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南

“因为你要上岗了。”

“嗯嗯。”

“所以为什么不踏实，上岗是什么？”

雨丝蒙蒙的，混着凉凉的雾气。

清逸绝尘的喻天王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撑着栏杆，眼神随着低飞的鸟类跳跃。

“一定要去啊？”

“就是去工作。”喻淑妍说。

小鹿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怕小鱼姐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人类的顾巢情结，这个他知道！

“哥哥放心，我自会护着小鱼姐姐。”

喻初原有一瞬间的清醒和一刹那的恐慌，眼神复杂，面部微微扭曲，最后联想到妹妹的武力值，终究还是放了心。

憋了老半天，他还是在临走前憋出了一句：“你俩在一块儿，好好活着……”

喻淑妍挑挑眉，“死不了。”

喻初原：……

我还是赶紧走吧……

“哥哥不吃早餐吗？”小鹿问。

不说还好，一说他这肚子，就。。

“不吃了！”但他还是选择潇洒地走进雨幕中。。

“哥，不拿把伞吗。”

“不——”

还没等他说完，少女就已经将伞塞进了他怀里，“你要生病了，我怎么跟萧然哥交代。”

“我——”

“好啦，在家乖乖等你们回来，”她将一个牛皮纸袋也递了过去，

“带着路上吃吧，还有我给萧然哥特调的饮品，你们也挺长时间没见了，快走吧。”

虽然他挺感动，但现下更多的竟然是对那杯‘特调’的好奇。

下午。

天晴了。

黄绿的草平摊在地上，尖细的头头反射着温煦的阳光，人穿着鞋踩在上头，有一种轻微的触感，

有一点痒。

木质的小屋看上去并不轻巧，木头的颜色很深，这里那里都爬着藤蔓和小花，老去的枝藤搭下来，掩着门，像门帘一样。

这里是单独建的喻淑妍的陶艺小木屋。

“这个你听说过没？”

小屋内显得有些挤，小鹿站在一边，猜到她说的是眼前这种和泥的技艺。

他给看的书里倒是提过，但看着眼前正系着围裙的少女，他却不想说实话，

“没有。”

“哦。”

喻淑妍给陶艺机通上电，开始挑泥。

“小鱼姐姐……”少年故意可怜兮兮地喊。

喻淑妍勾勾嘴，“想学？”

小鹿按着记忆里的教学，试着睁大眼睛，拖长尾音，又将气势软下去，“嗯嗯…”

小脑袋点了两点。

可能是被美色迷惑，她每每见少年这副娇娇软软的样子，总是生出逗弄的心思。

“我可以教你，作为代价，告诉我你的来历。”

少年的表情、动作没有一点不自然，“可是，我不记得了…”

喻淑妍盯着他好一会，终究还是打消了某些顾虑。

“行吧。”她的声音清甜。

准备好另一个小陶艺机，她考虑到小鹿是个新手，准备来个简单点的。

“拉胚。”

不需要多说，小鹿已经开始照虎画猫了，小模样还挺认真…

湿湿软软的陶泥给他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手下的小玩意转了一会儿机器就被关停了，

他忍不住问：“这是？”

“酒樽。”

……

两个相像的酒樽成型，后来的工序就需要时间了，晾干，素烧，出窑之后再施个釉，装窑，正烧…

几天后，边蹉跎着时光，两个几乎没有差异的瓷酒樽被摆在两人面前。

似乎从来没有过，毫无顾忌地挥霍时光。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兄妹俩都没发现少年有什么攻击性，渐渐习以为常。

“这，它，要拿来喝酒吗？”

少年嘴角上扬，眸内是遮掩不住的雀跃。

喻淑妍想到自己做完第一个成品时，好像也是如出一辙的开心。

脑子里杂七杂八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回过神，看着少年黝黑的瞳仁，

“我可以信你吗。”

少年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突然对着她粲然一笑，眸子亮晶晶的，一室熙光，两相对视，明明无言，却让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怅惘。

少年笑起来嘴角边有两团暖乎乎的肉，不明显，但尤其具有迷惑性。

喻淑妍败下阵来，“要跟着就跟着吧，就当收了个厨子。”

也不知那人听懂了自己直到现在才被赋予暂居的权利没有，他只是笑着，很高兴的样子。

她不由更轻松了一些，“给你测个骨龄吧。”

她轻拍了一个少年的脑壳，“别笑了，傻样。”

“小鱼姐姐？”

“收拾收拾，我们出去一趟。”

熊雄早上打过招呼了，有点事又脱不开身过来，只好她过去。

“去哪？”

少年更欢脱了，眉眼里都是喜色。

“别问。”

“哦。”

少年很喜欢坐车，具体表现为：坐得舒服就睡过去了。

“醒醒，到了。”

“嗯？”他有点迷糊，这里的光亮不像白天、也不像灯火，举头一看，才发现头顶是大片的珠子，那珠子有大有小，唯一的共同点是亮，白亮又柔和的光晕打下来，

“东莞十五区，在这等你们。”

“就来！”听筒传来一道粗犷的中年男声。

没等多长时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未闻其人，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恭喜恭喜，”来人的面貌显现出来，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身形结实，五官大气，稍有些魁梧。

“妍老大特训结束，想必成绩不是一般的好！”

他挤挤眉，扫到小鹿的时候一顿，“妍老大，开荤了？按说这刚结束特训是该放松放松，不过我印象里，老大不会这么饥渴吧……”

“明知故问。”

多说无益，也不知道这句冷哼是对这句还是上一问。

“你找我什么事？”

既然老大都避开话题切入公事了，他也明智地停下打趣。

“老大你不出意外肯定是去端木念大学，端木当届校长姓秦也算是公认的密辛了，究竟是为什么，社会上仅仅是猜测，就不止十八个版本。”

喻淑妍哦了一句。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这秦校长啊，找我们贷款，还不是以个人名义来的。”

“哦？”这倒是个稀奇事儿，端木学院历史悠久，财资雄厚，哪个学校都可能出现金融危机，但要说端木校长以学校的名义贷款，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说说具体情况。”

“这是人家家的八卦，说了不好吧～”

“你熊雄还会跟我客套这个？”

中年男人绕有兴致地眯了眯眼，

“是这样，你们校长，是叫秦穹来着吧，出身不大好，却满腹经纶，从小一路状元郎上来的，

但大了嘛，总要融于社会，这人运气是真挺好，杜家的那位从小娇纵到大的大小姐看上他了！

当时两人那叫一个浓情蜜意啊！但不知怎的，他俩一直没个一儿半女的，这杜家小姐毕竟是以娇纵著称的，又喜新厌旧得很，两人的感情自然不复从前。”

喻淑妍忍不住打断，“这有什么？”

熊雄清了清嗓子，又道：“这秀才到了金窝不好好当他的上门女婿，非要完成自己当初的理想，这不，老早就嚷嚷着当校长。

通过好大一番波折，他折腾进了端木，又过了几年，那杜小姐有了新欢，闹着离婚，秦穹不肯，杜小姐就撤了杜家在端木的股……”

“端木靠一个杜家撑着？说出来谁信。”喻淑妍疑道。

“但杜家是唯一秦校长能调遣的了的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出面？”

“嗯，有范儿。”

“可信？”这问的，就不仅是消息了，以及秦校长这个人。

“这人跟我同校，见过几次，印象不错，再说，一个四面楚歌的秦姓端木校长，我们有什么好忌惮的。”

喻淑妍点点头，“也对。”

没什么威胁，还能让她的大学生活相对方便一些。

“好，你安排吧。”

“哦，妍老大你喊我家晚儿过来——”

“给他测个骨龄。”

……

上官晚，一个冷艳的黑医生。

生人勿近，可把小鹿崽子吓得不轻，事后对着喻淑妍笑了一下，应该也是祝贺她顺利完成长达十年的特训。

而后转头丢下一句，“十七。”

……

呃，还真是个未成年。

电话那头的人很沉稳，低低的声线磁性，明明是很有攻击性的声音，说起话来似乎有些纵容的意思。

“你忘了，是早就定好的。”

“对对。”

小鹿看看他小鱼姐姐，联想到喻初原说的话，恍然道：

看着自己妹妹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复杂地看向小鹿，那个被他妹捡回来的未成年。

下小雨了。

喻初原妥协，“行行行，粉丝见面会是吧，我这就赶过来。”

那头静默了两秒，好像笑了一声，他没太听清，电话就被挂断了。

喻初原看小鹿也在旁边，觉得他们该交流交流。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和善一些，

“小鹿啊，不是哥不信你，哥心里就是有点不踏实...”

“不踏实？”

他接着开始收拾行李，收拾着收拾着，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他走下楼去。

“今儿起这么早呢哥？”喻淑妍叼着个三明治。

……

啊这……

“我要上岗了。”

喻淑妍很捧场，她说：“哦。”

“也不吱一声，您可真是我卫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