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邦

“谁？”

这一声声咆哮宛若巨雷，震得整条街嗡嗡直响，诡异的呼唤声戛然而止，雾霭昏暗的街道又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

“先祖保佑！”

刺眼的亮光从仓门外照到张九歌的脸上，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昨晚的记忆重新浮现，张九歌吓得连连后退。

“王大娟子把你撵出来了？真不像话，没钱交房费也不差这一晚啊。”

胖乎乎的李姐扯着嗓子唠叨起来，说得唾沫横飞，张九歌很快回过神来，挣扎着爬出了仓房。

彩钢房内传来一声含糊的应答声，趁着老板煮馄饨，张九歌握着木棍向路口望去，整条街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隐隐约约有汽车的鸣笛声传来。

咚～

等了五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到了张九歌面前，张九歌抬头望去，老板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不对劲，馄饨摊老板不对劲！

这家馄饨摊自己经常光顾，馄饨摊老板平时话痨无比，拉着陌生人都能聊几个小时，今天怎么沉默不语？

张九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右手摆弄着手机，左手悄悄伸出手摸了摸粗瓷大碗。

冰冷无比。

眼前的这碗馄饨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装着馄饨的碗却冰冷无比，甚至带着冰碴，好像刚从冰箱里取出来。

张九歌脑袋里嗡嗡作响，意识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即使他大专毕业，主攻文学，也知道这绝不可能。

视觉，嗅觉和触觉出现了紊乱。

到底哪种感知是真实的，难道都是虚假的，自己一直身处梦中吗？

张九歌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掐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他心中稍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掰开快餐筷子，蘸了一点馄饨汤，随后将筷子取出，在桌下用手握了上去。

筷子凉飕飕的，沾满了黏糊糊的液体。

张九歌不动声色地用裤子擦干，伸出手摸了一下桌子腿，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触感和记忆中的触感相同。

触觉是正常的。

视觉和嗅觉欺骗了自己。

这碗馄饨有问题。

“快吃呀，吃完就倒了，那家伙吃完你，就轮到我了。”

一声低语声从身旁传来，张九歌猛地愣住，睁大了眼睛看去，一旁的砖墙上不知何时趴着一只伤痕累累的橘猫。

稀疏的橘黄色皮毛沾满了泥污，圆饼脸上有七八道伤口，不知是被其他的流浪猫挠的还是被流浪狗咬的。

最恐怖的是，这只大橘猫正对着自己口吐人言。

“谁要吃我？”

自从被猫脸怪物袭击后，张九歌谈猫色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那个冰冷的家伙，难道是猫爷我啊？”

伤痕累累的大橘猫竟然口吐人言，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起来。

嗯？

咦？

张九歌和大橘猫同时愣住，不敢置信地看了对方一眼，竟然同时蹦了起来，张九歌一蹦三尺高，吼道：

“卧槽这只猫会说人话？”

大橘猫瞳孔急速放大，全身炸毛，圆滚滚的好似鱼雷，尾巴高高竖起，惊呼道：“吓死猫爷了，这个人类会说猫语？”

嗖地一声，大橘猫跳上彩钢房的房顶，低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九歌紧皱双眉，并未急着回答，取出手机，调到录音机，对着大橘猫说道：“我是人类。”

打开录音机，自己喵喵叫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大橘猫很快跳了下来，围着张九歌绕了几圈，这里嗅嗅，那里蹭蹭，自言自语道：“猫爷我从未见过人类说猫语，难道你是人类和猫的后代，人类发情好可怕，连猫都不放过……”

张九歌用手机尝试了几次，脸色逐渐古怪了起来，自己和眼前的橘猫似乎可以直接交谈，用手机录下来，再听一遍，自己发出了喵喵的叫声，但在自己的意识里，自己说的是普通话。

和那个怪物有关吗？

想到诡异的猫脸怪物，张九歌心里涌出一丝阴霾。

“等等，你说谁要吃我？”

“当然是那个冰冷的家伙，咦，他跑哪去了。”

不知何时，馄饨摊老板踪迹不见，桌子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现出了本来的样子。

一碗蛆虫。

整个城中村都被漆黑如墨的黑雾笼罩，远处高楼隐没，灯光若隐若现，一股刺鼻的恶臭隐藏在风中，张九歌很熟悉这股味道，猫妖身上的恶臭，数百枚鸡蛋同时腐烂的气息。

手机没有一丝信号。

“你是谁？”

“是谁？”

张九歌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呼喊声，声音飘忽不定，好似身在远处，又好似近在咫尺。

“张大文豪？醒醒别睡了，这孩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此刻时间是七点五十。

“小张，别看了，一点信号没有，外面黑漆漆的，我都不敢出门儿。”

街道上空荡荡的，隐隐约约有行人的走路声和咳嗽声，时不时传来一阵咒骂声。

张九歌的眸子陡然一缩，下意识就想回头看是谁在喊自己，猛地惊醒过来，自己在这座城市根本没有熟人，几位邻居也都戏谑地称呼自己为张大文豪，没人知道自己的的大名。

冷汗无法控制地从额头上淌了下来，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手中的木棍险些脱手，身后的呼唤声越发急促，情急之下，张九歌扯开嗓门吼了起来。

“狗东西，你是谁？”

咕噜噜～

折腾了一夜，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出租屋不敢再回去，张九歌捡了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富贵巷。

张九歌手抚虬髯，虎目圆睁，声若巨雷，哇呀呀地怪叫，挥舞着木棍连蹦带跳，宛如钟馗在世，三爷重生，竟然一路闯到了路口。

熟悉的馄饨摊很快出现在眼前，张九歌一溜烟跑了过去，坐在露天的板凳上，气喘吁吁地喘着气，头也不抬地喊道：“大碗馄饨，多加辣椒。”

“张九歌。”

“张九歌。”

邻居李姐又开始唠叨起来，张九歌微笑着走开，谨慎地盯着浓如墨汁般的黑雾，思索着该不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