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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有玉露冬有雪

第八十章 棋子

戴长景微笑不语,仰脖又喝了一杯,问:“你通过那个黑衣人问出话了?有没有实际的证据?”

“只是一份口供,不过没关系,有时候光口供就够了。”如是挽着戴长景的胳膊,笑问:“大公子猜一猜我是怎么让他开口的。”

“你这么聪明,总有你的方法。”戴长景朝她笑了笑。

“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戴长景轻笑,“什么尚大人魏大人,都不如你的一句话。”

“那这杯酒我更要敬你了。”

如是依着戴长景把酒递上,戴长景含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你特别高兴,今天也不只是单单为了这壶酒请我来吧。”

戴长景又从袖中拿出两张纸交给如是,“这是当日在知州大人书房中找到的,看样子,尚大人还不知道我撕下了这两张纸。”

如是细细看了那两张纸的内容,娇声大笑,“这下好了,实际的证据也有了。”

“尚大人书房内的书桌下方有一块暗格,整本账本就藏在那里。”

如是把两张纸和竹管小心的锁到盒中,她又为戴长景倒了杯酒,戴长景把她搂的更紧了些,贴耳轻声道:“所有东西我都交出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和我说些实话。”

如是娇笑了两声,“还有什么是大公子不知道的?”

“那张羊皮纸是沐峰偶然得到,我们没有泄露过消息,就连取得羊皮纸的船只也被我们毁了。我想了很久,消息究竟是怎么泄露的?我以为是当初被沐峰挟持的官差说出去的,可是又想了想他知道的根本就不多,就算漏了嘴也根本查不到我们身上。”

“大公子想知道是谁泄了密?”

戴长景摇了摇,道:“我思来想去很多遍,只有一个原因,沐峰。他出自云水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认出运河里的黑衣人就是他的师兄赵露。出于同门之情,为他师兄收尸刻碑。就是碑上的字,泄露了身份。”

如是美目盈盈望着戴长景,听他继续道:“那夜官船被袭我也在场,看的出那天绝不只有一个黑衣人。赵露出自云水门,江湖中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可为朝廷办事的人就不一样。”

如是妩媚的面容浮出笑意,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从大家闺秀苏姑娘变成了楼外楼花魁如是,赵露也和她一样,改名换姓成了另外一个人。

“赵露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除了心腹挚友没人知道他在云水门的名字。而那晚和他一起夜袭官船的人却知道,赵露被捕,可他却逃脱了。他隐藏了几日,待风平浪静后循着线索找到了那座墓碑,上面刻着的名字让他明白只有同是出自云水门的人才会知道赵露真正的名字。找不到应在赵露手上的竹管,就只能在埋葬他的人身上找线索。云水门下山弟子不多,又恰好在南边出没,很快,他就把目标锁在了沐峰身上。”

“大公子既然已经猜到了,那还有什么疑惑?”

“我想知道赵露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夜袭官船?”

如是蹙眉娇笑,“大公子何时变得这般多事?”

戴长景坦然道:“赵露是沐峰师兄,沐峰一直因为没有保管好竹管而不安,知道赵露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也会舒服些。”

“沐少镖主的心可真容易不安,与他无关的事情也要瞎操心。”如是娇嗔了一声,妩媚的双眼转了转,饶有兴致道:“我若说赵露是汉王的人,沐少镖主的心会不会更不安些。”

“你的意思是,赵露是太子的人?”

如是大方的点了点头,“不错,他是太子家臣赵宗玄的小儿子。当年他上山学艺本是想学云水门独门药理,却不知为何阴差阳错竟被拉去学了武功。十年前赵宗玄去世,赵露就下了山为朝廷办事。因他自小上山无人见过他,长孙殿下派他偷偷潜入汉王阵营,汉王营私舞弊勾结两淮官员的事就是他发现的。他更是发现,汉王为控制那些官员让所有与盐务相关的人都签字按了手印,制成了羊皮纸。那份名单十分重要,他们不敢随意交给任何人带给汉王,就用运输金砖之便,偷放在了官船上,想要一路往北不经任何人的手直接交到汉王手上。”

“既是这样,官船到了京城,由太子出面拦截就行了,为何还要铤而走险闯官船?”

“之前汉王迟迟不肯迁往藩地,长居京城。前不久,圣上将汉王训斥了一番,命他立即迁居藩地。正因为如此,汉王命人取出名单,赵露打听到他们会在扬州动手,所以必须在扬州之前,比他们先行下手,拿出那份名单。那夜和赵露一起下手的,是他的亲哥哥。”

“照你这么说,只有你们才知道羊皮纸在我们这里,为何消息会传到汉王那边?”

“太子和汉王斗了那么多年,他的阵营有我们的人,我们的人里也掺和了他们的人。”如是轻笑摇头,“天家无情,亲兄弟之间还要这般算计。”

戴长景沉沉的舒出一口气,沉声道:“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

如是娇媚的面容闪过一丝慌张,随即笑着为戴长景倒了杯酒,柔媚道:“大公子是何意?”

“赵露既是你们的人,你们比汉王更先知道羊皮纸在我们手上的事。五行派远在河南,从他们听到藏宝图的消息到出现在扬州,时间上你们比汉王那边更符合,况且这几日城门紧闭是尚大人的主意,若消息真是他们传出去的,岂不是白费心思。相反,魏大人倒是一心为我们着想,既给了出城令牌,又帮忙打开城门,是怕那些听信传闻的人找不到我们?”

如是这才明白被戴长景的用意,重重的放下了酒壶,犹自气愤道:“难怪大公子要先问清赵露的身份。”

戴长景拿起桌上酒杯,自罚一杯,“你七窍玲珑,我若不转着弯来问,你的回答必定比真相更像真相。”

如是抬眼望他,“大公子是认定了消息是我们放出去的?”

戴长景望上如是妩媚的双眸,字字清晰道:“即便与你无关,也定然与皇长孙有关。”

如是嘴唇微翘,“长孙殿下能把大公子带去苦行院,我还以为你和殿下是挚交,原来也不过如此。”

“五行派虽误以为我有藏宝图,但并没有对我起杀心,他们只是想我和他们回去。”戴长景认真道:“皇长孙不是想要他们对付我,而是想要我安全到达河南。”

如是娇笑的靠在戴长景怀中,“大公子果然聪明,长孙殿下的心意你一猜就着。”

戴长景疑惑道:“皇长孙在河南?”

如是挑眉娇笑道:“大公子既猜出了大概,不妨再猜猜,长孙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戴长景又喝了几杯酒,突然眸光一凌,“侯仲一。”

“不错,就是为了他。”如是解释道:“沐少镖主把侯仲一混在镖队中,侯仲一身后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出他,杀他灭口。四方镖局一路上会有不少遇袭,长孙殿下把藏宝图的消息散布出去,大公子一路和沐少镖主护镖上路,虽然明面上镖局成了众矢之的,但这样做是把镖局放到了明面上,让躲在身后的人不敢轻易下手。场面越混乱,对镖局而言反而越安全。况且,有了这个误会,少林寺就有借口出面,护大公子安全。”

“我一路跟着镖局护送陆姑娘上京,护我安全就是护镖局安全。”戴长景嘴角弯起,“可惜你们没想到,我竟脱离了镖队,扰乱了计划。”

“长孙殿下一番苦心,说明侯仲一身后的人一定非常重要,大公子既已知道了所有事情,还请尽快赶上镖队。”

戴长景心情沉闷的离开了楼外楼,皇长孙虽身份娇贵,但二人时常举杯痛饮无话不谈,没想到他竟也成了皇长孙的一颗棋子,一颗搅乱时局的棋子。他头疼的敲了敲额头,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些话婉转的转述给沐峰。

戴长景朝着前方走去,突然看到明媚阳光下有一人红衣翩翩站在临湖的桥上,她被四个粗壮的汉子围住,四个人望着她不怀好意的笑着,摸着下巴朝她越走越近。

见到此景,戴长景快速上前,一腿就把四个人全部撂下,四人躺在地上哀声大叫,戴长景走到银酌身边,还没说话就看到银酌冰冷的眼神朝他射来,戴长景一脸疑惑,自己好心相救,不说声谢谢也不该这幅面孔。

银酌面色冰冷的朝前离开,戴长景本想追上去,却听见一声愤怒的声音从后传来。

“戴长景……”

戴长景转过身,葛锐面红耳赤满脸愤恨的朝他走来,地上的四人立马站了起来垂头走到葛锐身后,戴长景这才明白,原来这不过是葛锐安排的一场英雄救美的把戏,却不想被他截了胡。替英雄提前出了场把美人救走了,也难怪银酌看他的眼神那般冰冷,定是被她早已看出了破绽。

戴长景笑着迎着葛锐愤怒的面容,问:“葛公子怎么会在此?”

“戴长景,你还敢说你不知道酌姑娘的下落。”

葛锐气的伸手就去抓他的衣襟,戴长景微微闪身轻松躲避,打开玄铁扇道:“葛公子误会了,我和酌姑娘只是偶然相遇,当初我的确不知她的下落。”

“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找到酌姑娘,你就这般轻松见到了她。”葛锐嘶哑咧嘴狠狠的瞪着戴长景,“你的意思是你和酌姑娘是命中注定,天赐良缘。”

戴长景无奈摇扇,“我与酌姑娘的确是偶然相遇,你看她刚刚看我的眼神就知道,酌姑娘并不想见我,葛公子大可放心。”

“酌姑娘不想见你,你就想死缠烂打的缠着她。”葛锐瞪眼怒视,“渔村的人都告诉我了,你借着弱水对酌姑娘死缠烂打,竟还跟她同处一室。”

戴长景不再说话,吃醋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再费唇舌也减不了葛锐的敌意。转身摇扇继续往前走,葛锐插腰在他后面吼道:“我会一直跟着酌姑娘,绝不会让你有机可乘。”

戴长景刚回到镖局,就见邵宜相拉着沐峰走出大门,沐峰一见他就停了脚步,皱眉不悦道:“一早就没了人影,有事要与你商量。”

“有事回来再说,你答应陪我出去的。”邵宜相拉着沐峰就走,沐峰朝戴长景使了个眼色就被邵宜相拽着离开。

戴长景望着二人逐渐远去,邵宜相挽着沐峰的胳膊神情愉悦的走到大街上,沐峰任由她拉着,望着她的侧脸满眼笑意,邵宜相不时回过头和他相视说些什么,二人面容上的笑容明艳光华,任谁都能看出二人之间的甜蜜气息。

戴长景转过头不愿再看下去,他回到镖局在书房等沐峰,弱水端着酒来找他,笑道:“戴大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两壶酒,沐师兄现在不在,我刚热好了。”

戴长景拿过酒壶,道:“弱水,你腿脚刚好,不用为了我这么操劳。”

弱水低声轻语,“只要能帮戴大哥做事,我心里就开心。”

戴长景捏着酒壶的手不由紧了紧,他低笑转过身去,如今他最怕就是和弱水同处,弱水对他的柔情令他有些喘不过气,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害怕一位女子的柔情。

“戴大哥,我几天没见酌姐姐了,你可不可以陪我去见见她。”

戴长景想起银酌冰冷的面容,弱水的事一日不解决她就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不过就算解决了弱水的事,他的形象早已劣迹斑斑,她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好,过两天我陪你去见她。”戴长景道:“你好好休息,酌姑娘若知道你为我劳累,又会怪我的。”

弱水满面羞红,娇羞的又看了眼戴长景这才转身离去。戴长景吐出一口气,弱水天真纯良,就算回到了京城,又该怎么和她说清楚。

戴长景一直等到天黑才等到沐峰回到镖局,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你再晚回来些,我可要睡了。”

“你以前每晚都要喝酒喝到天亮,今天倒是困得早。”沐峰看到桌上的酒壶,不满的皱了皱眉,“又喝酒了。”

“两壶而已。”戴长景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我想过了,既然弱水坚持要与我们上路,如今她腿也好了,明日我们就拜别贺伯伯,着手准备上路。”

“好,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戴长景又道:“最好早点去,免得被林辰看到了,又嚷着要跟出来。”

沐峰沉声道:“前几天的黑衣人实在太蹊跷了,也不知和之前的那些黑衣人有没有关系。我让范镖主整了些人,会护着我们一起上路。”

戴长景这才想起黑衣人的事,把千红阁和如是说的话避重就轻重复了一遍,沐峰听得满脸怒气,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怒声道:“亏你为了殿下千般思虑,他竟拿你当棋子,把你陷于危险之中。”

“没这么夸张。”戴长景忙道:“藏宝图的事只会让大家想从我手上夺取,不会想要我的命。”

“不要你的命?”沐峰怒气不减,“之前在湖上,五行派钟家可是下了死手,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他们只是想把我交给少林寺,要不是黑风兄弟的出现,他们根本就不会下死手。”

沐峰顿了一下,问:“怎么黑风兄弟又出现了?柳玉面已死,他们却好像一直跟着你。”

戴长景凝眉想了想,推测道:“如是说过皇长孙会派人保护我们,或许就是黑风兄弟。”

“整日藏头露尾,果然是朝廷的作风。”沐峰冷声道:“怪不得当日一定要延迟出镖,原来是为了把藏宝图的消息散布出去。”

戴长景突然一怔,道:“这样说来,谣言已经传了有几个月了,可是直到前不久才碰到五行派的人。”

“这趟镖四方镖局倾巢而出,就连你也跟着护镖。这不是秘密,江湖上早传遍了。那些觊觎藏宝图的人,镖队浩浩荡荡,打听镖局的消息比打听你的消息更方便……糟了……”沐峰心中大急,“三哥那边……”

“放心,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不会为难镖队。”

“他们的目标是你,如果我们再整队上路,镖队浩荡,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你。”沐峰眉间紧皱,“可若轻车简便,这一路不知会发生什么。”

“绝不能再整队上路。”戴长景认真道:“别忘了,除了觊觎藏宝图的人还有汉王的人也想致我们于死地。张扬上路,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明白了,我会让范镖主带镖上路引开他们的注意,只是我们就这样上路,若真遇上什么事,蓁儿和弱水……”

戴长景微一愣,片刻后才明白沐峰口中的“蓁儿”就是邵宜相,他心略沉了沉,随即又道:“姜叔说过他是在徐州和三哥分开,三哥带着镖不会走远,这里离徐州不远,我们连夜启程,很快就能赶到。”

沐峰点了点头,“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对了,临走之前我想去见见酌姑娘。”

“是该和酌姑娘道声别,正好我也想带着弱水去见见酌姑娘。”

如是靠在戴长景肩上,笑问:“大公子可想知道那天湖上的黑衣人究竟是何人派遣?”

“汉王。”戴长景直截了当道。

戴长景一边举杯一边搂着她纤细的腰,笑道:“之前沐峰在,所以只好对你撒谎了。”

如是娇嗔道:“大公子是因为确定了我的身份,才愿意拿出羊皮纸吧。”

“在这里。”戴长景从袖中拿出竹管递给如是。

三日后,楼外楼又来人请戴长景,戴长景走进千红阁,如是一如既往笑意盈盈的上来挽着他坐下,为她倒酒,“这壶酒还是尚大人送来的,大公子手下留情,尚大人要我转告,他感激不尽。”

“真无趣。”如是闷闷的放开戴长景,“原来大公子早猜到了。”

“不难猜,那些人招招致命,江湖中没有人想要我的命。就算是之前的五行派,也不过是想我去河南交出藏宝图,并没有起杀意。”戴长景喝了杯酒,继续道:“朝廷内分两派,一派是汉王,一派是太子。”

“前提是汉王必须得到那张羊皮纸。”

“你果然没交出去。”如是笑吟吟接过竹管,“我就知道,以大公子和长孙殿下的交情,你绝不会交出去的。”

“当初我猜到是汉王的人收买了洛旻,连诈带骗的让他躲了起来。我不想让沐峰掺和进去,找了个借口瞒住了他。汉王那边等不到羊皮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知道羊皮纸事的人全部灭口。只要过了这一关,名单上的人可以慢慢再笼络。”

“不错,勾结官员暗通曲款是不小的罪名,况且还是偷运私盐这等大事。”如是倚在戴长景身上,笑问:“大公子之前不愿承认,现在怎么愿意拿出来了?”

“我这一路倒是遇上了不少黑衣人,之前是柳玉面,柳玉面死后是五行派,还没好好休息两天,汉王的人又来了。”戴长景勾唇笑道:“我若没猜错,汉王是因为羊皮纸的事情。”

如是又为戴长景倒了杯酒,戴长景继续道:“他知道羊皮纸在我们这里,先收买了洛旻偷出羊皮纸,之后就是斩草除根,把知道羊皮纸的人都解决掉。”

如是得意的靠在戴长景怀中,笑靥如花,“以刑讯逼供只会让人催生死意,这里是楼外楼,我只是让他知道花花世界的美好,让他明白只有活着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戴长景赞同的点了点头,温香软玉,杯觥交错,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抵抗。楼外楼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连审讯的手法都不一样。

“不,他得不到羊皮纸也可以杀人灭口。”戴长景神色认真道:“纸上名单事关重大,绝不能让皇长孙知道。他早把我当成了是皇长孙的人,就算拿回了羊皮纸,凭我的本事默写一份又何妨。”

如是小心试探,“那张羊皮纸,你真的交了出去?”

“那大公子再猜一猜,汉王为何要对你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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