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锦鲤

“对啊，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心之所向，吾必达之！虽九死其犹未悔！”

顾青口中念念有词，一扫先前的颓态，一时间精神状态竟然无比强大起来。

舒小毛见顾青似乎是有了什么改变，也不好打扰他，等待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然后呢？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舒小毛点了点头，再次用衣服兜住了冰点，这次他学乖了，兜住冰点之后先试探性的扯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之前那种受力感，随后便大大方方地提起冰点，同时向顾青示意事情已经解决了。

顾青点了点头，向舒小毛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再度出发。

终于有一天，樵夫彻底变了，他拿起锈迹斑斑的斧头，红着眼冲进了村庄……短短十多分钟后，一切都结束了，原本热闹的村庄突然沉寂了下来，再也听不到夫妻间的争吵声了，也听不到婴儿的啼哭声了，就连孩童们的嬉戏声也消失了，数百人的村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世界仿佛一下就安静了，只有村边一条染血的小河依旧还在潺潺流着。

清醒过来的樵夫见到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实在是无法饶恕自己，他尝试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另一个“自己”却总是出来阻挠，他想尽办法想要控制自己，了结自己，但却都失败了。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他也曾一度想过放弃挣扎，想要抛弃自己，幻灭自己，彻底跳入黑暗，可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说对樵夫说了一句饱含了哲理的一句话——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顾青回头看了舒小毛一眼，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舒小毛听到这儿，又怎会不知道故事中说的是谁呢？

“花非花，雾非雾，世间众生本无相。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他这种没有恐惧感的人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说出自己的理解。

是啊，人生不过须臾之间，何必将自己久久困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呢？一切的苦痛烦扰都是梦幻泡影般虚幻的存在，不如摆脱自我的局限，以天地视野鉴赏大千世界。

说起来简单，但对于顾青这样的人来说，无异于一日入圣。

“到了。”

顾青停下脚步，身后舒小毛反应不及，一头撞在了顾青后背上，连忙道歉。

顾青摇了摇头，指了指前方，一道宽约丈许的圆形两仪图样被刻画在地上，在其中心好像还有一块突出的古怪岩石。

“还记得我们来时是从冰点出发的吗？把冰点放到近端，炎点放到远端。”

顾青又抬头指了指天空，继续道：“等到双点升空融入星图后，便可以依靠阵石，扭转两仪眼，到时候便可以顺利出去了。”

舒小毛听完顾青的介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随后便走近地上的两仪图样，按顺序将冰点与炎点放入了两仪眼之中。

等到双点全部入眼之后，这停摆了千万年的两仪眼突然萌发出了点点光芒，随后双点慢慢从阵眼中飘起，以两仪图中心做圆心，在半空中盘旋着上升而去。

“舒小毛。”顾青看着缓缓腾空而去的双点，忽然开口了。

“嗯？”

“能帮我一个忙吗？”

舒小毛有些疑惑，“什么忙？”

“杀了我……”

“哦……什么？！”

顾青看着一脸懵逼的舒小毛觉得有些好笑，“对，你没听错，我想让你杀了我。”

“为……为什么？”舒小毛看着笑容和煦的顾青有些不解。

片刻后，舒小毛想起顾青说的故事劝说道：“虽说你之前杀了很多人，可那是邪魔，是另一个你，并不是你顾青的本心啊！

我若杀你，那我跟你体内的邪魔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难道你就不想再见你的……你的妻儿老小吗？相信我，出去之后就算再次失去理智也没关系，修盟的高手肯定就在附近，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看着舒小毛急切的脸庞，顾青嘴角挂满了无奈。

他对于自己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若是他跟随舒小毛一同出去的话，那么脱离阵法的瞬间，舒小毛便会被强占身体的另一个自己给撕成碎片。

倒不是他瞧不起舒小毛的实力，他一个山里的樵夫说实话对修为境界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他所了解的邪魔实在太过可怕。

当年把自己丢进大山里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位自称什么半步识法的隐居老头，老头说要帮他，可在一系列操作之后，不知道怎么惹毛了邪魔，处于极端愤怒状态下的邪魔竟然生生把老头撕成了两片，死得极为惨烈，从那之后，顾青就再也没有让别人帮助自己的想法了。

“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不会选择出去的，与其让我在这里受尽煎熬慢慢老死，还不如由你帮我解脱，舒小毛，你就当帮我完成人生最后的心愿吧！”

“可……”

舒小毛刚从嘴里蹦出个字便感觉天旋地转，脚下大地也开始摇晃起来。

一旁的顾青连忙扶住舒小毛，两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稳住身形。

“这……这是怎么了？！”舒小毛环顾四周，原本寂静的星空下好像有什么声音响起。

“邪祟……出来了，看样子你应该已经完全没有恐惧感了吧。”顾青扫视一圈轻声道，随后便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已经有些裂开的土地。

“会不会有一种日暮途远，前路无望的感觉？”

顾青突然出声，不知是在询问舒小毛，还是在问他自己。

故事讲到这里，顾青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天空，绚烂的星河如梦一般虚幻，但偏偏又真实的仿佛触手可及。

头顶的万丈星光全部朝着星线汇聚，奔向远方某处目光尚不能及之地。

樵夫随手把方盒丢在了背篓里，便开始了每日的工作——砍柴，拾柴，砍柴，拾柴。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在某天，樵夫无意中瞥见了背篓中的方盒，他想起了那处布满财宝的山洞，想起了那只雪白的狐狸。

感受到这一切的顾青示意舒小毛停下来，让他准备再次尝试带着冰点跑路。

透过点点的星光，舒小毛能明显看到顾青微侧的脸上隐隐有泪光泛起。

舒小毛轻叹一声，没有立刻回答，半晌后才出声回道：“并不是因为星光灿烂，我才抬头看它，而是因为我抬头看了，才知道星光究竟有多么灿烂！我老爹以前跟我说过，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很久以前，在南方的某处小山谷里有一座小小的村庄，村庄里生活着一群和善又热心的村民，还有一位勤劳又朴实的樵夫。樵夫有一位美丽心善的妻子，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日子过的美满而又幸福。

樵夫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一个人走到角落，悄悄打开了这禁忌的魔盒。盒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可下一秒，樵夫便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一旁的妻女吓得不知所措，连忙喊人将其送到了村里的郎中家里。

托天人之福，樵夫并没有什么大碍，郎中为他开了几服补气益血的药，休息了一会儿后，樵夫便醒了过来。可从那以后，樵夫就像变了个人一般，上一秒还对你温柔体贴，百般呵护，下一秒就恶语相向，态度恶劣。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年，期间樵夫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本加厉，有时甚至还会动手伤人。这一年以来，妻子每日以泪洗面，她不知道原本善良朴实的丈夫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伤心欲绝的她再也无法承受这份痛苦，于是便偷偷带着女儿离开了这里，可……

“路遥人乏，前路多有无趣。舒小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随后也不管他人是否乐意听，顾青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听到舒小毛的询问，顾青轻轻一笑，继续讲起了未说完的故事。

妻女离开之后，樵夫一个人生活得越来越糟糕，就像山中的野人一般，与世隔绝，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不与人沟通交流，不善待任何人与事。

有一天，樵夫像往常一样提着斧头准备上山砍柴，半路上，他遇到了一只受困的小狐狸，听到耳边不断传来的哀鸣，樵夫心软了，他善心大发，出手救下了小狐狸。小狐狸获救后蹭了蹭樵夫的裤腿，仿佛是为了感恩一般，带着樵夫来到了一处山洞。山洞里堆满了宝藏，金银珠宝，灵丹妙药，绝世武学，应有尽有。

可樵夫从来就不是贪婪的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美满，他已经没有什么渴求的了。可小狐狸却硬拖着他的裤脚不让他走，无奈之下，樵夫只好从宝藏堆里随手拿了个灰扑扑的红木方盒，这才摆脱了小狐狸离开了山洞。

顾青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目光坚定的舒小毛，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可却又感觉是情理之中，最后仰天大笑一声，欣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