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画长安

“啊，我又闻到了人肉的味道！我已经好一阵子没吃过人肉了。”

“这些飞禽走兽没有任何营养，还是天地灵气所钟的人类最合我们的口味！”

一只巨大的蜘蛛从洞穴深处慢慢爬出，它的面部是一张狰狞怪异的女人脸。

韩平之笑容慢慢褪去，语调平和。

豢养一头嗜血残忍的妖怪，可不能与养猫养狗相提并论。

猫猫狗狗会认主，会服从主人，但养一头食人血肉的妖怪就很难说了。

“我会的，我会的，我下次一定清理！”

它调整了姿态，继续在怪石嶙峋的洞穴中爬行，一路发出琐碎的自言自语。

“按照常理来说，只要你熬过了这个月圆之夜，就大概率能幻化出人形了。”

“但是我修炼好辛苦呀，所以需要再吃一点人肉，好好地补补身子，才能安然无恙地幻化出人形。”

“只要你能幻化出人形，你就能变成娇滴滴的美娘子，然后你就能诱骗更多的人，吃更多的人了，嘻嘻嘻！”

“这坨送上门来的人肉，不吃白不吃！”

“那就赶紧去吃，赶紧去吃，嘻嘻嘻！”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这头人面蛛已经爬出了洞穴，径直来到绑着努克白的枯树前。

它围绕着这棵枯树转起了圈圈，前后左右地打量努克白，嘴里仍在絮絮叨叨：

“我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老头？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

“呀！那你就别想了，想那么多干嘛。”

它停止了转圈圈，接着爬到了努克白的面前，用两条毛绒绒的前肢摸了摸他的身体，丑陋怪异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神情。

“这坨人肉看起来又老又柴，肯定不属于好吃的那一种！”

“现在不是你挑食的时候，有吃的总比没吃的好，所以你还是吃了吧。”

努克白看着人面蛛，不停地摇头，嘴里哽咽说不出话来，泪水夺眶而出。

人面蛛表示出了自己伪善的同情：“哎哟，怎么还哭起来了？我下嘴保证又快又准又狠，绝不会让你受折磨，绝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后，它两条毛绒绒的足肢搭上了枯树干，耸立起上半身，张开了满嘴尖牙，就要往努克白的脖子咬去。

努克白面若死灰，放弃了一切挣扎，双眼紧闭，眼角挤出了豆大的浑浊泪珠。

这时一道剑光从天而落，“铿”的一声插入地面，同时也将人面蛛震慑得倒退了几步。

韩平之徐徐从远处走来，摇摇头，兴趣索然地道：“看来你们的友谊也不怎么样啊。”

努克白依然面如死灰，紧闭双眼，不发一言。

人面蛛转向了韩平之，张牙舞肢，狂嗅起来，又是渴望又是忌惮。

“好，好，好新鲜的人肉啊！”

“但，但，但是这个猎妖人气场强大，来头不小，肯定不容易下嘴啊！”

“给我闭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下嘴？你前面已经吃了七个猎妖人，再多吃一个又何妨？”

“是是是，你说得对，你说得有道理！那么好姐妹，咱们一起杀上去吧？”

姐妹？

这个人面蛛一会“我”，一会“你”，怕不是有人格分裂症？

韩平之低头思索。

“这就对了，咱们一起上，杀了他！”

人面蛛极度渴望着韩平之的血肉，眼中射出了渴望而怨毒的光芒，作势就要扑了过来。

韩平之举剑挥去，一道剑芒化作开山斧劈去。

人面蛛体型虽然巨如大象，但它的动作却迅捷如风，电光石火间就从旁闪避。韩平之这一剑空落落地斩下，在地面山岩上刻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

“嘻嘻嘻，吃了他，吃了他！”

人面蛛发出得意的桀桀怪笑，再次如闪电般飞扑而来，两条粗壮的前肢疯狂地抓来，两个坚如钢刀的口器疯狂地刺来。

韩平之将插在地上的小雪剑收回手中，双剑分舞出朵朵剑花，迎击上去。

但匪夷所思的是，这畜生的足肢和口器坚硬更甚于钢铁，他每一剑砍上去都会激起火星，“铿铿铛铛”的钝响不绝于耳。

双方一番猛攻后，山洞外几棵碗口大的松树都被夷平，地面上也赫然多了几道深如沟壑的剑痕。

“嘻嘻嘻，猎物还在活泼乱跳呢。”

“那就束缚住他，再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人面蛛突然跳到一块丈许高的岩石上，竭力张嘴，肚腹圆鼓了一倍，接着喷出一团白色唾液，化为一张遮天蔽月的蛛网，罩落而去。

它虽然还没能幻化人形，但妖丹已凝结在即，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手凝结蛛网的法术。凭此法术，它轻而易举地捕食遇到的一切飞禽走兽，乃至七名前来猎杀它的武者。

就算以清明、小雪双剑的锋利，只怕也未必能斩破它所凝结的蛛网。

更何况，蛛丝属于至柔之物，以刚制柔天然就落了一乘下风。

眼看这蛛丝天罗地网般落下，韩平之双手同时掐住法诀，凌空御剑。

清明、小雪彼此绕旋，画出一个圆柱体，中心处生出一道烈烈白焰，而后白焰如花般傲然绽放，化为千百道细小电蛇，放射性地喷去了所有方向。

硕大的蛛网尚未落地，就已经被无数小电蛇灼成了灰烬。

人面蛛“啊”的惊叫了一声，肚腹再次鼓胀了一倍。

但不等它再次吐丝，韩平之就将一条白色电鞭凌空甩出，“啪”一声重重抽在人面蛛身上，溅起一道炫目的星焰。

人面蛛被打下高处，半边身子负了重伤，发出一声声凄厉哀嚎，拼命挣扎却又周而复始地倒下，墨绿色的腥秽体液污染了一地。

韩平之将小雪剑返还入鞘，右手横剑而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人面蛛。

清明剑抵在了它那张扭曲而怪异的女人脸上。

不得不说，这个畜生长得真是丑陋无比，让人反胃。

韩平之微微眯眼，就要一剑刺了下去……

努克白却突然睁开眼睛，嘶喊着为这个怪物求情：“等等！先不要杀她——”

“你要杀要剐怎么都可以，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努克白又惊又气，奋力地挣扎，但藤条已经死死地束缚住了他，让他的一切努力化为徒劳。

韩平之玩味的一笑：“难道你也害怕，你和那头蛛妖之间的友谊经不起考验？”

然后是一些异常的动静，窸窸窣窣，由远及近。

一阵诡异的琐碎低语也从洞穴深处传来……

通过这枚圆形透镜，韩平之的视力穿透了山岩石壁的重重阻隔，看到了蛛妖巢穴内部的情况。

“考验你们友谊的时候到了。”

努克白绷着脸，紧紧地抿住了嘴唇，额头和脖颈冒出了涔涔冷汗。

这时已是深夜，露气渐浓，明月高照。

此物名为“昆仑玉鉴”，由产于昆仑山的碧落黄泉玉雕琢而成，玉色凝碧通透，玉质莹润如水，上面加持有一道强力的“天眼观微”法阵。用气机激发，可以令自身视力、听力的穿透力大为增强。

山洞各个角落结满了又黏又重的蛛网，上面挂了很多飞禽走兽的死尸——有飞鸟、蝙蝠、老鼠，甚至还有野猪、山羊和梅花鹿。

但这并非物体的原样原貌，而是像加上了一层红棕色的滤镜。

除此以外，他还听到了山洞内传来的滴水声。

一阵晚风拂过，芒草低伏，松针摇动，四方静物齐齐动了起来，令人不知不觉绷紧了神经。

韩平之潜伏于山崖石壁之下，接着从内衣襟里摸出了一枚直径寸许、中有圆孔的碧玉。

在被一堆白骨骷髅绊了一跤后，它愤愤然地骂道：

“该死！你是时候清理一下洞里的垃圾了。”

此玉是京都镇魔司中人手必备的宝器。因为司丞邓太渊为他撑腰的缘故，所以被流放江湖的时候，他并没有被剥夺这件宝器，如今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以气机催动“昆仑玉鉴”后，这枚碧玉滴溜溜飞旋于空，上面的法阵篆纹散发出一道道炫目金芒。顷刻间碧玉化实为虚，变成了一面古朴典雅的圆形透镜。

在月辉淡淡照耀之下，远近群山宛若泼墨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