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潋滟似江湖

“是，黑煞已经被秋风堂给要走了……听说还和秋风堂年轻一辈另一位喜穿黑衣的天才打了个平分秋色，并称坏蛋恶棍……”

“那，这谁是坏蛋谁是恶棍？”

“黑煞崔命喜欢掏鸟蛋吃，叫坏蛋。那秋风堂的天才最喜敲人闷棍，所以叫恶棍！”

棕色粗布衣衫的精壮大汉对这黑袍的瘦猴很是恭敬，不过却不会谄媚，恰到好处的尊敬往往更让人舒服。

“此子…呜唔……”瘦猴模样的男人用细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那枚品相一般的戒指，而后从那孩子的衣服里拿出那根用灰色细线系着的乌鸦翎羽……

“他叫做乌鸦……不对，这个名字好像不能用，算了，无名无姓，你们帮着给取一个吧。”

两人默契地停手了。那黑煞面上的战意还残留着，又有几分可惜和痛快的笑意。

“哈哈哈！你这大少爷的内功确实牛逼！”黑煞崔命揉了揉自己胳膊上的几块青紫，“话说你怎么不去其他三堂看看，我听说秋风堂的几位大头目和那位副堂主都对你看重的很啊！？”

黑衣的坏蛋和白衣的公子结伴而行，旁边围着的众人赶紧散出一条道来，十几个气势比这两人稍差几分的则是跟着两人身后，离了大概四五尺的距离，这走在前面的以黑白双煞为首的总共是有十八号人。这算上黑白双煞共十八人基本就是春雨堂年轻一辈实力和天赋最强的十八人了，都是十三四岁或十五六七。

十八个有肌肉的半大孩子都走进了一个三层的大食堂，他们是在二楼吃的，一楼的药膳多是温补或开发潜力，二楼是药师医者之类给你研究定制的不同套餐，更重要的是比一楼精细好吃的多，这里甚至还有牛羊肉和虎肉、狼肉。

至于三楼，呵呵，就算你是舵主来了也得付账，想点什么好玩意儿可就得被狠宰一笔。不然的话，就算舵主、堂主比这食堂管事强的多，但论关系背景分舵可没人能比的上那位老头，即使是舵主也是尊称这位爷叫什么食堂堂主。

何况要是赖账也不好意思不是，账房虽不会和总舵说这些白嫖几顿二三十两银子的药膳之类的小事，但毕竟是没关系或地位的不能白嫖、有关系地位的拉不下这个脸吃白食。

众所周知其他七个四季帮分舵都是春夏秋冬四大堂，独这西南分舵和位在旧都的总舵是有第五堂食堂的！

听说西南分舵的食堂堂主似乎就是那位旧都总舵的食堂堂主的师弟…………

………………

被众人尊为“大少爷”的楚枫便是那十二年前的小儿，那乌鸦翎羽被换成了一片枫叶，黑羽由那位师爷似的账房保管，似乎是要等他到了十八岁再交给他。

这十八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武延年已有十八岁，等明年年初就将要入那冬雪堂了，而实力和天赋仅次于楚枫的黑煞坏蛋崔命和另外两位同样十六岁的少年则是被秋风堂提前预订了………白衣公子楚大少虽是当年不知谁虚报了一岁，现在记有十五岁、实则十四岁，但还是差了一年才能去夏秋冬三堂之一或者选择之后一直留在春雨堂……不过那秋风堂的副堂主确实对楚大少爷颇为看重，甚至直言若是楚枫来他秋风堂下当可有一小头目之位、且不在其他大头目名下而是直属他这秋风堂副堂主，兼且可送他一份小产业、并把修行资源的配额拉高到量上只比大头目少些但种类和品质全按定制的来。

不过楚枫却还在考虑之中……

十八少年坐成一大桌，楚枫之前可是额外订了一份好菜，东安子鸡。这道菜的里面特意添了点滋补内力的药酒，而且那似乎很是有几分奇异的药酒对修炼心法寻找气感很有用，正适合众人。药膳自然有药，里面的那两颗百年老参可是春雨堂的一位大头目送给黑白双煞的，虽不是灵药但也是凡品中最上佳的了，这正好是快到新年之前众人难得聚这么奇才加的。还有那味灵芝，值十两银子！

先上的几道菜虽没小二端上来的这东安子鸡这么名贵，但也都是合适的好菜。爆炒虎肉、豹鞭虎骨兽血杂烩炖、药酒老鸭汤，青翠小炒、冰糖萝卜丝这两道菜还能解油腻。

十八个人都是很有胃口的，自然不止这几个菜。

兄弟几个虽然都是胜似亲兄弟、情义深厚、混的也熟，但似乎虽动筷了还是只夹些凉菜、青菜，并未一见上了好菜就大吃特吃。要么就是先喝一丁点儿淡麦酒，吃几粒花生米。

“哈哈哈，我今天可是又挨顿揍，打这一场，饿了饿了……”崔命豪爽地大笑，筷子夹了一大块虎肉送入口中，“劲道儿，哟，有嚼劲儿～哈哈！”

“今天这菜似乎比往常还香了几分嘞！”

“色香味俱全哩！”

………

白衣的公子一摇山水画扇，筷子轻动把那西湖醋鱼的右眼珠夹了过来，尝一口，道：“不错～不错……”

说着，楚枫又在鱼脸蛋上撕了一块最鲜嫩的肉，带着些许汤汁一起送到嘴里细细品尝。

“放开了吃啊！这今年可就剩这次最后一张大张的餐劵了。”

是的，餐券……

五年前楚枫和崔命刚在春雨堂显露些头角时，两人和七八个其他在春雨堂算是少年精英的人物被一起加到城外的采药队和狩猎队里待了半月。这也算是惯例了，在春雨堂，堂下弟子年满十岁且在堂中待了三年的都要分批送入帮派的下属产业锻炼半年到一年，在这之前会有一个月时间算是自由的假期休沐，在这期间精英弟子要先行加入不同产业探路试水约莫半月或两旬的时间，等到成批的弟子进入产业时这些先加入半个多月的弟子就算是小工头或带队的了，可以帮忙带新人。

楚枫在那时候可是和崔命一起找到了一片野生黑白松露生长的区域，其中还有不少奇怪的像是灵芝却根茎细长的蘑菇…………

松露可入药，而且黑松露味鲜美，与鹅肝相配极善。据说帮中的几份药膳方子和炼体药方对菌类的松露、灵芝、鲜蘑、毒覃之类都有很大需求……

那可算是件功劳了，虽不是大功，但也比小功大，两人都记了一次小功，还都添了几份药膳和一瓶普通的炼体丹丸。

那食堂堂主听说有了黑松露还因此亲自做了盘鹅肝、还有一只烧鹅，然后请黑白双煞吃了一顿。

当时楚枫喝了一大瓶据说能让人增长十年功力的黄酒，功力可没怎么变化，但当时却是畅所欲言、各种胡吹海喝。

还说了一堆开大酒楼找小姐姐之类的话，然后安排帮派赌场、青楼什么的产业在酒楼周围各建一家，再把街上道路修得宽阔干净………

先在城外宽阔的北草场旁边建几座楼，那里正好是有山有水。溪深鱼肥，林壑尤美。完全可以起一些文雅的名字，再在楼上写几首诗文………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再修一两个亭子。什么登高路、自卑亭，又有什么“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

那里本来就有二三十户农家，田地都不远。正好方便供应鸡蛋、鱼、新鲜的猪肉、牛羊肉，帮派在那里盖些楼顺便庇护乡里收些保护费不过分吧……也不会多收，或者买东西时打个折也是很自然的？

搞个渔村农家乐什么的赚不了多少。不过挨着官路的地方还可以修几个茶棚探听消息，最好是修在城外十里处。还有，小道的店家则是可黑可白。

还有城里的规划，先把帮派的产业统计一下，琢磨着把那些个青楼搞一些文雅的活动、炒作一下，再注意自家帮派的青楼和酒楼、赌场都离的近些，不同类的多放一起、同类的离得近可以但不能太近。

然后青楼的姑娘安排几个去赌场当美女荷官，再把酒楼的酒菜供应给青楼和赌场，不过咱这算外卖了贵一点或者加个配送费不过分吧？吃喝嫖赌一条龙之后，再给你安排一个医馆等着，你是洗澡、解酒汤、推拿、温补什么的，都可以啊！甚至青楼、客店、医馆还都有住店服务，这可就太牛逼了！先玩一条龙，累了就歇几天吃喝玩乐都齐全的，想看风景游山玩水的给你安排到城外的渔村和十里长亭、农家乐、黑店白店灰店去。产业群搞起来，这一联动不是相当给力了！？

来蹭吃蹭喝的老账房登时就惊为天人，和分舵主的师爷还有分舵主本人一说，又和几个大头目、还有食堂堂主、管秋收的秋风堂正副堂主说说，大家都觉得很妙。

那个食堂堂主还带头推出了楚枫随口一提的折扣劵、代金劵、会员卡，而且举一反三把钱庄的产业给弄得风生水起，这分舵一搞起来这些花活、没几个月之后其他地方的舵主也都是争相效仿赚足了银子和声势…………

而提出这些套路的楚枫自然是大功臣了，虽然一开始只记了两个小功，大功在两年后才给记上，但帮里给的赏银却是不少啊，那食堂堂主还说什么感谢你的创意、咱们代金券和折扣劵绝对每个月都给你发十张、会员等级给你和堂主一个级别！

好家伙，那老头刺激消费的手段居然学的那么快！

………………

闲话少说，总之这楚枫在分舵确实是有大少爷、大公子的气势威望了，怎么说也是让帮众手里每个月都能多点碎银子、够了酒肉钱的………这可是实打实的衣食父母了，直接就是出了创新创业的主意带动古代贫苦人民劳动大众脱贫攻坚了。

………………

“来，喝！”

“干了这碗！”

“好酒！”

“敬你一杯！”

“吃肉！”

“药膳真是滋补啊！”

“多吃些养出血劲来！”

………………

“哈哈哈！”

楚枫一合扇子，丝毫不见醉意。也对，那“饮玉液，荡华浆”、“正起地府、逆冲天门”、“春雨润物细无声、夏雷惊蛰六月鸣”、“秋风送爽亦肃杀”、“冬雪漫天飞鹅毛”的四季心法确实玄妙，楚枫虽只得传了第一卷和第二卷，但这修炼至入门后至今已有十年寒暑。

啧啧，十年前那给崔命他爹传授讲解功法的老头是以为自己不识字？自己当时可是偷学了两卷半呢………………

呵，自己这一世的原身虽是自小身具奇异寒毒，但却大智若愚、看似痴愚实则早慧，两岁便已能通读古史，甚至还被一位神秘的老者传授了一篇炼气心法、一篇筑基心法。自己灵魂苏醒一周后就完全融合适应了这些知识和记忆，更因有双魂融合使得魂魄心智皆远超凡俗之人。

更何况，乾朝文字与小篆和金文都有几分相似，北地和东方大多像是行楷或正楷，而乾朝江南的文字似乎有几种草书和几种行草。而儒家正体则是大儒将各种文字中最优美儒雅的给整合在了一起、并借鉴古书所创。

听说儒家正体又称儒家雅体，号称“雅正文和”，最是遍及和正式。楚枫当年在学习一番后只觉这种书法确实颇为有趣，行草和行楷两种风格为主，文字类于隶书但更雅致中正、部分文字和小篆相同，在有些时候同一个文字还会有不同写法，比如一些多音字、通假字。

而在如祭祀正文、婚丧礼书、皇帝圣旨等不同的场合或者遇到不同的人物、时间，同样的儒家文字也会有不同写法。记得开国皇帝在黑龙泰山的祭文就是“虽名曰儒家雅体，但颇具古意。”，当年楚枫还临摹了一篇泰山碑文，确有古意盎然，如同先秦大篆，那种很古老的像是在石头上凿刻的古篆……不，不是像，最初的原稿确实就是刻的碑文！

………………

这十年的功力已经胜过春夏秋冬四大堂主中据说最弱的春雨堂堂主了，喝个酒自然不会醉，内力深厚，真气运转之下若是想把酒气从血液中析出排出体外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真气深厚本来就是酒量大涨、千杯不倒。

楚枫看着十个有点喝多的兄弟、两个睡着的哥们儿，还有那五个不再喝了的家伙。嘿嘿，自己的这等功力可不怕喝酒误事了。

或许是自己天赋异禀吧，十年功力已经比那春雨堂的堂主“春易老”更强了。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这四季心法乃是注重积累、循环、生生不息的法诀。所以纵是你功力比修炼此心法者强上三五倍也难以看破四季心法修行者的虚实。便如看一条蜿蜒小溪，你无法知道它的源头在哪，也看不透它是通往大海还是会逐渐干涸……………

四季心法第一卷为总卷，立意奇妙、颇有创新，总领这四季轮转生生不息的养气之法。

没错，第一卷乃是养气。而并非寻常的炼气，所以也就对修行者的基础要求更高。看书中文字，那创功者简直恨不得肉身练到“血劲圆满、真气自生”的地步再修炼心法。

养得生机悟天地，气如春雨润万物。雨势渐狂起惊雷，狂雷乱舞蛰蝉苏。十六寒暑功既成，鸣蝉始动冲天起！恰逢秋风扫落叶，寒蝉凄切假死生。丰年大雪足鸡豚，酒化长龙冰百丈…………………

楚枫入门后一年就成功完成了十六寒暑功既成的地步，随后在那次十六个大循环后，又在一个月内完成了两次十六循环，达到了三蝉境界。在那之后境界便是突飞猛进很快到了九蝉之境，在春雨堂堂主讲演功法时更是在暗中完整地感知到他的真气循环不过一蝉之境…………

一蝉之境便可修行第二卷？

不过楚枫当年却是按那功法创始人的文字暗示下修炼到了猜想和假设中的“蝉鸣一片”境界，一百零八蝉鸣。这也是多亏了那似乎沉睡了的寒毒，每炼出一股蝉意后的冬季乃是小轮回止歇的末尾，只有让寒意和死寂所形成的“大雪”掩埋所有经脉、完全消化掉所生养的“蝉”，这样在下一个春天才能正式达到新的“蝉”境。

楚枫的寒毒却是真正的能吸取生机力量让“蝉”被死寂的“雪”掩埋，而后完全消化成自身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极寒的“雪”使得“蝉”的力量没有损耗，这才让楚枫能够迅速地晋升为一百零八蝉之境。

饶是如此，这楚枫也才是在一年前才刚达到一百零八蝉的圆满。

四季心法的第二卷是楚枫在甄至圆满的百八之数一个月后才修行的。

百八蝉又经了十六寒暑轮回，那力量几乎已具了“禅意”，真正的是三季蝉之禅意，春生夏鸣秋衰冬死，“冬之死意”是楚枫所未能领悟的，他至今仍未参透，试了玄学、试了佛经，但那力量终究就是无计可施，力量若是全死了、又怎能杀死敌人呢？虽有四季轮回复苏冬季死去的力量还会回归春夏，但这冬季终究是个弱点…………

十六转为一轮，这一年多的时间，蝉已生生死死七十世，百八蝉的“三季禅意”愈发浓郁纯净，但终究少了冬季的力量、有三分缺憾。

………………

楚枫慢慢地又饮了半杯酒。

窗外小雪飘落，撒盐空中差可拟。

………………

崔命微微醉了，不过还带着几分清醒。他似乎看到那白衣的兄弟有心事。

于是，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看雪，想到了四季轮转……想到了冬天的洁白世界……”

白衣的少年公子声音轻柔，似是梦呓。

………………………………

精瘦男人拿了块三两多的银子，但银子还未拿出袖口便又收了回去换成了块正好一两的小银元宝和一两多碎银给了那汉子，“虽是春堂扶养，但还要请你帮着看顾一二……”。

“大人放心，春雨堂的小伙子都是互相照顾着长起来的，不管大人说不说这些话，我们肯定都是当自家小弟养好的！”

“你再看，黑煞的气力跟不上了……”

“少爷原来是和黑煞合称为黑白双煞的，但后来他成了春雨堂战力最强后就是号称大少爷了。”

他们中心的空地上，一个白衣的年轻公子模样家伙正和一个穿黑色短打的面目凶恶少年打得你来我往。

“大人…不知这位小公子高姓大名？身世来历可能说些……”

汉子没有很快收下银子而是先拍拍自己胸脯说了几句场面话。

瘦猴模样的人笑了，很放心的模样。但总感觉这尖嘴猴腮的家伙那种笑容像是带点嘲讽的感觉。

……………………

“少爷这家伙的轻功和打穴手又快了不少啊！”

“啧啧，你看黑煞的那重手，少爷能挡下来可不止是卸力……”

“半打半消……刚柔相济，不愧是内外功夫都不比大头目差的大少爷。”

身材瘦长、微微驼背的猴子则是转进一栋小楼走向一个账房模样的人，给他递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我送来的那孩子，六岁后的修炼资源每月月初给加上六分之一份阴阳散和一味地黄精、一顿虎肉，吃到炼体入门后阴阳散里加半钱小草参、半钱鲜蘑粉……”

账房模样的老头缓缓地在一个账本上写了上去……

“快看快看，少爷似乎要赢了……”

白衣的十六七岁公子哥轻功飘忽不定，忽地一指虚点离那黑煞坏蛋的喉结不过半寸距离，真气已经微微刺痛黑煞的喉咙了。

十二年后……

四季帮春雨堂的练武场中心，大概两百多的半大孩子聚在了一起。

在瘦猴的示意下那汉子领着小孩朝春雨堂更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