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阳道士

姜大离在前，我们在后，进了大帅府。走过几个小过道，姜大离带我们进了一个宽敞的大门。

“我给你了一个月，你自己说现在多久了？”房里传出有些怒意的声音。

“五十多天。”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说道。

南都是南方的重镇，听师父说，此地是七朝古都，很多帝王将相都曾在此地题诗赋词。《林崇玉轶闻》是祖师爷没做道士之前写的各类奇闻传说，里边就有一章说到这南都城里的事情。

却说南都城里一位名叫“听风”的富家公子，去寺庙里布施的时候碰到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这听风公子名字虽然风雅，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一眼就看上了人家。于是着下人抢了人家姑娘，想要带回家里洞房，却没想到第二天，全家都离奇死亡，只剩下一个痴傻的听风逢人便说：“毛！毛！毛！”。

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毛》，师父说寻常妖物碰到寺庙这等神圣之地避之不及，似这书中所写的妖物，应该是以天道之法修炼得道的妖仙，所以才能在寺庙里随意活动。我不大信这世上真有神仙，因为我从没见过，也没见过祖师爷显灵，我始终认为，对于先辈的祭奠，源自我们的感激和尊重，而非是对鬼神的信仰。

那位少帅看到我们进来，冲他面前的下属说道：“滚出去，我再给你十天，查不出结果，你就别干了。”

他面前的那位军官低声说了一句“是”，然后捡起地上的文件袋退了出去。

待那军官退出去之后，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姜大离说道：“李成江远在甫阳，还能担忧我南都的事情，可真是日理万机啊。”

“张帅，李厅长知道贵夫人久病不起，又听闻是被脏东西所影响，所以才找了北方最有名的道术大师前来，看能否帮得上忙。”

“哦？最有名的？可真有趣，李厅长带过来的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上次给我法兰西最好的红酒我还没开封，转眼间又带了几个最有名的道术大师给我，难得，实在难得。”

这少帅看起来脾气很是不好，别人好心帮他忙，他却冷嘲热讽。

姜大离赔笑着不敢说话，不知道这位大帅是个什么意思。

那少帅又喝了一口茶，目光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师父面前问道：“这位道长，你治过病吗？救活过几个人？”

“若说治病救人，贫道未曾救过一人。”师父这一开口，我心里猛地一抖，师父你可别在这个时候跟他唱反调啊。

姜大离听了此话，豆大的汗珠马上流了出来，急忙用衣袖擦了擦。

那大帅听师父这么说，呆了一呆，随即正色道：“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若论治病救人，贫道确未救过一人，但若论驱魔救人，贫道所救之人不计其数。”师父缓缓说道。

听到师父这么说，那大帅面露思索之色，答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误会道长了。”但他脸上疑惑之色表明他并不相信。

“林道长道术高深，来的路上刚刚杀了一只怪物，请大帅相信我。”姜大离信誓旦旦地说。

“黎叔，你觉得呢？”他对着旁边的军官说道。

“少帅，城里的大夫都请过了，皆束手无策。依我看，可以一试。”那姓黎的军官说道。

这少帅似是很信服这位黎军官，听他这么说，思索了一番，然后对师父说道：“我给你一个小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查出来，南都城里你可以横着走，要什么给你什么。要是查不出来……”

我在等着他说枪毙我们之类的狠话，毕竟这种军阀都是这个样子。

“查不出来就走吧。但我真的希望几位可以帮我，如果真能治好我妻子，我一定厚报。”说到后面，他竟然面露诚恳之色。

“少帅放心，如果真有妖孽作祟，贫道定然降妖伏魔。”师父答道，看得出来，他对这位少帅的印象也很不错。

“好，那我先谢过道长。”说完。他领我们穿过了几个小胡同来到了后院，进了一个二层小楼，姜大离则留在前厅等着我们。

这小楼很是别致，许多木质家具的风格我从未见过，想必是从西洋传过来的。各种小物件也摆了许多，桌子上还摆着他们的合照，看得出来这少帅很爱自己的妻子。

进了屋，一个丫鬟过来问了句大帅好。

张玉林点了点头，问师父道：“几位需要先看风水还是怎样？”

“只须带我们去见夫人。”师父答道。

“几位必须要一起进去吗？”他看着我们三人说道，“无意冒犯，但我夫人身体虚弱，恐怕见不得许多生人。”

“只须贫道一人进去即可。”

“好，那请两位小道长在此等一会。”说完，他就带师父上了楼。而我和师兄则打量着这房里的景致。

这里的摆设很是奇特，座椅很矮，而且不是木头做的。坐在上面软软乎乎，却很是舒服，桌子也很是低矮，且用石头做成，师兄摸了一把，惊奇地看了我一眼，想来他也未曾见过这种摆设。

那丫鬟给我们倒了两杯水，杯子竟也是用玻璃做成，而非用陶瓷，里边的水清晰可见。师兄道了一句谢，拿起匆匆尝了一口，烫得抖了一下，但在丫鬟面前忍住没有表露出来，仍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过了一会，张玉林从楼上走了下来，面有喜色，却不见师父。

我们可不敢在这人面前装样子，站起身问道：“张帅，不知可有结果？”

“道长似乎胸有成竹。夫人让我先出来，他说道长治病不适合旁人在侧。这倒奇了，夫人怎么知道道长如何治病呢？”不过显然不是在问我们，说完，他让丫鬟拿些点心给我们。

这时，门外那位姓黎的军官忽得闯了进来，对着张玉林耳边说了什么。张玉林听完，面有怒色，叫了一个卫兵进来，让他好生照看我们，说完跟我们道了个罪，便匆匆离去了，走时还说让我们在府里等他。

又过了许久，师父也从楼上下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叫上我们出了门，径直朝帅府外走去。

“师父，是什么情况？”师兄问道。

“出了府再说。”

走到府门，把门的卫兵拦住我们，说张玉林让我们在帅府等他回来。

“我们此行乃是为夫人寻药而去，耽误了时辰，你岂能担当得起？”师父说道。

“这……”那卫兵很是为难，“道长，我若是放了你们走，你们不回来我可怎么办？”

师父想了想，把手中旗子交给了这卫兵说道：“我们驱魔之人，旗子重若性命，我把旗子交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大步而去，我和师兄急忙跟上。只有那卫兵拿着师父的旗子，看了看旗子，又看了看我们，总觉得哪里不对。

“师父，你到底有没有谱啊？我们不是要溜吧？人家张大帅又不会杀了我们，就这么走了，姜大离怎么办？”师兄连连问道。

“你刚没听到我说去为夫人寻药而去吗？”

“是是是，但我怎么听怎么像是要溜的借口啊？”

“我把旗子都放下了，那旗子随我多年，对我重逾姓命，我岂会丢下旗子溜走？”

“师父，那旗子不是你花了一个大洋随便找了一家布店做的吗？”我疑惑道。

“息念，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知道吗？”师父微笑对我说道。

“既然如此，那张帅的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她没病。”

“没病？那为什么一直卧床不起？难不成是那张帅抢了良家妇女？”

“非也，只因那张夫人不是人，而是妖。”

“啊？”我和师兄齐齐惊道，“张夫人是妖？”

“不错，她乃是一只狐妖。”

我这么跟师傅说，师傅说我放屁，我就不再多言了。

走上南都的街道，确是繁华。江南水乡的精致同北方的浑厚剽悍大为不同，更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街上叫卖的小商贩不计其数，但和甫阳不同的是，这里竟然看不到乞丐。走在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充满活力，虽然忙碌，但脸上洋溢着对于生活的期盼和希望，这在甫阳城里很是难得，但在这里却平常得很。

悠闲逛了许久，总算是来到了帅府。帅府则跟那些前朝的大宅子完全不一样，都是砖块摞起来的房子，窗户上用的都是玻璃。

门前两个士兵在站岗，身体挺拔，站得比师兄都直。姜大离带我们过来，跟守门的士兵说了几句，那士兵点了点头，跑进了府里。不一会，他又出来，从姜大离手里接过马匹的缰绳，示意我们进去。

“前一段日子听说张大帅病逝，我还一阵难过，唉，好人总是不长命。”

（本故事纯属虚构。相信科学，反对迷信）

“果真是个好地方呀！”师兄感叹道，说着咬了一口刚刚买到的年糕，连连点头，看来味道让他很满意。

“上次来这个地方还是几十年前，想不到现在竟然变了这么多。”师父看着周围的景色说道。

“不瞒你说，道长，我老姜以前就是在这张玉林老爹的手下当兵的，张大帅爱民如子，在这种世道里，确实是难得的好人了。”姜大离说道。

“不必悲伤，看这南都城里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他的儿子显然也是个好人。”师父安慰道。

姜大离哈哈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师兄又去一边买吃的，师父看着他馋鬼上身的样子，甚是不悦，要不是他刚才觉得那炒河粉太好吃连吃几碗，此刻说不定也能跟师兄一样多尝尝其他的美食。

“哼，人都有年轻的时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我的师父和师兄走南闯北，但有一点我们不一样，我的废话没你这么多。”

师兄若无其事盯着周围的摊贩，好像无事发生。

“五十多天，整个南都城里大小警局都在配合你，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尚在调查？你还想调查多久！”随即“啪”的一声。

进了门，一个英挺的年轻人正面带怒色看着面前的下属，在他面前，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正低着头，不敢说话，地上丢着一个文件袋，想来是刚刚被这位少帅丢在地上的。另一边站着另外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安静看着这一切。

“那你又怎么会在甫阳城里当警察？”师父问道。

“害，俺老姜本来粗人一个，大概五六年前，越军在甫阳跟前朝的火枪队干了一仗，我受了伤，被一个农家姑娘救了命，伤好了以后，就在甫阳的乡下安了家。”他一边说一边挠了挠头，看他面色发红的样子，又是一个听风公子一般的好色之徒。

“嗯？师父你来过这里？可是我没来过呀？难道我忘了？”师兄边吃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