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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通玄录

引子(下)

“老家伙即便能力出众,颇得圣心,老夫此次进宫,只不过是他的催命刀,打蛇打七寸,必求一招毙命。他是翻不了身了,仇鸾的弹劾信,便是我们的杀人刀,帝王之心,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皇帝必须用来杀他,才能稳固人心。老夫入宫只不过是为了迎合圣意,给圣上一个杀他的借口。”

严嵩在官场蛰伏了很久了,老谋深算,今日他终于要出手了。

此时是明朝嘉靖二十七年末,皇帝沉迷道教,好长生不老之术,对政事漠不关心,朝中事务皆交由权臣处理。

钦天监主薄,从八品官中年男子答道:“微臣冒死进言,天生异象,有煞星冲犯帝位,若不除此煞星,天下恐怕有变。”

官员虽是在给太监答话,听的人却是精舍里面的人。那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听到钦天监主薄这番话,愣了一下,不敢再替里面的人进行发问。

在一间精舍内,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整个舍内香气袅袅,在长案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身形高瘦,穿着轻绸宽袍,束着道髻,乌须飘飘五十开外的人,这人双手结太极印,正在闭目养神,便是位临九武之尊,却数十年不上朝的大明朝嘉靖皇帝朱厚熜。

夏言位高权重之后,他是严嵩的同乡,于是一心出人头地、爬到权力巅峰的严嵩,拼命讨好夏言。严嵩才识出众,腹有万卷诗书,很快便搭上夏言这条线,逐渐被重用,入内阁时,夏言推荐严嵩接替自己担任礼部尚书,把他当作门客来对待。严嵩表面上对夏言恭敬,暗中却怀恨在心。

夏言失宠后,严嵩一边用谄言媚语逢迎世宗,一边与人合谋中伤、取代夏言的方法。加上内阁首辅夏言自视甚高,内心耿直,豪迈倔强,反对世宗沉迷道教,渐不为世宗所喜。

严嵩借机诬陷夏言,夏言听到风声,唯恐招来杀身之祸,便向皇帝请辞,世宗允其告老还乡。后来世宗微微觉察到严嵩的贪婪和放纵,就召夏言回朝,恢复了他的少师等全部官职,也加封严嵩为少师,像是与夏言并重的样子。

夏言一回来,就凌驾在严嵩之上,批示公文一概不征求严嵩的意见,并大肆罢斥、放逐严嵩提拔任用的人。严嵩不敢直接与他作对,但对他恨之入骨。当时的士大夫正怨恨严嵩的贪婪狠毒,认为夏言能压制严嵩,因此深感痛快。然而夏言重回相位后,一心排除异己,被他罢官、治罪的多达十余人,这些处罚不尽公允,因此朝中的士大夫开始畏惧夏言。

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十二月,陕西总督曾铣请求出兵收复河套。夏言性格慷慨激昂,有志于建功立业,认为依靠曾铣此事能成,就秘密推荐他,认为大臣中间没有比他更忠诚的了。世宗因为他的这句话,怀疑夏言徇私不忠。因此世宗虽然肯定了曾铣的壮勇,但要求他明年只备防御。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五月,曾铣出塞袭击河套地区的蒙古部族,取得了胜利。因兵部之议未能回答后勤来源、胜利把握等关键问题,世宗又重新坚定了不宜复套的看法。于是他下诏书责备群臣,语气很严厉。

当时,严嵩正在伺机扳倒夏言。夏言对世宗身边的小宦官盛气凌人,严嵩却礼遇并贿赂他们,所以这些宦官总是在世宗面前称赞严嵩、贬低夏言。夏言进献的青词往往不合世宗的心意,严嵩就越发认真地撰写青词。

咸宁侯仇鸾因被曾铣弹劾,被世宗下令逮捕。最初,世宗没有杀夏言的意图。嘉靖二十七年,夏言辞程,登船离京。有流言蜚语传入宫中,说夏言临走时埋怨、诬蔑世宗。恰恰遇上此夜的天生异象,一向热爱神仙道术,又有疑心病的嘉靖帝,深信有乱臣贼子生出谋逆之心。

……

“严阁老,可知朕深夜召你入宫所谓何事?”嘉靖帝在他修道的精舍里召见了严嵩,此刻正双腿盘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在腹前捏出太极印,一层薄纱隔着两人,屋舍内依旧香气袅袅,仿入云宫之中。

严嵩毕恭毕敬的站在嘉靖帝身后,不缓不慢的答道:“陛下想必是为上天发生的异象而闹心吧,陛下乃是仙君下凡,遵从圣人之道,为无为则无不治,煞星作祟,在陛下的龙威之下,必将显形,无处可遁。”

刚还愁容满面的嘉靖皇帝,此刻听到严嵩这番话,嘴角泛出了一丝笑容,不动声色的说道:“严阁老,你说这作祟之人究竟是谁呢?是一个人呢,还是有党羽呢?”

严嵩稀松的眉毛下,一对眼珠子咕噜咕噜的乱转,暗中思考了一番,见到时机成熟,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件,行了一个跪拜大礼,黯然失色道:“回陛下,自老臣看到异象之后,便寝食难安,唯恐邪祟有损陛下圣德,便代陛下公开审讯了罪臣仇鸾,这是他的供词。”

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从严嵩手中接过信件,呈给嘉靖帝。皇帝拆后阅览一番,眼神呆滞了会,皱了皱眉头,然后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头,用余光往后观察跪拜在地的严嵩,随后尤为气愤的说道:“曾铣战败不报、贪墨军饷,行贿夏言,隐瞒罪行。”

严崇但见嘉靖帝动怒,连忙宽慰道:“老臣相信夏阁老为人正派,断不会徇私舞弊,结党营私,这其中或许存在什么误会,皇帝不妨先让锦衣卫暗中查证,如若属实,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如若不实,那便是咸宁侯仇鸾含血喷人,既可自证夏阁老的清白。”

嘉靖帝冷哼一声,最恨有人结党营私,危害自己的统治。不过听到严嵩这番话,刻板严肃的脸上,笑容一展,似带着夸赏的语气说道:“还是严高老心思缜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那朕就下令文书逮捕曾铣、苏纲,命锦衣卫查证,如若属实,也是该给此次的异象一个交代了。”说到这里,嘉靖帝手里拿起一根银杵,击打了一下案前的道磬,发出悦耳静神的声音,紧接着吩咐道:“陈洪,让车舆送严阁老回府吧。”

严嵩倒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怎么样都不会吃亏。他用反话在告诉嘉靖帝,夏言与人结党营私,有图谋不轨之心,不论夏言此次能否被自己一击毙命,但只要锦衣卫人员办起案子,即便没有的事都会给你查出一些重大的案件来,夏言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他爬上内阁首辅最后一道拦路石即将被扫除了,严嵩起身行了一礼,告退而去。

见到那年迈体衰的身影出去,嘉靖帝眼神露出了让人不易察觉的神色,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心下暗道:“这柄刀,朕就让你借了吧。朕既要会办事的人,又要一只相当听话的狗,而不是一只时刻对着主人狺狺狂吠的狗。夏言的本事虽不小,可就是自以为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的主人。”

想他这名皇帝能够不上朝堂数十年,仍然能坐在大明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上,又岂能没有自己的政治手腕?他所信任的锦衣卫便拥有着密集的情报网,在朝为官的,哪些人做了哪些事,第一时间都汇报向了他,虽然在这里美名其约曰是一心修道,好长生之术,却是主动退居暗处,观察人心,利用人心,维持他的统治。

帝王就是这般的无情,只要你忠心能办事,我就用你,但是当你的能力大于你的忠诚,那么为他做事的人,离黄泉路也就不远了,夏言沉浸于官场之中,临了不仅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更玷污了胜过自己性命的清名。

……

在进行审讯后,锦衣卫都督陆炳上报说仇鸾的弹劾都属实。于是世宗令苏纲到边远地区充军,并派锦衣卫逮捕夏言。不久司法部门拟定了曾铣的罪名,称其串通内阁官员的罪名,世宗同意了。

夏言被逮,听说曾铣的罪名,大惊失色。他上书诉说自己的冤屈,历数严嵩同京山侯崔元诬害自己的七大奸谋,并通过时间线论证了所谓仇鸾的奏疏是严嵩伪造的。此外,夏言还揭发了严嵩贪赃枉法的罪行,指斥他言行不一,奸诈弄权、心怀不轨,希望世宗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世宗收到他的辩疏后,案件已定,刑部尚书喻茂坚、左都御史屠侨等当他将被处死时,援引高官能吏可以被减免刑罚的条款,请求免除夏言的死刑。世宗不愿听从,批评、处罚了喻茂坚等人。嘉靖二十七年十月二日(1548年11月1日),夏言在西市被斩首,时年六十七岁。他的妻子苏氏流放广西,侄儿夏克承、侄孙夏朝庆都被削职为民。

他将自己关进这个狭小的精舍里,笃信神仙道术,除了他亲信的几位大臣能够与他见面,其余官员很难与他相见。要不是天生异象,这两个从七品,从八品的钦天监官员是难以来到这里的。

此时正值冬季,天气寒冷,宫外的风时或挟着几片雪花穿过窗,又穿过门,飘进精舍。皇帝身体单薄,却不肯添衣,因为他笃信自己是神仙下凡,拥有异于常人的体质,这风雪更能让他在这狭小的精舍里,感受到精神满足感。

严世藩被父亲教训一次,脸色一沉,难堪的说道:“这……说明皇上离不开他。”

“明白就好。可是这一次嘛,天生异象……呵呵呵……”这一刻,严嵩反而得意的笑了,露出了狡黠的目光,因为他数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如今已是年近七旬,两鬓斑白的他,终于在今夜就要鱼跃龙门,龙飞升天了。

长得又高又瘦,眉目疏疏的严嵩,脸上陈迹斑斑,已经年近七旬,可野心丝毫不减。见他改换朝服,服色是明朝一二品的官员才能穿的鲜衣红袍。

“钦天监对于此次月蚀异象,作何解释。”大殿内一个太监,向跪伏在地上的两个官员发问道。

嘉靖帝挑了挑眉头,显然那钦天监主薄的话,触动了他的龙威。可以说大殿内寂静的可闻针落,太监陈洪听到天灾,不敢在擅作主张发问,恐一不小心便惹火烧身,而那负责记录天象变化,占定吉凶从七品,冬三季灵台郎,和钦天监主薄都觉得有一股气息向自己压进,他们匍匐而拜的头,越发低了下去。

嘉靖帝从精舍里面走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那二个钦天监官员,声音抑扬顿挫的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合,合久分,总有那么一些乱臣贼子唯恐天下不安,想要搞事情。朕相信天不会亡朕,大明太祖皇帝创下的基业,千秋万代。上天既然示警,有煞星冒犯朕威,你二人可知此煞星位于何方,身处何位,如实讲来。”

听到皇帝命令下达,二人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给皇帝行了一个大礼,便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大殿。见二人退去,皇上朝着身边的太监吩咐道:“陈洪,给朕连夜宣严嵩入宫觐见。”

还在换衣的严嵩,侍立在他身前的一个三十五六,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见其肥头大耳,还瞎了一只眼睛,脸上露着得意之色,目光狠辣的说道:“父亲,皇上连夜召你入宫觐见,看来是为了天生异象之事,这一天我们终于熬出头了,夏言这老家伙总算是要栽在我们父子手上了,只要扳倒了他,在这朝堂便是我们父子呼风唤雨的时候了。”

听到自己悉心教导的儿子说出这番话来,严嵩目光盯在他儿子身上,似乎这一刻空气凝固了几分,那阴翳眼神让得这一名奸猾机灵,颇会揣摩别人的心意的男人,觉得他自个说错了话。

“伴君如伴虎,天心难测。记住,成大事一定要先沉得住气。我们父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正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待发嘛。夏言是皇上的宠臣,内阁首辅,这些年来他数次被罢黜,可又屡次被圣上召回,重新启用,这说明什么?”

掌官文书移交,上呈的钦天监主薄,顶着皇帝的滔天龙威,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禀圣上,此煞星能使天生异象,惊动圣心,必是朝廷三公,或是外镇藩王,至于何人,臣等道行浅,无法探知为陛下解忧。”

嘉靖帝虽热爱好道术,但却本性多疑,此刻面色已经冷漠阴沉到了极致,在殿内来回徘徊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天花板,紧闭上了眼,喃喃自语道:“非得让朕斩尽杀绝嘛。”对于上天示警的异象,显然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只是他还不愿意背负那个骂名,他沉思了一会儿,神色为难的揉着太阳穴,似乎犯了头痛病,朝二人挥了挥手:“尔等暂且退下吧。”

礼部尚书夏言,在明世宗继位后,以直言为己任,上疏请求革除正德朝的弊政。在明世宗授意下,彻查官员冒滥,裁决了三千二百人。上书陈述九条意见,朝野得以肃清。同年,奉命清查庄田,把被侵吞的民产如数归还百姓,并提出限制皇庄扩张的措施,推动“大礼议”事件,得到世宗的宠信。

此外,夏言能够迅速撰写奏章或应诏创作青词,常常唱和世宗的诗作,且善于迎合世宗在政事上的观点,因此很受宠信。世宗赐给他一枚银章,作为密封上书的凭据,并称赞他“学问博大,才识优裕”,给予他丰厚的赏赐。

……

在豪华气派的严府,听到皇上急令身边太监陈洪深夜下达,召严嵩入宫的命令,父子二人送了一份大礼给宫里来的使者,将其送走后。

那两个官员,此刻能亲眼见到数十年不上朝的嘉靖帝,该说这是荣幸呢,还是不幸呢,因为他们所禀告的事,干系重大,涉及人命,一不小心便使自己有了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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