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帝国少将

白玉堂猛踩刹车，刺耳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尖利。

展昭紧张地回头，“怎么了？”

“你哭了？”白玉堂有所察觉，但看到展昭发红的眼睛，还是有点惊讶。

他慢悠悠地回到车里，不顾照雪的抗议，毫不留情地关掉了他最忠诚的伙伴。

AI的控制系统渐渐熄灭，只剩驾驶座的方向盘可以使用。

展昭眼里放光，“我以为这辆单翼跑车的运行原理来自照雪。”虽然皇家机械工程学院里有很多造型独特的超轻超豪华跑车，但没有哪一辆能做到像白玉堂这辆，可以由AI自行驾驶，甚至思考。

白玉堂心烦地敲着方向盘，展昭挺直背脊反而像炸毛弓背的猫儿一样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从夜间巡查见面开始，这猫儿一见他，警觉得头发丝都竖起来了。看起来倔强、冷漠又嫌弃他，实际上像个无助却无处躲避的猫儿。

这猫儿对他有心结。

白玉堂想通这点，无意识敲击方向盘的手指停下了。他倾身，大掌握住展昭的脖颈，两人四目相对。他凑过去，亲吻展昭发红的眼睛。

眼皮底下是慌乱不安的跳动。

“你讨厌我？”白玉堂抵着展昭的额头。

“我喜欢你。”展昭答。

“我喜欢你。”白玉堂松口气。

“可我讨厌你。”展昭用了些力道，凶巴巴地去撞白玉堂的额头。

白玉堂痛得吸口气，叹息一声，“对不起。”他忽然笑了，“所以，我没有到军校的那两年，是因为你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所以才能正常的学习生活工作。”如果不是他，展昭还可以和以前一样，不会那么强烈的意识到自己是Omega。所以展昭才说讨厌他。

最软弱的事情被白玉堂轻而易举地发现。展昭气闷，明明是白玉堂先表白的，为什么还是他落了下风。

“你少洋洋得意。”

“我只会欣喜若狂。”白玉堂亲亲展昭的鼻尖，“伯母说她同意这门婚事。”至于……咳，孩子什么的，这猫儿那会儿一定不好受吧，一直以来的目标不得不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改变，因此才会气得切掉生殖腔。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他不想提这件事让展昭难过。至于以后，两家父母那边他自己去交代好了。他发现自己想的有点远了，抱着展昭闷闷地笑。

“还笑？”拳头都到白玉堂肚子上了，展昭又收回去，改成抱住白玉堂的腰。

“猫儿，那你现在平静了吗？”

“我已经做出选择了。”焦躁的情绪重新被安抚，展昭其实早就做好了选择，只是看着意气风发的白玉堂，还是忍不住会羡慕，会不甘心和遗憾。爱情这件事，大概是两头尖尖的利刃，想伤害心上人就得先把自己戳得体无完肤。而且，在爱情里，对方总是完美的，心上人总是最好的，不知不觉自己就会患得患失变得卑微。

“果然是可以做导师的人。”白玉堂话音一落，就听到展昭袖子里不安分地银丝蠢蠢欲动，“嘘，开车。”

白玉堂适时回去开车，右手却还放在展昭的后脑勺，撸猫似的揉揉柔软的短发。

展昭抬手拍在白玉堂手腕上，“别动，困了。”

白玉堂按动按钮，车椅降低，载着好不容易拐来的猫儿往临海别墅去了。

展昭醒来，已经是在白玉堂的主卧里了，他长臂一展，摸到另一边，温热的，白玉堂刚走？他瞬间清醒过来，慢慢捋了捋，他只记得在车里睡过去了，然后……他不仅在白玉堂家里还在白玉堂床上两人还共同睡了一夜。他看了看身上的睡衣，随便挠了挠蓬乱的头发，一打开门，外面的照雪立刻展昭。

——夫，夫人早。照雪手上搭着毛巾，管家似的立刻站好。

走到楼梯口的止息原本还轻手轻脚的，这下加速滑到展昭面前。

——啊，先生，你要和我们住一起了？

——笨蛋，叫夫人。照雪鄙视止息。

止息呆呆地瞪着看不出神情的电子眼，忽然转起圈圈来。——啊，我知道了。主人先生吃掉夫人先生了。

“砰。”展昭脸色变来变去，最终挂不住地关掉房门。

门外立刻安静。

止息转身就跑。

照雪问，“你去哪儿？”

“你把夫人先生惹生气了，我去告状。”止息一溜烟下了楼梯。

展昭找到自己的小行李箱，箱子里已经空了，他打开衣帽间，眼熟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好了。他以为和白玉堂在一起，自己会是照顾人的那一个。

昨晚脑门一热，就不管不顾地和白玉堂回来了。完全没有考虑好，白玉堂家里只有一间浴室一间房。

他尴尬又心虚地洗了澡，洗漱用品已经是两人份的了。等他在主脑室找到白玉堂，已经是在醒来的两个小时后了。

白玉堂听见动静，头也没回，“猫儿，厨房有焖好的砂锅粥。你尝尝。”

“白玉堂，我还是觉得……。”展昭想着如何让白玉堂在不发现他心虚地情况下，自然地回自己家。

“猫儿，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

展昭走过去，被白玉堂忙碌的东西吸引住了。

主控桌的左边是一平米左右的液晶屏，白玉堂正拿着压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展昭看了半天，“你别告诉我，这是银河星系图。”

“嗯。”白玉堂起身拉过展昭，把人圈在怀里，“你帮我找找，星际强盗的老巢在哪儿？”

展昭目测了一下比例，上面标注了许多点点线线，多半是各国星域布控点和直线距离。他几乎不做思考的，在辽的左上方点了点。

“上次是在西夏被他们趁虚而入了，但依照星际强盗上任和本届领导者的心理，试手肯定是找不起眼的地方，以免引起过度反弹。”

白玉堂抵着展昭的头顶，长臂绕过去，在展昭指的地方画了个大大的叉。

“虽然星际强盗是个隐患，但是照我们现在的进度，帝国想要与他们一战，还需要至少五年的布局。”展昭沉思。

“你的意思是现在需要韬光养晦，”白玉堂亲亲展昭的脸颊，“你觉得军政司会让谁派驻联盟？”

“一般不会放各部司令官，最多是身份贵重……。”

“你是说吉祥物。”白玉堂挑眉。

展昭掐了他一下手腕，“好好说话。但是现在的境况和以前不通，我不知道军政司的部署。”他低下头去，闷声道：“可能以后也不会知道了……唔，别……。”

耳朵被人咬住，展昭无暇再想别的。

温度逐渐上升。

展昭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句熟悉又冷静的声音。

——先生，这张布控图需要保存吗？

展昭循着声音看过去，整个人都快石化了，镇静地推开白玉堂。

“你是谁？”

“先生，我是照雪。”主控桌的另一面，被全息图像遮住的另一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男人。

“不可能，照雪明明在外面。”

“先生，我是主脑。换句话说，”照雪起身，187公分的身高和白玉堂别无两样，甚至连肩宽长腿都是白玉堂的复刻版。只是眉眼比白玉堂更冷硬，“我才是许多个照雪的主人格。”

“你什么时候在的。”展昭想起一进门，他和白玉堂就亲亲抱抱的。

“从你进门之前就在了。”

展昭脸都烧起来了。

“主人说，要给我介绍个新的主人。”照雪上下打量一番展昭，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弯腰，“很高兴为您效劳，先生。”

“………。”他到底应不应该直接拒绝一个AI！

照雪嘴角扬起可疑地弧度，“主人，用餐愉快。”说完，整个人，不，整个AI又凭空消失了。

像个没有电量的灯彻底熄灭了。

“………。”展昭深吸一口气，这个房间里虽然只有他和白玉堂，但就是这么刺激，他揪住白玉堂的领子，“他从哪出来的又回哪去了？”

“猫儿，放松，它只是一个AI，并不是人。”白玉堂忙着安抚。

展昭古怪地看着白玉堂，“可他和你长得一样，还会思考。”

“我又没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青梅竹马，只能照着我自己做了。”白玉堂拉着展昭回餐厅吃早饭，“整栋房子的安保系统和我所有的信息处理，都是由照雪来做的。另外我希望把照雪应用在更广阔的领域，比如飞行器………星舰。”

展昭动作一顿，不知道是惊叹于白玉堂大胆的想法还是这样张扬的个性。

“陷空岛……。”

白玉堂眼角都带着笑意，“猫儿，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陷空岛做的就是机械应用。”

“你这样信任照雪？”

“之前没怕过，你答应我之后，我想了想，是该留个心眼。我已经想好了，编程也快成了。”白玉堂目不转睛地看着展昭。

展昭扑通扑通的心跳震得耳膜疼。

他听见白玉堂说，“照雪的自毁指令，只有你能启动。”

“这辆是我自己改装的，只是编好指令再和照雪主脑连接起来。”白玉堂单手握着方向盘，肘弯搭着车椅看后方黑漆漆的山路，借着尾灯倒车。

展昭了然。

私家公路走了二十分钟都没有走到尽头，除了仅能照明的路灯，往左右前后看去，是浓重到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白玉堂开车前行，像行驶于孤零零但又不孤单的荆棘里，他想到什么，便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就算被展昭拒绝，那就再说第二次第三次。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她都回去了，你还站在原地不回来。”展昭掩饰一般转移话题。他心里热乎乎的，熏得脑子都乱成一团麻。他盯着窗外，飞上云端的心情又逐渐回到谷底。可是，他是Omega啊。白玉堂会枪械，会格斗，造得了智能AI，心怀征服星海的抱负。而他，从前像个Alpha，甚至有乱真的外形，可身体构造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不可能像Alpha一样无所顾忌地去翱翔去战斗。就算他有上天入海的坚毅，可封闭剂失效后，那不知何时会来的发|情期，就是戴着镣铐行走。这样的他真的可以站在白玉堂身边，和他并肩走向更远的地方吗？

“照雪？除了我没人能把他

夏天的风吹不散白玉堂脸上的热度。他在原地呆了大半天，一时有点难为情。这简直太奇怪了。为什么在流氓大哥的耳濡目染下，他还能因为这样一句话心跳失控？

“不过，照雪主脑现在有自我测算和运行大型数据的能力，”白玉堂回身，看一眼重新皱起眉头的展昭，觉得这猫儿还真是好逗，别人说什么都能认真对待，如同最真诚的聆听者，“你是想说20年前那个被AI反控制导致精神失常最终自杀的科学家？”

“他当年可是最有天赋的发明家。”展昭惋惜。

“有点像饲主和寄生。”展昭不想这样讲，但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解释。

它做成世界第一的AI。”白玉堂淡定从容地像在谈论天气。

展昭不知道白玉堂这样看起来好动的人，怎么就能窝在一间小房子里研究这样精细的东西。

“猫儿，你如果不放心，就成为照雪的第二个主人，看着它也看着我。”

“你是知道内幕？可是调查司介入过，并没有查出什么。”

“我和照雪做过模拟，他的AI并非无懈可击，不排除被人破解从而控制AI的可能。当年调查司的注意力都在AI本身，而没有排查过他的人际关系。最重要的一点，创造者会自豪的将AI当做所有物，不允许外人介入，个人发明的AI往往只听从创造者的指令，两者是单向的。因此当年除了科学家本人，谁都没有办法有效拆除AI，一旦强制介入，AI会自爆，才无法知道AI内部被做过什么手脚。”

“我为什么要哭？”被戳穿后的猫儿只能用炸毛掩饰。

跑车里一时沉默了。

白玉堂笑了，“是这个道理。”

“你担心过吗？”

“猫儿，AI不可怕，亡灵也不危险。人心才是无法控制的。”白玉堂一甩油门，急转弯的地方也不减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