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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香影录

第 105 章 暗听

宣琅琊想起自己阿姐的眉眼,心里一阵微疼:“你不懂。无论身处哪一个位置,该无力的事情,还是无力的。”

玉生香心想,也许他在感叹阿姐的死。阿姐是他亲生姐姐,他不想她死,却不能阻止宣奉。

如此看来,在宣琼琚这件事上,他还算是有情有义。

醒来之后,她继续潜伏在羲和宫里。

此时,玉生香在花瓶里看书。温珑陵推荐给她的书,全是典籍之类的,什么《春秋》《礼记》,玉生香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书要是她自己买的,她随手就扔了。但是这书是心上人让她看的,就算再无聊,玉生香还是耐着性子看下去。

每一天,玉生香都能听到,有弟子给宣琅琊送补品。日日如此,从不间断。

宣琅琊问道:“新鲜吗?”

弟子答道:“自然新鲜,不新鲜的,也不敢往宗主这儿送。”

宣琅琊轻笑一声,很满意的样子。

弟子又邀功请赏道:“这食材又好又新鲜,做出来的补品自然好吃。宗主尝尝,保准您满意。”

吃补品的事儿,在世家弟子里十分寻常。他们为了调理好身子,自然时常吃一些名贵的补品。

随后,玉生香听到宣琅琊下筷子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听到那声音,让她的心有些乱。

“呀,掉了。”宣琅琊轻笑道,“这东西太有弹性了,用筷子不好夹住。”

弟子忙道:“属下再来给宗主送一碗来。”

宣琅琊懒洋洋地摆手:“算了算了,这东西金贵得很,别浪费了。你去洗一洗,本宗主继续吃。”

弟子答应后,退下了。

玉生香心想,什么东西这么金贵?让富得流油的烛螭派,都洗一洗继续吃。

吃完了补品,宣琅琊叹道:“每天不吃一顿,还真是不舒坦。”

一旁的弟子端走他吃完的盘碟,道:“既然宗主爱吃,属下天天给宗主送。”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羲和宫里往来办事的弟子们离开了七七.八八,宣琅琊忙完了一天的事务,可以休息片刻。

他将自己还是二公子的时候,随身带的那柄“无匹”长戟摆在桌上。

眼中看着无匹,心中思绪万千。

宣琅琊抚摸着无匹的戟刃,心想,自从当宗主之后,他就不去练戟了,光经纶事务堆在案上,就忙不过来。

他忽然感受到一丝赢家的落寞。

宣琅琊一个不小心,忽然被无匹给划伤了。

“宗主!”玳平喊道。

宣琅琊随口道:“不碍事。”

玳平从羲和宫外叫进来一个小厮,让他给宗主包扎伤口。自己则安排人送伤药过来。

他是烛螭派的宗主,派中人无比崇敬,他一根头发丝都尊贵无比,别说手指了。登时,羲和宫忙了个人仰马翻。

玉生香在花瓶里想,您别不小心割破手指啊,您要是不小心抹了脖子,那当真是全南方江湖都锣鼓喧天、喜大普奔。

那个小厮有些手忙脚乱,一边给他止血,一边上药,忽然,不知道哪里碰疼了宣琅琊,被宣琅琊一脚踹过去:“滚!”

小厮求饶道:“宗主饶命!”

那一脚踹到了小厮的脸颊,他半张脸顿时肿起来,唇角渗出血迹,又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

玳平道:“王八羔子,你要死!”

小厮不敢给自己止血,只能上前为宣琅琊继续包扎。等给他包扎好了,才匆匆退下,给自己消肿止血。

一日后,那小厮睡过去了,再也没能醒来。烛螭派起疑,这是得了什么病?不过,只是个一抓一大把的寻常小厮而已,烛螭派并没有多留心他,匆匆把人葬了。

第二天,宣琅琊处理着处理事务,忽然道:“唤庄夫人、卫夫人来。”

在这些江湖世家,宗主的妻子,唤作“夫人”,宗主有名分的侍妾,就唤一声“如夫人”、或者在夫人二字之前加上姓氏。

玉生香心想,他在这儿干着活,把小妾叫过来干什么?

不一会儿,几声不可描述的声音热情地为她解答了疑惑。宣琅琊身为宗主,事务繁忙,自然不像以前那么有空闲和侍妾们调情。

于是,宣宗主就想出个法子,自己坐在桌案上处理事务,让小妾钻在桌子底下,为他纾解。

玉生香:“……???”

玉生香在花瓶里,只觉得自己是来错了。她犯了什么错,要听这种声音?偏偏,这声音还是她自己找的。

一边干活,一边“干活”。她该说什么?该夸宣琅琊敬业呢,还是骂他淫.乱?

当着满殿的下属,他还真是不害臊啊!

庄夫人、卫夫人把他伺候好了,各自漱了口,袅袅婷婷地返回住处。

宣宗主酣畅淋漓地纵完欲,他开始和下属们商量正事。这两种状态,还真是无缝衔接。

宣琅琊道:“你今天带着人,带着首饰和珍宝,去慰问一下老宗主的玉夫人。她没了女儿,没人孝顺她,以后,本宗主的娘有的,她也要有。”

弟子说:“属下记下了。”

玉生香自然知道,他口中提到的玉夫人,是宣琼琚的亲娘,她的亲姑姑。

想来,现在姑姑的日子一定过得不好。女儿没了,丈夫死了,四十多岁的人,蜷缩在这冰冷的宅院里,出都出不去。

宣琅琊语气怜悯:“一个女人,没有儿女,没有丈夫,还能依靠谁呢?早年,父亲宠她,她多风光啊。”

现在,年华已逝,丈夫身死,门前冷落鞍马稀。

宣琅琊又道:“还有,多派几个丫鬟伺候她,时时刻刻都要看着,别让她寻死。知道吗?”

弟子道:“宗主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宣琅琊望着桌子上的事务,轻声道:“说起来,也算是本宗主对不起她。既然从前对不起她,以后本宗主补偿她。”

弟子道:“无论宗主做什么,都是为大局着想,宗主何须自责?”

闻言,玉生香的心忽然冰冷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说自己对不起玉夫人?

难道阿姐的死,和他有关系?不对啊,阿姐是死在亲生父亲宣奉手里。

也许宣琅琊对不起玉夫人,是另有其事。

每天听来听去,不放弃每一个细节,玉生香终于绷不住精神,在花瓶里睡了会儿。自然,她功力深厚,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能敛去自己的气息,不让人察觉。

多年在风口浪尖沉浮,玉生香的意识极端灵敏,在她听到宣琅琊口中吐出“宣小六”三个字时,她自动醒来了。

盼了这么久的消息,终于得到了!

宣琅琊在夸赞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他说:“不得不说,有的人,就是心思玲珑剔透,滴水不露。要不是她想出了这个法子,用慕枕亭的宝贝哥哥威胁她,要杀死武功高强的慕枕亭,可不容易。”

玉生香心惊肉跳,阿亭的死,竟然和宣琅琊有关?

她本来只想来烛螭派收集一下信息,看看幕后黑手到底在哪里。万万没想到,幕后黑手,就是宣琅琊,还有他口中出主意的神秘人!

怨恨快要把玉生香的心撕碎了。

宣琅琊又叹道:“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个心眼,以前还帮本宗主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老匹夫宣金阙。一介武圣,谁都打不过他,可他也是□□凡胎,用毒,不愁他上不了西天!”

玉生香暗想,什么?把武圣宣金阙毒死的人,也是他口中那个神秘的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杀了宣金阙,杀了慕枕亭,要达到她怎样的目的?

不由自主,玉生香握紧了手中的两柄剑。

这两柄剑,一柄唤作相思,一柄唤作菱风。一柄是爱人所赠,一柄是知己所赠。

她都握得紧紧的。恨不得当即暴起,先问清楚宣琅琊口中的“她”到底是谁,再一剑杀了宣琅琊。

当初,他在濯雪派玷污玉生香,时隔七年,玉生香的那种灭顶的愤怒感又回来了!

她真想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当初,她没钱没本事,任人宰割,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她是真的有本事把他的天灵盖拧下来。

弟子说:“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为宗主所用。”

宣琅琊道:“你呀,看得太简单。她从来没有为我所用,她现在帮我,是因为有利可图,并没有完全臣服于我。她的心计,可比我深多了。之前,还伪装成别人,和我通信。装了两年,装了七百多天,才露出一点破绽。”

弟子道:“多亏了宗主神机妙算,她装得再天衣无缝,还是在宗主面前暴露无遗。”

宣琅琊的声音忽然冷下来了:“所以,这个女人,不能留着!留得越晚,祸患越多。”

弟子劝道:“宗主完全可以派人杀了她。”

宣琅琊摇摇头:“你以为本宗主不想杀她?可……她也太狡猾了。”

此时此刻,玉生香满心寒冷,几乎是十二月的霜雪都吹进了心里。宣琅琊为什么要杀枕亭?那个神秘的女人又为什么要给他出主意?

纵观江湖上,那些身担要职的都是男人,没有几个女人。要说名扬天下,需要去争权夺利的女人,也就只有鲤州四女侠。

猜测了片刻这个女人的身份,玉生香就抛诸脑后了。这个女人在暗,可宣琅琊在明处!

等她把宣琅琊的头拧下来,不愁问不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杀气在玉生香的胸膛里碰撞着,越来越猛烈,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玉生香想,既然自己知道了这件事,那么自此时此刻起,宣琅琊是个死人无异了。

她原本清澈的眼眸被杀意烧红,深处仿佛有火焰灼烧。

就在玉生香想要持剑冲出去杀人的时候,她克制住了自己。

羲和宫里,四处都是烛螭派的人,就算她能以一当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也会有弟子前去报信,毁了她的名声。

玉生香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在意温珑陵的名声。他是她的夫君,两个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要杀他,必须找到合适的时机。

玉生香的动作稳住了,握住剑柄的手却依旧死紧。不知何时有绝佳的机会,取之项上头。

夜渐深,更漏长。

宣琅琊陆续处理好门中事务,屏退最后一个恭顺跪在地上的下属。此时,羲和宫中只余他一人。

玉生香肌骨生寒,握剑握得指节发白。她纹丝不动,犹如一尊佛像。

“唉。”

对着荒寒的月色,宣琅琊叹气了。

他阖上烛螭派的文书,叹道:“真想回到我们小时候,阿姐。”

真想回到小时候,彼时你我太小太小,丝毫没有竞争横亘在你我之间。

我也不用谋算着杀死你,夺这个冷冰冰的宗主之位。

只可惜,时过境迁,无可转圜。阿姐,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玉生香眸光更厉。她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猛虎,几乎要择人而噬。泪水奔涌而出,滴滴答答落在上好的瓷器上,发出诡异的声响。

花瓶里——

有人!

宣琅琊骤然拂袖起身,眼中杀意顿起

温美人推荐的书,果真没有让她失望。耐下心看下去后,她还就品味出一番旷古绝今的感触。

宣琅琊处理完了百姓的求助信,忽然说:“楚六,我买的那个宅子,用不上,赏给你吧。”

宣琅琊又叹道:“可惜啊。世事无常,人力也不能撼动。有些事情……”

楚六道:“宗主已坐在这云端的位子上,何必叹息?”

宣琅琊为什么给阿姐买宅子?

就这样,玉生香白天潜伏在羲和宫的花瓶里,听有没有关于阿亭和马夫宣小六的消息,晚上,她等宵禁之后,连夜回到鲤州城,和温美人温存一晌,同眠一夜。

楚六心想,那个华美的宅子,宗主在去年十月就已经买好了,他却一直没有安排人住进去。

不知为何,他随口送给了自己。

宣琅琊把玩着桌上的“女儿乳”玉石,沉思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声道:“那个宅子,本来是我给阿姐买的。可是阿姐不在了,也就用不上了。”

当时,阿姐不是住在紫川派,和檀风姐姐在一起共事,就是住在烛螭派里。她根本不会需要烛螭派外面的宅子。

也许,他是想把宅子当成礼物,送给阿姐。姐弟之间,送点宅子宝器,也是寻常的事儿。

也许,他还没来得及送出去,阿姐就被宣奉处理了。

宣琅琊嗤笑一声:“让你要,你就给本宗主好好儿受着!”

无奈之下,楚六才道:“多谢宗主。属下定为宗主万死不辞。”

宣琅琊又叹道:“有些事情,不会完全按照本宗主设计好的走。这也是一桩无能为力。”

打断宣琅琊长吁短叹的,是一个弟子的声音。弟子好像把什么东西放了在桌上,发出沉闷地声响:“宗主,您的补品。”

楚六劝道:“宗主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听到这句话,玉生香把注意力从古书上挪开,觉得其中有许多蹊跷。

楚六恭敬道:“属下谢宗主美意,不过……无功不受禄,属下不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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