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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香影录

第 104 章 藏瓶

温珑陵轻声道:“我去查。”

半日后,温珑陵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他们。右手掌心有这么一道痕迹的,都是大户人家专门负责喂马牵马的小厮。他们整天和马打交道,整天拽缰绳,所以才有这么一道痕迹。

玉生香托腮,轻声道:“看来,慕枕山以前,是个养马小厮。”

叶弥书道:“当初,咱们怎么把害死阿琼的罪魁祸首找出来。眼下,就怎么把害死阿亭的人找出来!”

檀风道:“普通盗匪,根本上不去颇道山,杀不了阿亭。”

玉生香道:“对啊,就算他们人多,罡气多。可是阿亭有可以让人昏迷的仙子雾,不愁降伏不了他们。”

他想要再往细里查,这时候,线索就断了。烛螭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日中天,暴露派内消息的惩罚又很重,几乎所有人都对门派中事守口如瓶。

玉生香也不气馁,她把玩着相思短剑,道:“既然在外头查不到,我就进去里面查。”

她打算,潜伏在烛螭派里,一探究竟。

在鲤州城的一座酒楼里,玉生香和檀风对坐在窗边,一起饮酒。

檀风道:“前几天,我让弟子们到烛螭派的羲和宫里了。”

玉生香眼睛一亮:“嗯?”

檀风望着她,手中给她斟了一杯酒:“你不是要潜伏在烛螭派里?主殿羲和宫是烛螭派的重心,潜伏在那里,更容易发现信息。”

玉生香默契地一笑:“所以,你发现什么了?”

檀风凑过去,语不传六耳:“所以,我手下的紫川派弟子发现,羲和宫主殿里有一对巨大的花瓶,足有一个人那么高,完全可以藏人。”

玉生香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屏息静气,藏在花瓶里,比藏在房梁上安全多了。而且更容易把殿内的声音听清楚。

檀风又嘱咐道:“不过,羲和宫内的烛螭派弟子很多,你可千万别被发现了。藏在房梁上冒险,藏在花瓶里,也是冒险。”

玉生香微微一笑:“没事。”

眼下她有八缕罡气,旁人打不过,旁人抓不到。就算因为潜伏在烛螭派,毁了她好不容易正的名,她也不在意。

与慕枕亭相比,名声算得了什么?

檀风道:“无论如何,你要留神。”

玉生香又是一笑:“别担心。”

见完了檀风,玉生香又在点心铺里见小叶子。

叶弥书递给她几折密函,轻道:“这是烛螭派的弟子作息时间,我给你弄来了。”

玉生香接过来,惊喜道:“你怎么弄来的?”

叶弥书把玩着自己头上的毛笔簪:“昨天,我说要给大名鼎鼎的宣宗主歌功颂德,往烛螭派里转了一圈,问了点东西,比如他们什么时候集会、什么时候汇报功绩、什么时候宵禁,那些弟子折服于兄弟我的魅力逼人,一字不漏地说了。”

玉生香笑盈盈看一眼文质彬彬的小叶子,一掌拍在他后背:“你也算是蔫坏蔫坏的了。”

叶弥书作文人捋胡叹息状:“你和阿亭,都算是我的好兄弟。为了兄弟,暂时舍弃一两天高风亮节的风骨,算得了什么?”

玉生香潇洒一笑:“等我事儿成了,回来请你喝酒。”

入夜,明月上纱窗。

温珑陵看着眼前的玉生香,见她眉目坚毅,身姿沉稳,一颦一笑都有“江湖高手”的意味。

他不由心驰神荡,当初她去杀虎兕牙的时候,他是满心担忧的。眼下,玉生香还是要去做危险的任务,他却没有那么担忧了。

她已经有八缕罡气,是天下少有的高手。恐怕烛螭派的精锐弟子联合起来,都不能动她分毫。

紫川派门客百里缙,四十余岁,才身怀八缕罡气。而玉生香,年仅二十三岁,同样也有八缕罡气了。

温珑陵觉得,玉生香去这人间的哪一处、去做什么事情,他都无需担心过度。他需要在意的是,保护好自己,不能成为敌人威胁她的把柄。

天下这么大,除了自己是她的软肋之外,她真的无坚不摧了。

此时,玉生香一时兴起,拿起一把木梳子,给温珑陵梳起头来。

温珑陵轻声道:“痒。”

玉生香凑过来,含着他的耳垂:“哪里痒?”

温珑陵一把将梳子夺过来:“你别梳了。”

玉生香含笑把梳子取回来:“让我给你梳吧,我再也不闹了。”

温珑陵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低头一笑,任她抚摸他后颈白皙的肌肤。

玉生香边给美人梳头,边说:“明儿我就去烛螭派了,劳烦你找几本好看的书给我,我打发时间用。”

温珑陵眉心一蹙:“打发时间?”

潜伏在烛螭派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她却毫不在意,反而要用书打发时间。

玉生香发出一声妩媚的轻笑,亲了亲他后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濯雪派。

下属走入房中的时候,玉剑丹正在品茶。

隔壁是妻子百里芳菲逗弄新生婴儿的轻笑声。

他从不喝酒,所以独处的时候,只是自己喝一壶茶。他是濯雪派玉宗主的左膀右臂,这些年来,攒了不少的银两,在临安城买下这座三进三出的宅院。

下属跪在地上:“玉公子,事已办妥。”

玉剑丹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好。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么大一个烛螭派,从外面杀,很难杀死。只有从里头乱起来,才能死得彻彻底底。”

下属心服口服道:“玉公子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玉剑丹唇边噙着笑意,眼神里却无波无澜。这些年来,他布下局,激化烛螭派长老们的矛盾,试图从内部分裂宣家。

这一出局,他布了四年。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是敲门声,丫鬟的声音很清脆:“玉爷,夫人来了。”

玉剑丹给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会意,当即像蝙蝠一样使用轻功飞走。

玉剑丹将笑未笑的表情忽然消失,换上真诚温柔的笑容。他令小厮开门,百里芳菲怀抱儿子,就站在门外。

玉剑丹揽过妻子的肩,轻声道:“芳菲?来。”

为人妻为人母之后,百里芳菲的面颊更圆润了,显出几分富态的美感。她轻笑道:“我怎么哄,无忧都不肯睡。看来他不要我,非要找爹爹。”

今年四月,百里芳菲为玉剑丹生下一个孩子,玉剑丹给自己的长子取名“无忧”。

无忧无虑,一世平安。

寻常丈夫,都是没有耐心哄孩子的。玉剑丹却不同,他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他接过无忧,抱在怀里,学着妻子的模样,温柔地逗弄起来。

玉剑丹哄了一会儿,婴儿就睡着了。

百里芳菲含笑娇嗔道:“看来你们父子两个联合起来,折腾我呢。”

玉剑丹吻一吻她下巴上的美人痣:“我怎么舍得折腾你。”

芳菲往后一躲,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对翡翠镯子,正是玉剑丹在紫川派送的订亲信物。芳菲日日戴着,可见夫妻感情深厚。

因为芳菲喜欢翡翠,玉剑丹就为了她四处求珍品翡翠,不惜重金也要全买回来,供她挑选赏玩。

倒也真正履行了订亲时的诺言:有生之年,誓死娇宠。

翌日,玉生香策马到了广陵城,她潜伏在烛螭派旁边的百年古树上,等着烛螭派弟子守卫交接的时间,好偷溜进去。

忽然,玉生香看到一伙烛螭派弟子、小厮敲敲打打,吹着丧事用的唢呐和长笛。

玉生香暗想,烛螭派里,谁死了呢?是不是宣琅琊那个混蛋?

送葬的队伍走过去之后,后面有两个烛螭派弟子像驱赶牲口一样驱赶四五个老女人,老女人们哭喊凄厉,困顿不堪。

“去!哭什么哭?!”

“能给老祖宗殉葬,是你们的福气!”

“别再挣扎了,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原来,死的人是宣老夫人。

经过孙女身死、儿子身死的两重打击,一向孝顺的宣琅琊又突然变了脸,冷落她。宣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终于一口气上不来,去了。

玉生香眼皮一抬,也不用剑,摘下旁边的两片叶子,飞过去,精准地刺穿了两个烛螭派弟子的脖颈。

真正的高手,摘花折叶,即可杀人于无形。

“啊——”女人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随后,她们见押送自己的弟子死了,再也没有人逼她们去死。女人们惊喜又后怕地四处逃窜,逃走了。

唯独留下宣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红橘还留在原地,没有逃走。

红橘隐约看到了玉生香的身影,她轻声道:“玉姑娘……”

玉生香唯恐被弟子发现,并没有从树上跳下来。她轻声道:“红姨。”

自从宣琼琚死后,红橘无人接济,是叶弥书和玉生香拿钱接济她,让她给丈夫买续命的人参。一来二去,玉生香和丫鬟红橘也就熟了。

玉生香问道:“这是怎么了?他光天化□□你们去死?”

红橘满目凄怆,颤抖道:“新宗主好大的威风,光天化日之下逼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他……他要逼我们给老夫人殉葬!活人殉葬!”

饶是玉生香身经百战,听到这句话,都觉得心惊肉跳。活人殉葬?宣琅琊他还有人性吗?

原来,宣老夫人的七七之期,宣琅琊让这些服侍宣老夫人的丫鬟守灵,守完灵后,忽然下令,让她们殉葬。

在别的江湖世家,这种情况下,都会养着这些为自家付出一辈子的老丫鬟到死,薄情一点的,就把人遣散,让她们另谋出路。绝没有逼迫活人殉葬的!

玉生香沉声道:“既然这样,你快走!别再回广陵城!”

“我一把老骨头了,我丈夫也死了,还怕什么呢……”红橘的眼神里冒出凌厉的精光,颇有枯木逢春的意味,“哪怕他是宗主,我也不顾及了!”

玉生香听出了她意中所指:“什么?”

红橘凄厉地冷笑:“我一个卑贱的老婆子,江湖上没人信我的话。但是玉姑娘,你不一样。有一桩尘封二十多年的旧事,我要告诉姑娘!”

玉生香警觉地四下看了看,见四处都没有人声。她利落地跳下树。红橘贴着她的耳畔,絮絮说了许久。

说完之后,红橘就逃命去了。

独留玉生香站在原地,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自这一日起,玉生香就偷偷潜入羲和宫,藏在檀风告诉她的那个比人还高的花瓶里。她屏息静气,掩去自己的气息。

不愧是南方第一大门派,羲和宫内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禀报的、传信的、接送东西的,应有尽有。

她一天六个时辰都躲在花瓶里,难免无聊,就用夜明珠照明,看着温珑陵给她找到的书。

她听到了宣琅琊的声音:“茶凉了,玳平。”

小厮玳平就走过去,随后传来换茶水的声音:“是。”

一个下属禀报道:“宗主,眼下几个资历深厚的长老不睦,明面上的脸面都不肯给,就快要争起来了。”

宣琅琊嗤笑道:“有什么可争的?眼下烛螭派是本宗主当家,他们只辅佐本宗主就是了。”

下属道:“宗主不知道,以前那些支持大小姐的长老,现在被挤兑得不成样子了。这……”

在这件事上,宣琅琊倒是很大度,他喝了口茶,说:“支持过阿姐怎么了?无论如何,都是一家子人。你去告诉他们,不许排斥支持过大小姐的人。”

下属轻声道:“宗主和他们说了,他们明面上听话,不知道背地里……”

宣琅琊的声音骤然冷起来了:“本宗主的话,他们敢不听?”

随后,响起周围的人跪地的声音,“宗主息怒”这四个字此起彼伏。

这事儿翻篇之后,宣琅琊轻声叹道:“玉生香,谁曾想,七年前任我揉圆搓扁的人,眼下已经……哎,算了。看来,这一辈子,我是没有福气得到她了。”

玉生香躲在花瓶里,心想,您终于是开窍了。您当然没有福气得到我,只有温美人有这个福气。

这时候,宣琅琊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早知如此,我就该早日杀了她。我得不到她,旁人也不能得到,她就只能死!”

叶弥书道:“当日,我在颇道山上血迹弥漫的地方,根本没有找到仙子雾的粉末。”

也就是说,慕枕亭在遭受袭击的时候,根本没有洒出仙子雾来自保。

叶弥书道:“咱们最好查清她哥哥的身份。”

檀风叹道:“以前小景在的时候,这种事儿,都交给他搜查,只可惜他现在不在了。”

玉生香忽然说:“我猜,他们是趁她哥哥下山的时候,跟踪她哥哥,跟上了颇道山。她哥哥穿得很朴素,身形单薄,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这日,玉生香、温珑陵、叶弥书、百里檀风聚在鲤州城的小院子里。

温珑陵轻道:“我觉得,我们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重点——阿亭刚刚找到的哥哥。”

三个人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所有的线索,都隐约联系着她刚找到的哥哥。

温珑陵蹙眉道:“有一个地方的疑点最大。颇道山难找,他们是怎么找来的?怎么进来的?”

叶弥书道:“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温珑陵道:“既然如此,我们应当把搜查的重心,放在她哥哥上,看她哥哥接触了那些人,被哪些人跟踪过。”

玉生香心里灵机一转,仿佛回到了她见到阿亭哥哥掌心的那一刻。她轻声道:“我记得,她哥哥尸体的右手掌心,有一道斜斜的,很长的印子。好像是被人用刀划的。”

玉生香摇摇头:“不会。仙子雾不会伤及性命,只是让人晕过去,行动不得。”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了。”檀风定定看着前方,“贼人们,用她的哥哥当人质,威胁阿亭束手就范。”

温珑陵成为宗主之后,搜查之事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人脉和路数逐渐广了起来。他明察暗访,搜查到——慕枕山是烛螭派的养马小厮,在烛螭派的名字是宣小六。自从八年前,就在烛螭派里当喂马的小厮,伺候宣琅琊。

算算时间,他进入烛螭派当小厮的时间,与慕枕亭兄长离散的时间吻合。他当真是慕枕亭的哥哥。

叶弥书道:“难道他们跟踪了阿亭?”

檀风道:“阿亭五感灵敏,有人跟踪,不会察觉不到。”

叶弥书猜测道:“阿亭在与匪盗交战的时候,不洒出仙子雾,是不是为了保护她哥哥?不让仙子雾误伤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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