。

自己只是区区序列8而已，超凡能力只有两个。

激发生命力对于能秒杀自己的存在来说毫无作用，唯一的优势反倒是硬化，能抗住一次子弹。

除此之外，自己最好就是拖着。

上楼前已经给队长发了消息，最好能拖到支援赶到。

只是，对方先是在校园里送给了自己一份药剂，然后又把赵怡藏在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赵怡会不会中了什么暗手，有危险？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的分出一部分精神，激发生命力，灌输到怀中半托着的赵怡身上。

灵性反馈的结果是赵怡仅是昏迷，身体没有问题，精神体得等到戴青青来到后才能判断出来。

发现赵怡暂时没事后，卫然又尝试感受着门外之人的恶念。

却感受到一片空洞，就好像门外没有任何东西。

如果没有黎有光在荒原上的培训，卫然此刻可能已经没有耐心，想要直接推开门，和对方正面刚一波。

但现在等的越久，支援就越接近赶到，优势在我，卫然反而等的起。

他只感觉举着手枪的手臂有点酸麻，反倒是抱着赵怡的左胳膊不怎么累。

不知过了多久，卫然感觉脖子处的热气重了一点。

凌乱的长发从皮肤划过，有些痒痒的，感觉赵怡要醒来的样子，他手臂略微松开了一点对方。

动作时才感觉到，整个左臂都已经木了。

哪里是抱着赵怡不累，分明是身体的柔软感触压过了别的感觉。

精神尽量集中在门外，卫然暼着旁边的赵怡，看她扶着自己的肩膀，迷迷糊糊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这是……”

细微的声音还没传出，就被堵在了嘴里。

掌心传来湿润的柔软，卫然眼神示意着门外，见赵怡瞪大了眼睛，带动着自己的手掌点了两下头后，才举着枪继续瞄准门外。

没成想，刚松开她的嘴巴，就见她扭动身体，别扭的从怀中抽出平板。

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想不到，一向声柔音轻的赵怡，尖叫起来一样刺耳。

卫然嘴角抽搐的顺着她抬头的方向看去。

只看到一个头，

挂在门上，

像扒着门一样，死死的盯着下面的自己和赵怡。

眼眶瞪得很大，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昏暗的环境中，赵怡刚拿出的平板对着他，眼睛反射的光诡异可怖。

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趴上去的，又到底注视了多久？

莫说赵怡，就是自己，也汗毛直立，差点想不顾一切开枪。

扑通。

东西掉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整个女厕里蒙上了一层紫色的光。

隔间的门被打开，卫然的手臂颤抖着，举着枪口，看着门外的王嘉，正皱着眉头，看向脚边的尸体。

这是一具穿着保安工作服的男尸，似是刚死亡不久，眼睛里瞳孔扩散，瞪大眼眶，似乎死前受到了剧烈的惊吓，被活生生的吓死了。

即使这是一具尸体，被一个尸体注视了不知多久，卫然也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赵怡更是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脖子，身体抖成了一个筛子。

“王特派员，就你自己？”

卫然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询问。

“他们在楼下。”

王嘉简短的回复，没有破坏尸体，蹲在旁边，似乎在观察什么。

听到这句话，卫然将头埋进颤抖的赵怡的肩膀，用她浓密的头发掩盖住自己的眼神。

甚至连消息都来不及给自己发一个？

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永暗会，还有唯真会前来的人，明显都超过了序列7，卫然自责更深了一点。

星之城现在充满了危险，自己怎么能掉以轻心？

而且，调应局的领导明显是在用自己钓鱼，来之前几个特派员还让自己等人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站在这栋实验楼前，卫然给张队长发了消息。

她是被带到这里的。

至于方式，有太多的可能。

卫然略微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大意了。

王嘉可是紫光途径的序列5！

他建立符号坐标，几乎能瞬间穿越一整个城市，到达坐标点！

但赵怡还是失去了联络。

至于序列能力，则更多了，青光能催眠暗示，高序列的紫光能直接跨越空间将她带走，蓝光能够水滴迁越，橙光能火焰跳跃……

可能性太多，无法判断。

三楼远处，有几间教室亮出光，光明非但没带来明亮，反而显得过道里的黑更加深沉。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女孩子毕竟不方便，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对方去趟卫生间都要送到门口。

而且自己下意识的就觉得，城市里是安全的，跟秘地那种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环境不同。

低序列跟普通人没啥区别，打晕，蒙汗药，都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