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与蔷薇

“带，姐任命你为我的临时助理。”

“去哪片海？”

“地中海，大西洋，印度洋，随便。”

“怎么了，不开心。”陈津燃走过来。

“他们呢。”

“上车了，对了，你觉得赵桐像穿了增高鞋垫吗？”

“嗯？”

“哎呀，护照和行李都还在公司车上呢，回去拿的话，就不好再出来了。”林鹿薇嘟着嘴。

“真的想去，怕累不？”

“不怕。”

“那就太平洋吧。”陈津燃划着手机。“现在差不多两点，找个地方坐一下，吃点东西——我没吃饱，完了打车到洋山港沈家湾轮渡站，车程大概要花费2个小时多点，坐最早6点的轮船，到嵊泗列岛，大概一个半小时，那么我们就能在今天大早上，深入太平洋了。怎么样，疯狂吗，有没有说走就走的感觉。”

“棒棒的，就这个么定了说起来，我也饿了，再撸点串吧。”

出租车在东海大桥上飞驶。

“时间有点紧，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第一班船。”陈津燃说。

“是我太磨蹭了，师傅，能不能再快点。”林鹿薇眼睛张得圆圆的，小动物似的炯炯有神。

“不行，这条路限速的，我尽量吧。”开车的司机回答。

“没关系的薇薇，我们不急。”

“不行不行，我着急，我要赶上第一班船。”

车终于到了码头外面。

“我去取预订的票。”

“我也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路上飞奔。

“你们要抓紧了。”取票窗口的售票员说。

又跑到候船大厅，过安检。穿过大厅到了检票口。

“怎么才来，船都要开了，跑吧。”检票员说。

还有一大段路，两人跑得飞快，迎面的海风吹来，人都要飞起来。气喘吁吁的，却被突然的运动刺激得兴奋起来，风里夹着笑声。

“到了，到了。”

“累死我了。”

“你看，太阳。”

“哇，这算海上日出吗？”

“太晚了，不算吧。”

“那不行，你得补一个给我。”

“明天赶早。”

“还不快点，再晚一点，你们游上船吗，小心看路。”工作人员佯怒说着，总算把这最后的两人接上船。

陈津燃和林鹿薇哈哈大笑。

客轮悠悠地向前，不容易察觉的速度，时间却过得很快。坐在人群里不说话，林鹿薇像满心期许的小孩，过于艳丽的容貌，引人侧目，她压低帽子，眼睛不停看下窗外。海水一波一浪，推来迎去，颜色逐渐减淡。快了，前面就是远离大陆的岛屿。

总算靠了岸，踩到实地的两人举目四望。才下船的码头并没有景致，但空气里却满是自由的硝烟，一下子就把人迷倒。不见了期待和兴奋，一切漫无目的的，心意无处勾连，反而宁静起来。

“有共享单车，我们骑自行车吧。”

“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不是荒岛啊，分明是个小县城嘛。”

“骑不动了，我们走路吧。”

“走不动了，有公交车，我们坐公交车。”

“果然是个岛，好像转遍了。”

“景点人太多了，我们不要过去了。”

“那有个没有人的小沙滩，我们去逛逛吧。”

“海水没有很蓝啊。”

“海风真舒服，现在算是初夏了吧？”

“这些生活在海边的人真幸福，你看那位大妈，这么宁静安逸的。”

“房子建得好密啊，那黄色的花是什么，是葡萄藤吗，还是牵牛花，哇，这才是牵牛花吧，天哪，你看，那么多番茄，好可爱啊”

“这里让我想起甄严的外婆老家，一个叫金乡的地方，你不知道吧，是温州下面的一个海边小镇。”

“这间民宿好漂亮，好多花，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吧。”

“津燃，我好饿，老板说没东西吃了，怎么办。”

“你太厉害，哪里弄来的那么多海鲜，哈哈，我叫老板烧一下。”

“吹着海风，望着大海，闻着花香，吃着海鲜，听着音乐，姐没亏待你吧。”

“我好困，我需要睡一下，我们在这家民宿开个房间，休息一下，晚上再去找酒店，嗯，就这么办，我真聪明。”

“老板说只剩一个最好的房间了，哎呀，你不要害怕，姐对你没兴趣。”

所有窗帘都被拉上了，房间里很昏暗。林鹿薇合衣躺着大床的一边，陈津燃走过去，靠在床头。林鹿薇转个身，又过去了一点。陈津燃整个人也躺了下去。

“奇怪，怎么睡不着，明明困得要死，可是闭上眼睛，脑袋嗡嗡地响，就是睡不着。”林鹿薇转个身，又把身体躺平了。

“因为熬夜的关系呗，我们的脑细胞被迫处于觉醒的状态，现在你觉得困了，可是那些脑细胞生气了，不想听你话了。”

“切，我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了，它们想造反不成。”

“你以为我们的大脑都听我们的？要哄的知道吗。”

“好吧好吧，我来哄一下，怎么哄。”

“假装我们已经睡着了，骗骗它们。”

两人说完，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没过一会儿，陈津燃突转过身体，他整个人伏着，像野兽一样，一下子扑到了林鹿薇身上，右手抱着她的上身，右腿勾住她的双腿，他伸着头，嘴巴迅速地吻上了林鹿薇的双唇。

这遭遇突如其来，让林鹿薇身体，不知作何反应。

（此处屏蔽部分原文。）

“不行，津燃，我不同意。”林鹿薇终于出声了。

一切动作戛然而止，陈津燃让开身体。林鹿薇拉上被子，在里面穿上衣服。一切又归于平静，陈津燃侧躺在旁边，用手轻轻抚摸林鹿薇的头发。两人没有说话，依偎着，轻柔地靠在一起，直到都沉沉地睡去，不知先后。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都不提前情旖旎，两人默契地下楼。院子里月光如瀑，隔壁的餐厅有人唱歌，一把吉他扫得珠落玉碎一般。便去餐厅吃饭，昏暗的院子里，桌子上点着蜡烛，远处更昏暗的地方是大海，海浪声隐约而不断，这更像一家露天的酒吧，暧昧的气氛，像咸湿的空气里醉人的酒味。

林鹿薇不停摆弄桌上的蜡烛，橘色的火光映着她清澈的瞳孔，她有孩子一般纯真的笑容，偶然一现，来不及捕捉。

“要不要看一看更美的烛光。”陈津燃说，“我们去海边。”

陈津燃向餐厅老板买了蜡烛。

沙滩晚上不开门，两人找了半天，根据白天的记忆，绕过一家酒店的后院进了沙滩。

月亮半圆，成瀑的月光照不尽大海，似被吞没，只得近处鳞光闪闪，连着零星点点的远空，边际隐晦。然而潮水退得很低，刷出一面巨大的沙滩，平整如镜，似天地间割出来的切口，锋利，而光滑。

陈津燃向着大海跑去，跑了很久很久，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人。他在大海前面转过身，看着远处慢慢走来的林鹿薇，他想喊什么，却没有出声。

两个人在沙滩上挖了很多洞，把蜡烛点在平面以下，风吹不熄。陈津燃牵着林鹿薇的手，看着火光点点。

“美吗？”

“美的。”

又回到房间。

“哎呀，忘了，我们应该换个酒店的。”林鹿薇说。

“不必了吧，太折腾了。怎么，你害怕我，我很听话的不是吗？”

“就一间浴室，呃，还有上厕所，哎呀，总之，……”

“我觉得设施还可以，将就一晚吧，明天一早还看日出呢，嗯？”

“呃——”

陈津燃走向浴室，“我先了，我很快的”，他说，果然不一会儿，就穿着浴衣出来。“到你了。”

林鹿薇踌躇着，却被随意的气氛感染，挪进了浴室，进去之后的动静很小，磨蹭了很久时间。等到林鹿薇和进去时一样穿戴整齐的出来，陈津燃已然安置在床上，占了一个边角。

陈津燃拍拍右边的床，“抓紧时间睡一觉，早起看日出。”

林鹿薇合衣躺下，拉着一个被角，挤在另一边。

“你不把外衣外裤脱了吗，舒服一点儿。”陈津燃说，他关了灯。

被子地下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服的声音。陈津燃悄无声息地游过去，摸到光滑的身子，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屏蔽内容）这一次，林鹿薇没有说不。

没有日出的事了，陈津燃醒来，已不知日光几何。身旁的人好不容易熟睡，他下楼买早餐。

陈津燃走过海湾里所有街道和小路，想不择手段地弄束花回来，最终还是失败了。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看了看，突然一阵惊喜，急急忙忙上楼。

进房看见林鹿薇幽怨的眼神。

“我很后悔。”她说。

“我不后悔，”陈津燃说，“这辈子都不会。”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继续说，“我买了好几种早餐，你想吃的话可以吃一点。还有，我本来想买束花送给你，可是走遍了也没有买到。……不过，我还是有东西送给你，……你过来看一下。”

陈津燃把整面窗帘全部打开，房间大亮，晃眼得很。林鹿薇披着衣服起来，陈津燃拉她的手到窗前，打开窗户。原来窗外，正对面不远处的墙角，铁围栏上爬满了白色的蔷薇，济济成簇，在辰光里摇曳生姿。

或许强光和吹来的风伤眼，林鹿薇眼睛隐有泪光。

“这哪算你送的。”她说。

“开在枝头，不比采下来好吗。”

“坏人。”

……

“有事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

“像啊，这个我见多，那鞋子我一看，哈哈，十有八九，干嘛？”

“没什么，怕他喝多了走路摔跤呢。”

“对啊，”林鹿薇转过头，眼放精光，“说走就走，血不能冷。”

“带我不？”

“心没离开。”

林鹿薇站在路边，眯着眼，迎着风的形态显得飘忽。

“哈哈，他们酒量真差，还不如你呢。”

“我靠意念，快醉了，就看看你，然后清醒了，总不能被你比下去了。”

“哪里？”

“那去哪里可以把心带走？”

“陌生的地方，有海，与世隔离的地方。”

“那就去吧，说走就走。”

“带你出来，比你先醉，怎么照顾你。”

“嗯，负责任的好青年。”林鹿薇伸个懒腰，“……唉，突然好像离开这里。”

“怎么去？”

“做飞机啊。”

“这座城市，离开一会儿也好。”

“不是刚回来吗？”

“和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