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帝国少将

如果那不是一抹对待敌人的冷笑，大概会更热烈。

但足以让他很难忘，甚至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比如友谊赛结束后，追着展昭到宋星域，鬼迷心窍似的希望展昭入伙；比如那之后只要是挂着‘御猫’标志的星舰，他总会行些方便；比如展昭被困冲霄楼，他故意在白玉堂救人时，把军舰开到辽帝国星域边界。

X将军从花瓶里拿起一朵曼塔玫瑰，捻了捻花枝，冷不丁陷入回忆里，展昭那时对着全息屏幕说什么来着，说的是“敢骗我，我会杀了你。”

星域里没有动物，但X将军曾见过一只黑色的猫儿，不太成熟，青涩的刚出生一样。那是当年他接手星际军团初尝权力的滋味时，想着要给帝国联盟一个点颜色瞧瞧，第一件事就是侵入联盟友谊赛系统。

一群养尊处优只有理论的军校生瞪着慌乱无知的鹿眼，要么恐惧到瑟瑟发抖，要么愚蠢到像只飞蛾，更多的是被挑衅之后恼羞成怒的丑态。

只有一个是特别的，来自于弱鸡一样的宋帝国，身形高挑，眼眉远没有现在清丽，活泼明媚的像个没见过黑暗的小太阳。X将军后来才知道，就是这样的展昭，比一般军人要温润许多的展昭，已经在别人顾着吵闹的时候，带着自己的队伍制定好了应对方案，甚至还把一直粘人的花孔雀晏苏卿劝说入伙。

玻璃门打开，X将军遗憾，他在漫无边际的虚空里呆了太长时间，讨厌死黑暗和漂泊了，他想结束这一切。如果不是立场，他和展昭还有他的老对手——年轻的战神白玉堂，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可惜了。

“展昭，如果当时我露面，你会杀了我吗？”他拿起竖在玻璃幕墙前的手杖，漫不经心地问。

“会，可惜那会儿我是军校生，没有对星际强盗主动发起攻击的权限。”展昭站在层层叠叠的奶油灰的玫瑰海里，转身看着他，表情很真诚。

很认真地在说，没有杀掉他，是件遗憾的事儿。

“现在呢？”X将军有些恶劣的问，他的遗憾也很多，比如他等待着展昭成长，不能站在同一条战线，做对手也不错。

展昭眉眼高傲，透着股云淡风轻的睥睨，他把手放进大衣口袋里，“我不是军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通道尽头的飞行器。

曾经以荣耀和军功为信仰的军校生，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一句话的？

X将军走到花房门口，突然有股冲动，留给星际和平的时间不多了，他想最后问一次，展昭要不要跟他走。哪怕，他已经开始了收网行动。一瞬间的功夫，展昭已经消失在舷梯上，可很快，又在舷窗前停下了。

舷窗收起单向功能，两人隔着距离对视。

他看到展昭双指放在额头上，然后贴上玻璃，眯起眼睛笑了，同那时一样，看似温和的表象下是摧枯拉朽的锋芒。

展昭说的是——永别了。

展昭收起舷窗，快步走进休息区，手臂伸进小吧台的屉格里，从敞开的蓝色丝绒盒里取出一枚花苞大小的锥形钻石，看一眼杰，扬手抛过去。

杰下意识地接了，连日来遭受的嫉妒、艳羡、恶意，以及被戏耍的愤怒一齐涌上来，上前半步，“老子还不缺这玩意，就特么缺睡你一觉……。”他陡然闭了嘴，竟被展昭看过来的眼神震得后退一步。

等他再去看得时候，展昭依旧是在优雅地泡茶，他晃晃脑袋，想确定刚才那一眼是不是错觉，可汗湿的后背告诉他，那转瞬即逝的气压是真实的。他手上是沾过血的，什么样的恶人没见过，可是只有两种人，他打心底里惧怕，不仅是他，任谁看见了都要惊慌。

一种是嚣张强悍如白先生，气场强大到只要靠近就会被割裂。一种是凛然不可犯，端正到让人生畏。

“我很意外，这么多天了，你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还敢胡说八道。”展昭单手搭在大理石桌沿，端着冒着热气的茶盏喝了一口。

杰慌了神，没头苍蝇似的，他这些天一直被马汉看管着，见了面也只顾着和别人动手了，根本得不到任何信息，只是今天早上，很久没露面的人竟然和首领李在一起。他突然想起李的态度，额头上直冒冷汗，前些天李没说过但很多人都知道了，说是白先生的爱人要来暂住。他嘴唇不住颤抖，想道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到家了，回去吧。”展昭瞄一眼窗外，“谢谢。”半晌又道，“抱歉。”

谢谢是因为也算帮了他一个忙，道歉是因为总归利用了别人。

杰哪敢多想这是什么意思，一刻也不敢多待，匆匆下了飞行器，腿都软了。等他终于能走路时，看到展昭弯着腰进入地下堡垒的入口房间。

算上今天，他只见过展昭两次，可是刚才在飞行器上，展昭像换了个人。明明体格和他差得很远，但他就是惧怕展昭，那一眼不是凶恶，可偏偏透着股强势，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听见脚步声和口哨声，心烦意乱地抹了一把脸。

“哟哟哟，腿都站不起来了！”

“小心着点肾！”

“都给老子闭嘴，一个个想死别拉我！”杰把钻石甩进来人怀里，一拳砸向墙壁，走向酒馆，“老子请客！”

和昏暗热闹的废墟不同，地下堡垒出奇得安静。

展昭坐在沙发里，盯着光面墙壁发呆，那天他明明听到有人敲白玉堂的门，自那以后，白玉堂再没有联系过他，全息屏幕也没有亮起过。他心里发慌，夜里睡不安稳，一睁开眼还是黑暗的房间，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冲向门口，想立刻回国。握到金属门把手之后，又立刻冷静下来，打开灯，连接止息。

——先生。

——白玉堂呢？

止息瞪着一双电子眼，评估到展昭情绪低落，明目张胆地看向一旁——雪雪，我要怎么回答？

屏幕一转，出现在眼前的是梳着背头的照雪。

和白玉堂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猝不及防地闯进视线里，展昭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先生，您放心，主人身体状态很好，情绪也还不错。

——他人在哪儿？

——三天前已在监察部的护送下抵达国会，同时，对狄青长官的指示已通过苏虹将军传达。

展昭一颗心回落，逐渐恢复先前的镇定。他蹙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照雪突然开口——先生，您已触发主人设置的指令。

指令？展昭疑惑。

屏幕上的画面瞬间更新。

展昭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耳朵尖却不可抑制地红了，暗骂一句混蛋白玉堂！

这白老鼠……竟然……虽然他完全被白玉堂的军装遮住了，但是环住白玉堂脖颈的手臂，完全暴露了两人在干什么。

他挫败地揉了揉眉心，下次不能这么大意，凭什么他没遮没拦的，白玉堂却衣冠整齐……不，衣装完整到连大衣都不脱，像个一肚子坏水的斯文败类。

接下来，展昭一直留在地下堡垒，他接过马汉递来的最新消息。

X将军的强盗军团已经抵达君子线，再往前一步，就是入侵联盟星域，战争一触即发。

他随口问道，“李那里没有再收到过X将军的消息？”白玉堂在拾荒人的一切属于不公开的秘密，通讯渠道只能连接白玉堂和其心腹。

“没有。”马汉有些犹疑，最终还是选择沉默。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和服从。

展昭失笑，他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X将军那样刚愎自用又多疑的人，怎么可能凭一两句就相信他的话。他不过是让X将军放松警惕，迫不及待地出手而已。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不能被动挨打，而是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而失去白玉堂的联盟军团乱成一团，勉强拉出一条防守线，和星际强盗形成对峙的局面。一向如猛虎一样的先锋军队，艾虎下辖的宋帝国驻守空军，却完全没有动静。

庞统气得拍桌，但他的人不足一千，上去就是送死。

艾虎性格急躁，脸色涨得通红，“我只信司令官，没有司令官指挥，我不会带我的兄弟白白送死！”

“这是guo家尊严，不是你搞个人崇拜的时候。”庞统怒喝。

“不用你提醒，这里的每一个都是军人，我们守护的帝国星域绝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艾虎梗着脖子，“星际强盗敢过来一个，小爷杀他一家！”他放下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秘书处长陈之云还在联盟星舰，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急得脑袋直冒汗，通讯器一响，竟是许久没见过的司令官。

白玉堂嘴角噙着冷笑，整个人像烈火淬炼的刀刃，下巴上却透着青色的胡茬，他点燃雪茄，“五爷出门了，脏东西就坐不住了。看好基地，棘手的话和狗崽子联系。”

“是，长官。”艾虎整肃敬礼，又觉得白玉堂话音不对，“老大，你不上来吗？”

“上，”白玉堂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咬牙切齿地笑了，“五爷先去逮猫儿。”

“不要被我抓到哦，否则会被我的枪口吞噬。”被他控制的全息投影出现这样一句文字，耳机频道里都是他捉弄人的声音。

围在一起的羊羔们惊慌地散开。

“你别无选择，你不陪我玩，我去找别人玩。”他看到展昭在一瞬间握紧了拳头，很快又松开。他看到展昭整个人都收敛了神色，利落地缠紧袖口，面无表情地装填子弹，一把插进腰间，一把在手腕间转了一圈，分毫不差地举枪对准监控。

十八岁的军校生连汗水都是蓬勃的，像绿荫遍地又灿烂的夏日阳光，可笑容漂亮美好到仿佛人间从冬日解封的第一缕朝阳、第一条溪流、第一棵发芽的生命、第一朵盛放的桃花。

他满意地看到展昭愣了，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像表面威风凛凛实则第一次外出探险的猫儿一样，但很快，明亮的眉眼闪过一丝阴霾，一丝愤怒。这回轮到他惊讶了，原来被触碰到底线的家猫儿也会挠人。

展昭穿着深色西装，领口露出一圈折边规整的衬衫来，他微微侧身，低垂的眉眼望着X将军的方向。

他却让人把视线对准展昭，他觉得展昭有趣也对展昭不满。他费这么大功夫送的见面礼，已经想好了要让这群联盟的待宰小羔羊体会到星际军团的威严。结果出了个特例，一个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想反抗他扳回一局的人，一个天真到愚蠢的军校生。

他还不想挑起战争，只能仗着能控制全息系统，用尽了一切方法连唬带吓。

他看得有趣，缩小语音范围，“小家伙，你还挺惨的。”

“等一下，”制止声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果然，想要摘除耳机的展昭停下了，微垂眼睫，眸光如出鞘的剑，看着虚空的方位，像是透过那里在警告他。

他乐了，“有意思，我们俩玩个游戏，我告诉你间谍机的方位，作为交换，你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听我的。十分钟之后，我会退出系统。”

“我会信一个星际强盗？”展昭皱眉。

结果，展昭比他想象中还要惨，有人浑水摸鱼，想让宋帝国的参赛小队全军覆没。

展昭像敏捷的猫儿，带着小队一边对抗他，一边躲避偷袭防止淘汰，逐渐力不从心。

军校法则规定年轻的军校生，不要对星际强盗心软。

展昭果然是个杰出的优等生，永远不会忘记帝国和军人的立场。

“滚！”展昭累得一头汗，听见这恼人的调笑，咬牙怒喝。

“啧啧，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故意停顿，展昭却理都不理他，他只能接着说，“你想过没有，对方为什么知道你的方位？这次的系统里藏着间谍机，你猜是来逗谁？”

展昭吃过一次亏之后，就懂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竟然想要用同样的方法反击。手掌大小的箭簇冲全息屏幕飞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仿佛那玩意近在咫尺。他生起气来，一定要教训一下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