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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香影录

第 91 章 酿酒

温珑陵道:“也许,现在就有门派暗中联合起来,打算偷偷灭掉烛螭派了。杀死琼琚,只是第一步。”

四个人面面相觑,品味着这句话,都觉得有些激动。

烛螭派一家独大、一手遮天多年,一朝灭亡之后,南方江湖的势力,会如何重新划分呢?

小院子里,玉生香、温珑陵、百里檀风、景骁天四个人坐在桌前,一边涮火锅,一边商量琼琚的死背后的疑点。

景骁天也无心品味美食,他摸着肘子背后的毛,道:“今晚,咱们把一切都说明白,别放过每一个细节。说不定,这凶手,就能推断出来。”

温珑陵垂下眼眸,道:“其实,我们不要把嫌疑都放在宣家父子身上,这些年,烛螭派在江湖上结仇不少,琼琚是烛螭派大小姐,想杀她的人,也不少。”

景骁天摇摇头:“虽然有可能,但是,仙仙和我说过,我们在千窟洞那天,她偶然看到,墙上有一幅画。”

温珑陵道:“什么画?”

景骁天星眸一沉:“是一幅人体的穴位图,很隐蔽,很粗糙。也不清楚是人为的,还是天成的。”

这也就说明,很可能,云归鸿在杀宣琼琚之前,临时知道了《亢龙有悔》的死穴,有人在暗中指点他。

檀风忽然道:“我还是觉得,宣二公子宣琅琊的嫌疑,特别大。”

玉生香道:“阿姐死后,宣琅琊自断食指,然后疼晕过去了。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假装的。但是,也有可能,是他杀死阿姐后,愧疚而自断食指。”

景骁天看向檀风:“为什么?阿檀你说说看。”

在玉生香、慕枕亭认识檀风之前,景骁天就通过宣琼琚认识百里檀风了,他和檀风还一起出过任务、杀过恶贼。

檀风抚摸着自己指头上的刀茧,沉声道:“阿琼说,她小时候,和弟弟很要好。长大之后,因为心性不合,而逐渐疏远。两个人也曾多次想要改善关系,可都没有结果。”

温珑陵道:“人和人之间,一旦心性不合,那就很难关系好。”

玉生香觉得有点累了,就斜倚在他肩头,道:“没错。阿姐满心江湖正义,宣琅琊只想损人利己,这差距是鸿沟啊。有血缘关系也没用,关系该不好还是不好。”

檀风的睫毛很长,像一对黑蝴蝶在暗夜里扑扇翅膀:“阿琼一死,继任烛螭派宗主的人,就成了宣琅琊了。他得益最大。”

玉生香暗暗思考宣琅琊这个人。他喜欢折磨外人,对自家的人却是不错的。好几次,他和阿姐起冲突的时候,都是他先服软。

自从螃蟹唐蕊的事情之后,玉生香意识到,一个人是有很多面的。宣琅琊不是个好人,但他一直表现得是个好弟弟。

景骁天蹙了蹙眉:“如果我是宣琅琊,设局杀阿琼的话,我不会跟着去的。这不是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吗?”

温珑陵轻声道:“说的也是。”

景骁天道:“都再想想,还有谁有动机,有嫌疑。”

温珑陵道:“宣奉。”

宣奉?难不成是亲生父亲,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檀风当即会意,她点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宣奉纵横南方江湖这么多年,心里是怎么想的,手上是怎么做的,我们不能用揣测寻常父亲的方式揣测他。”

玉生香叹道:“只可惜现在云归鸿死了。要是他没死,审问一下,就问出来了。”

檀风叹道:“幸亏云归鸿死了,否则,他再写出十本二十本邪功,江湖上就不成样子了。”

玉生香觉得心里有些痛楚:“是啊,阿姐她拼了命,就是不想让云归鸿再跑去祸害江湖。原本,她是可以跑的……”

景骁天倒满一杯酒,忽然洒在地上,望着天空朗声道:“阿琼,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找出凶手。给你报了这个仇!”

肘子伸出粉舌头要来舔酒,被景骁天提起它命运的后颈皮:“你不能喝,这是给你阿琼姐姐的。”

檀风道:“在烛螭派,若说宣琅琊、宣奉有嫌疑,那阿琼的祖母,宣老夫人也有嫌疑。”

温珑陵一抬眸:“为什么这么说?”

檀风和宣琼琚认识有六年之久,她二人关系最为亲密,有关宣琼琚的事,自然她知道很多。檀风轻声道:“阿琼的祖父祖母,夫妻情深。她祖父修炼了《亢龙有悔》,夫妻两人朝夕相处,她祖母有很大的几率知道死穴紫宫穴。”

玉生香忽然想到,从小到大,因为宣老夫人总是拿宣琼琚和自己比,所以宣琼琚和她祖母的关系不是很好。

檀风续道:“也许宣老夫人不是故意的,她倒是没什么理由去害自己的亲孙女。但是她有可能偶然透露出去了。不过,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现在琼琚死了。如果是她的错,她一定会察觉到。”

温珑陵沉声道:“眼下,我们有三个怀疑的人:宣琅琊、宣宗主、宣老夫人。”

景骁天道:“要怎么从这三个人里,找出真正的凶手呢?”

檀风拢了拢深紫圆月家袍的袖子,她道:“那就需要咱们各显神通,明察暗访了。”

深紫圆月家袍的紫川派嫡系女子的家袍,檀风是百里宗主的义女,也被破格赏赐下这种家袍。可见,檀风在紫川派十分得百里宗主器重。

景骁天道:“哎,我有个法子,不如咱们潜入烛螭派看一看,究竟是谁做的,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温珑陵蹙蹙眉:“这太冒险了。”

檀风也道:“不妥,一旦被烛螭派抓住了,轻则在江湖上混不下去,重则被暗杀。”

那些不招惹烛螭派的小门派都被灭了,要是敢主动招惹烛螭派,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玉生香灵光一闪,道:“平时不能去烛螭派,不如,咱们在阿姐的七七之期去?”

为了使灵魂安详,但凡江湖世家死了人,都要停尸七七四十九日,再下葬。

温珑陵点了点头:“在七七那天去,虽然也很冒险,但是比往日要安全得多。阿琼下葬这一天,为了避免冲撞大小姐的魂灵,烛螭派的弟子们、门客们都要离开,让阿琼和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这样一来,七七那天,烛螭派的守卫就没有那么周全了。甚至,没有弟子在烛螭派巡逻。更容易瞒天过海。

玉生香继续提议道:“所以,不如就七七这天去吧?咱们去一探究竟。”

檀风沉思道:“七七那天,阿琼就要下葬了。她的亲人们,包括宣琅琊、宣宗主、宣老夫人都要和她作别。我们可以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玉生香点点头:“如果是她的家人和她说话,害死她的,要么愧疚忏悔,要么沾沾自喜,反正态度肯定和往日不同,咱们只要观察他们的态度。”

景骁天问道:“距离阿琼的七七,还有多少天?”

温珑陵沉吟片刻,道:“还有五日。”

景骁天点点头:“在这五日里,我们要制定一出精密的计划。”

此时此刻,玉生香看着荒寒的月亮,心里一时千滋百味。

说实话,这些年来,因为宣琅琊玷污她、宣奉灭泽云派,一桩桩一件件的肮脏事,玉生香心里十分怨恨烛螭派。

她没有着手报复宣琅琊,报复烛螭派,是因为顾及着她和阿姐的关系,因为她珍惜这段友谊,不想让阿姐脸上难看。

现在,阿姐都死了,还极有可能是被烛螭派里的人弄死的,她自然什么都不用顾及了。

檀风来到鲤州城后,小姐妹阿香在鲤州城里有院子,她当然不用去住客栈。

第二天,天空泛起一片蒙蒙白雾,玉生香和檀风坐在炉子前,一边烤栗子吃,一边聊天。

玉生香用火筷子把栗子夹出来,轻声说:“阿姐走了,我也没有办法。你,我,阿亭,咱们三个都要好好的。”

檀风轻轻一笑:“嗯,咱们三个要是不好好儿的,她走也走得不放心。”

玉生香声音怅惘:“她才二十四岁啊,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呢。”

檀风听着火栗子在炉里灼烧的声音,心中一阵喟叹。阿琼一走,都没有人在她耳边念叨着,要她放下童年阴影,尝试和少宗主在一起了。

檀风没由来说了一句:“在长安的时候,阿琼有一次心血来潮,要自己酿酒。说等你和珑陵到了长安,给你们喝。”

玉生香心想,阿姐一个连螃蟹都做不熟的人,竟然还会酿酒?

玉生香剥开两个栗子,递给檀风:“我们没能喝上她酿的酒。”

檀风轻笑着拍了一下她肩头:“你不想想,阿琼酿的酒,能喝吗?挖出来之后,我尝了两口,她就倒掉了。”

玉生香笑了笑:“滋味如何?”

檀风狭长的美眸微微眯起,好像是在回忆往昔的岁月:“阿琼酿的酒味道很涩,很酸,不过我愿意喝。”

听到这句话,玉生香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随后,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烤火吃栗子。

玉生香忽然道:“前不久,你给你爹扫墓去了?”

檀风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玉生香望去她的眼睛,轻声说:“我记得你爹的忌日。”

她想象着檀风姐姐锦衣扫墓的样子,想象着檀风姐姐如何与不堪的过往相处,心里一阵恍惚。

檀风将烫好的热酒分了她一壶:“我不仅去给我爹扫了墓,我还回家看了看。”

从她的语气里,玉生香就能知道,檀风说的这个家,是养父在村子里的家,承载她无数屈辱记忆的家。

檀风将烈酒灌入喉中,温声道:“这是我第一次回家,以前我都没有勇气回来。”

玉生香想,养父死了多年,檀风在紫川派过活,想必那里早就荒废了。

檀风把玩着酒壶,道:“我去的时候,院里的柿子,熟了。以前,我住在那里的时候,总是盼着柿子能熟。盼着我爹给我摘柿子吃。”

玉生香忽然想起之前江湖上有关百里寒星的事,百里寒星暗恋檀风多年,为了她退了三次婚。

可是檀风仍旧不为所动,玉生香知道,童年经历过那一切后,她已经不能再接受情爱。

玉生香问道:“你和紫川派的少宗主,怎么样了?”

檀风点了点她的眉心:“阿琼在的时候,你不催我。阿琼不在了,就换你催我了。”

玉生香点点头:“没错,她不在了,就换我催你。”

檀风轻轻摇头:“我现在还不能,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能接受他了。”

玉生香看着檀风的眼眸,心想,我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放下童年的黑暗,接受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同辰山,千窟洞。

慕枕亭和叶弥书一前一后走在迷宫一样的洞穴里。他们这次故地重游,是要来研究那幅诡异的图画的。

叶弥书越走,越觉得难过。这里就是他心上人丧命的地方。

慕枕亭惦记着他不会武功,一边递给他无花果,一边轻声道:“你要是累了,我们就歇一会。”

叶弥书摇摇头:“没关系,走吧。”

慕枕亭带他来到她记忆里的地方,说:“就是这里。”

两个人在石壁前找了一会儿,集中精力,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然而,来来回回找了三次,都没有找到之前的图画。

叶弥书凝眉道:“阿亭,你没有记错,就是这里?”

慕枕亭点了点头:“我没记错,就是这里。”

怎么会不见了呢?

慕枕亭抬手,按照记忆中的位置高度,抚摸往石壁,忽然,她大彻大悟:“小叶子,我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不到了。那副画,在我们离去之后,就被人毁掉了。你看,这里,布满了划痕。”

叶弥书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很大一块石壁上都布满沟壑纵横的划痕。根本找不到她记忆里的人体穴位图。

瞬间,叶弥书和慕枕亭目光相接,两个人同时想到四个字——欲盖弥彰。

叶弥书声音低哑:“宣姐姐,就是被人给害死的!”

慕枕亭道:“今天要是找到了那幅图,我还没这么怀疑。如今看来,加害者毁尸灭迹,把这个信号给毁掉了。”

在他们距离两人不远处,千窟洞里隐蔽的地方,潜伏着两个红衣的烛螭派弟子。弟子凝神静听他们在说什么。

景骁天道:“我记得,在蜀中的时候,你说过,烛螭派灭了一家的门,好像特别蛮横的样子。”

温珑陵抚摸着筷子上的雕花,轻声说:“被灭的那一家,是秣州的扶苏派。你们知道,烛螭派为什么灭扶苏派吗?”

温珑陵吐出两个字:“众怒。”

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是有一定道理的。烛螭派飞扬跋扈多年,引起众怒的时候,必定群起而攻之。

景骁天道:“要我说,阿琼就是烛螭派唯一一个正常的人。你们看她弟弟吧,绝世人渣。她爹表面上一幅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背地里早就自封了武林盟主,也是奸诈之辈。”

入夜。

玉生香猜测道:“因为扶苏派不服从管教,不给他们通行令牌?”

温珑陵摇摇头:“非也。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扶苏派就被灭门了。扶苏派宗主四十寿辰的时候,他让裁缝给自己做了一件烛龙纹的衣裳,而烛龙纹冲撞了烛螭派的图腾。宣宗主不高兴,就将他们灭门了。”

檀风道:“在之前的两年里,烛螭派收服了秋涧派、惊涛派、华山派这三个大门派,赫赫扬扬。你们想,光大门派就收服了三个,那些欺凌、弄死的小门派,肯定都数不过来了。”

檀风心想,她紫川派的宗主百里睚岸,和宣奉的地位差不多。但是百里宗主是有底线的,不让人欺负,也从不仗势欺人。

温珑陵轻声道:“烛螭派,虽然现在看起来如日中天,但是它不会活太久了。”

景骁天眉一蹙,不知缘故:“为什么?”

檀风定定道:“也许烛龙衣裳只是个幌子,扶苏派的存在,妨碍了烛螭派的利益,烛螭派就把他们给灭了。”

玉生香望着泽云山的方向,心里思绪万千:“我曾经待过的泽云派,也被烛螭派给灭门了。他们就像疯狗一样,看谁不顺眼了,就咬谁。灭泽云派,你们猜猜为什么?因为我师兄没给他们通行令牌。当年,打上山来,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江湖公道,泼了我们一身的脏水。”

玉生香忽然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云归鸿在江湖上消失的十四年里,知道了《亢龙有悔》的死穴紫宫穴?”

檀风道:“这个有可能。”

听到这个,温珑陵觉得心里不自在。秋涧派、惊涛派、华山派这三大门派,正是自家长老温自恪当谋士,设“因果连环套”,才帮烛螭派灭掉的。

玉生香目透寒意:“可不是。泽云派灭门那一晚上,不知死了多少弟子!太绝望了。可是,偌大的江湖,不知有多少毫无还手之力的泽云派,死在烛螭派手里。”

景骁天蹙眉道:“烛螭派的破事儿怎么这么多?他家能穿烛龙,人家就不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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