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潋滟似江湖

四季心法第一卷为总卷，立意奇妙、颇有创新，总领这四季轮转生生不息的养气之法。

没错，第一卷乃是养气。而并非寻常的炼气，所以也就对修行者的基础要求更高。看书中文字，那创功者简直恨不得肉身练到“血劲圆满、真气自生”的地步再修炼心法。

养得生机悟天地，气如春雨润万物。雨势渐狂起惊雷，狂雷乱舞蛰蝉苏。十六寒暑功既成，鸣蝉始动冲天起！恰逢秋风扫落叶，寒蝉凄切假死生。丰年大雪足鸡豚，酒化长龙冰百丈…………………

更何况，乾朝文字与小篆和金文都有几分相似，不过北地和东方大多像是行楷或正楷，而乾朝江南的文字似乎有几种草书和几种行草。那功法多是这种文字，有前身记忆的楚枫辩识理解起来还算是容易，也幸好有之前为治理体内寒毒尝试修习心法的经验记忆，再加上丹药之力的积累、某些内家高手帮忙调理经脉时残留的真气什么的………

种种原因作用下楚枫的四季心法第一卷入门的很快，不过，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能看透自己虚实的原因，楚枫所修行出来的稀薄内力几乎都是用那筑基心法中的诀窍融入经脉和丹田之中的。

四季心法修行无须打坐，行走坐卧均可运转，虽然总觉得进境缓慢，但和那养气法门比起来却要容易一些。

不过楚枫却是按那功法创始人的文字暗示下修炼到了猜想和假设中的“蝉鸣一片”境界，一百零八蝉鸣。这也是多亏了那似乎沉睡了的寒毒，每炼出一股蝉意后的冬季乃是小轮回止歇的末尾，只有让寒意和死寂所形成的“大雪”掩埋所有经脉、完全消化掉所生养的“蝉”，这样在下一个春天才能正式达到新的“蝉”境。

楚枫的寒毒却是真正的能吸取生机力量让“蝉”被死寂的“雪”掩埋，而后完全消化成自身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极寒的“雪”使得“蝉”的力量没有损耗，这才让楚枫能够迅速地晋升为一百零八蝉之境。

饶是如此，这楚枫也才是在一年前才刚达到一百零八蝉的圆满。

四季心法的第二卷是楚枫在甄至圆满的百八之数一个月后才修行的。

百八蝉又经了十六寒暑轮回，那力量几乎已具了“禅意”，真正的是三季蝉之禅意，春生夏鸣秋衰冬死，“冬之死意”是楚枫所未能领悟的，他至今仍未参透，试了玄学、试了佛经，但那力量终究就是无计可施，力量若是全死了、又怎能杀死敌人呢？虽有四季轮回复苏冬季死去的力量还会回归春夏，但这冬季终究是个弱点…………

十六转为一轮，这一年多的时间，蝉已生生死死七十世，百八蝉的“三季禅意”愈发浓郁纯净，但终究少了冬季的力量、有三分缺憾。

………………

楚枫慢慢地又饮了半杯酒。

窗外小雪飘落，撒盐空中差可拟。

………………

崔命微微醉了，不过还带着几分清醒。他似乎看到那白衣的兄弟有心事。

于是，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看雪，想到了四季轮转……想到了冬天的洁白世界……”

白衣的少年公子声音轻柔，似是梦呓。

…………………………

那晚的小雪之后，楚枫似乎对四季的真正轮回有了些许感悟。只可惜却是再难抓住，半月的闭关恍若水中捞月、竹篮打水。

时间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这日已是新年之际，正是四季帮最重视的日子到了。

四季帮当年也叫过一段时间年帮的。

四季轮转，新年已至。

新春佳节，四季帮无论总舵分舵都会在新年大摆宴席，甚至春节新年的前三天还会给手下的帮众、商铺伙计、外围成员、记名弟子都送一份礼，先是给所有人提前发一份相当于平时半个月的份子，都是用现钱结算包的小红包，起码也能让弟兄们过个好年、给家里买些肉和酒菜。提前几天发也是让大家有时间花钱采购，年帮或者说四季帮，它卖的东西绝不会在过年的时候涨价，甚至老百姓常买的柴米油盐还会打个九折八折什么的。

快过年的这最后半个月里，帮中的大小头目常常还会去弟兄家里串门拜访，若是发现有哪家缺了柴火、或是谁家亲人病了，绝对会帮忙的。而且平时四季帮的兄弟情义就很浓，也会互相帮忙。

……………………

四季常春楼是常安城最大的酒楼，这酒楼是四季帮的产业，虽只是去年新盖的，但生意却是干的红火。

今日，这坐落在西南总舵边上的大酒楼已是坐满了人。

众人皆是喜笑颜开，红红火火的很是喜庆。一二楼的帮众已经开吃了，现在虽是刚亥时，但四季帮西南分舵的气氛一向是比较自由的。不怎么有舵主讲话之类的事，就算有的话如不是严肃场合也是允许帮众一边吃一边听的。

帮派近年来发展的很好，产业确实也很多。西南边的这常安城虽不是什么大城但却是地处交通要道，而坐落在这里的四季帮分舵算得上是排行前三的势力了，甚至这还是不算上一些附近小分舵，若是再加上总舵的背景四季帮西南分舵绝对是有问鼎西南道第一大势力资格的。

乾国四十九道，一道之地的宽广大多是纵横六百余里，最大的几个道则是横亘千里不止。

西南道算是占地最小的几个道之一了，在地图上比较狭长。东北面与江南道和西凉道接壤，自东北边境至于西南约有八百里至那剑南道北境，西南道这从西向东宽处不逾三百里、窄处约莫百里而已。

西南道的正南面是西蜀道，那西蜀道正是和剑南道相接。

常安城便坐落在入蜀最好走的山路的北面三十里处，正是几条商道的交汇。兼且城北有一片靠山临水的大草场，土地肥沃。

四季帮把持着这西南道的南面三分之一的地域，在常安城附近更是比官府势力还强的多。不过帮会却很是低调，很少有欺男霸女之事，而是有自己的商队、产业等等，平时还会和官面人物打好关系、相互勾结。听说这些经营的门道还是帮主和金钱帮上官世家学来的，总舵下面的这些分舵也都是如此效仿的。

………………

楚枫、崔命等等这些帮中后起之秀乃是坐在顶层的最大的五个桌子中的东桌，这座次安排也是有说法的……

这四季酒楼顶层虽有四个包厢雅间，但这帮中年会却并未使用，而是在采光的天井四周摆了四张大桌。

酒楼地面为长方形，东西长而南北窄，室内天井为方形。因此，这四大桌中的东西两桌最为宽敞。

楚枫坐在东桌的正东，按理来说这坐东朝西是最末的座次，不过却不然，四张大圆桌虽是最尊的是东向(座在西而面朝东)、其次是南向(座在北而面朝南)，再其次是北向(座在南而面朝北)，最卑是西向(座在东而面朝西)。

但具体到座位就不同了，面向天井的座位采光最好、圆桌也不似长桌那样“自主座以下以左为尊”。

帮中的秦师爷虽是给每个人坐哪一桌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但他并未安排具体的尊卑座次。

一是四季帮虽是讲理也讲礼，但却并不拘于礼，帮中兄弟基本都是自己和相熟的人坐的，甚至酒楼底下的几层基本都没什么固定座位、可以拽把椅子就往别的桌去。

二来，若是划下什么座次，若生争位之事实是不妥。只分桌却不明分尊卑，这样也让人更舒服。至于具体哪个位最尊贵想必众人也都会心里有数，肯定是给该坐的人留着的。

………………

楚枫看向那刚刚大马金刀坐在首位的总舵主，西南总舵主、六月飞雪，陈寒天。

这陈舵主当年乃是旧都盛京城的四季帮总堂本部的有名人物，是那盛京总舵冬雪堂副堂主，六月飞雪的名号也是在几个大帮派中杀出来的、“枪寒百丈冰，横天六月雪”。

后来似乎是得罪了什么官面上的大人物，四季帮在盛京的势力虽大、不惧什么，但也没必要死磕。

正好陈寒天本就是早想来西南边找什么他师傅说的神药了，便主动调来西南总舵了。

据说那神药和他这一脉所练的飞雪神枪有很大关系，不过帮中弟兄都知陈把头在西南待了二十年、都做到西南总舵主了，也没找到过什么灵丹妙药。

………………

六月飞雪……陈寒天……

楚枫暗中思量着，四季心法据说是从四季神经还是什么四季秘典之类的东西上拆分的，第一卷乃是把秘籍的总纲和一些道家心法融合而成、又经两三代帮中帮主、长老、堂主、总舵主等等的修改精进，而那第二卷却是百余年前某位佛家高人帮忙修订………第三卷却是来历不详、不过似乎和前两卷一样都是在秘籍一部分的基础上改进的。

按理来说这四季心法既然是有品质远超这心法的秘籍的渊源，那么这经文绝不可能只有这么少……才只够修行到江湖中的二流水准？

春夏秋冬四季之禅………一卷总纲、一卷四季轮回………楚枫曾有幸看过几页第三卷，那似乎是讲述万物奥妙。

这曾是冬雪堂副堂主的“六月飞雪”陈寒天四五年前便是冷气逼人、面冷心热的大哥模样，不过却看不出有什么禅意……要么他练的不是四季蝉，要么就是他练的卷和前三卷不同………又或者是看表面气质看不出来练的功夫？

楚枫的四季禅已是“三季”境，对感知他人的真气气息和属性很有自信，便如是能看到自然万物的三季变化之象和变化中的一些细微之处。

那陈寒天虽是第四季冬季的力量为主而且气息比较模糊，但楚枫却是能观察到他周身气势和气势中的武道意境……………

寒光内敛、潜藏的气势比几年前更盛也更冷，春是春风料峭、夏是雷雨突至、秋是秋风扫落叶的冷酷无情，最多的还是那飞雪缥缈。

奇怪之极，完全不是平衡的样子，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外表冷酷、但为人处世讲情义热心肠，不过却在某些时候能够为了利益而冰冷理智地牺牲掉一些东西、即使是自己也可以作为筹码。

楚枫五个月之前四季禅触摸到壁障时就有了些推断，四季心法当有四卷分别注重一季的神功秘法，要么是不在心法中而是古籍原稿、要么那就是普通弟子不够格知晓的四季心法第四卷、第五卷………

这位陈寒天十年前便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想必现在的他，外功应该到了不拘定式的境界、内功积累和真气底蕴也当可比我所悟的“四季蝉”了。

自己只有内功修为最为超凡脱俗，不过却还是看不透这位六月飞雪的深浅。

楚枫已经猜测这位西南总舵主修行了可能存在的“冬卷”了。既是如此推断……一卷总纲、一卷轮回，春夏秋冬四分卷平行或是逐渐推进。心法的第二卷轮回之卷应该是没有神功原稿那般精妙的，心法第三卷的万物奥妙恐怕便是轮回的递进和推广…………

楚枫面带笑意地偶尔点头、“嗯”“啊”地附和几声旁边几人说的话。心里却是又对那四季心法的后续产生了好奇。

未再多看主桌那边，以免引人注意。楚枫和周围的人随意地搭着话、唠几句磕。

那心法秘籍什么的暂且不算着急，随意猜测终究缺少情报难以作数，而且自己的功力还可以继续积累、打磨更完美的境界和根基。

不过若是想要找机会获取更高层次功法，还是要谨慎在意………这方面的事情是该上些心。

……………………

“四季帮………呵呵，十大世家传千秋，天下七帮分江湖，八山八门多仙魔，九派六教多宗圣………………”楚枫嘴唇微动却不发一声，似乎是在心里琢磨着某些事情。

“黑龙嬴氏万古王，七帮金钱甲天下。八山雾笼八门奇，千机之名为人知。”

楚枫等等孤儿、养子、帮众家里来的孩子、被人贩子或穷人家卖到四季帮的孩子什么的每年都有百余个，大半都是四五岁左右……

九岁时的楚枫已是以内家功力滋润洗炼肉身成功炼体入门了，而内家心法更是修行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虽不知道算什么境界，但至少那消耗生机、冰冻经脉的寒毒似乎是被缓解了，从前每年冬至和夏至都会加重一次，到后来却是逐渐变成了比较平和的样子、并未再有加重或异变。面色虽仍发白，但那青意似乎是退回了经脉之中。

或许是自己天赋异禀吧，十年功力已经比那春雨堂的堂主“春易老”更强了。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这四季心法乃是注重积累、循环、生生不息的法诀。所以纵是你功力比修炼此心法者强上三五倍也难以看破四季心法修行者的虚实。便如看一条蜿蜒小溪，你无法知道它的源头在哪，也看不透它是通往大海还是会逐渐干涸……………

不到宗师难以根治这奇异寒毒？

自己这一世的原身虽是自小身具奇异寒毒、面如死尸，但却是大智若愚、看似痴愚实则早慧，两岁便已能通读古史，甚至还被一位神秘的老者传授了一篇炼气心法、一篇筑基心法。自己灵魂苏醒几天后逐渐完全融合适应了这些知识和记忆，更因有双魂融合使得魂魄心智皆远超凡俗之人。

在听说了这江湖中的某些天才十三四岁就能把内家功法修行到大成的地步后，楚枫便开始逐渐展现出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了。四季帮足够大，西南舵也足够强，容得下所谓的天才………

窗外的小雪飘过，酒已凉了。

四季心法、筑基心法、和春雨堂教习或教头所学的那些粗浅内外功……这些东西都练到了很强的层次了。

那些医者、武者所说或许是真的………………

现在的楚枫即便运转功法和各种运气诀窍也最多不过勉强觉察出体内似乎有种冷气，但却是无法触碰到那奇异的寒冷气息。如果那气息有什么浮动或下沉，体内的生命力、真气内力、气血等等都会被这奇异力量缓缓消磨或者冰冻压制。这寒毒似乎极为稀薄，如同冰汽诡雾一般遍布了整个躯体。

自己近年的功力已经胜过了春夏秋冬四大堂主中据说最弱的春雨堂堂主了，按理来说应该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或者朝廷中所谓的“初境后期、内外兼修”…………

自己十年前养气法已达所谓的纳灵之境，无论睡或醒皆能缓缓吞纳天地间的气息灵力……

崔三师父所传的外功铁砂掌和配套的无名内家运力诀窍也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楚枫在成功入门的第一年就成功完成了十六寒暑功既成的地步，随后在那次十六个大循环后，又在一个月内完成了两次十六循环，达到了三蝉境界。在那之后境界便是突飞猛进很快到了九蝉之境，在春雨堂堂主讲演功法时更是在暗中完整地感知到他的真气循环不过一蝉之境…………

一蝉之境便可修行第二卷？

但……连那寒毒的形态、起源什么的看不到。

楚枫面容冷淡。

楚枫看着自己手上的寒霜微微叹气，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