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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通玄录

公道人心,气折知府(上)

郭孝祥看到这个还打着自己算盘的女人,只觉得恶心到了极致,要说他郭孝祥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在这临安城里开着几家商铺,家人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仆人丫鬟也有好几个,可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爱慕虚荣的夫人呢。

现在毁了女儿幸福不说,还让她女儿差一点丢了性命,他这才认真的为女儿着想了一回,闭上了眼,泪流满面,艰难做出了回复:“保住……大人就好。”

他这句话是哭着做出决定的。

杜氏声音抽泣着喊着“女儿”,扑到床榻上的女子身前,望见那女子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细长的黛眉,菱唇似血,一头青丝未束,散披着,身穿一件宽松素净的睡裙,看样子有点姿色。只不过此刻脸色惨白,白皙的脖子上可可出,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下身有血迹染红了床单,显然已经动了胎气。

杜氏眼泪直流,神情激动的叫喊着:“乖女儿,你可不能有事啊,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你咋这么傻呢,你要是有个好歹,为娘的我可咋活?”

这时,郭孝祥也已火急火燎的赶来,望着自家女儿这番模样,心如痛绞,身体直颤抖,说不出话来。杜氏怨毒的目光看去丈夫,愤怒的吼道:“老东西,你这下满意了吧。都是你害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在她最难的时候,容下她呢?我苦命的女儿呀。呜呜……我女儿要是有个不测,老娘就和你拼了。”

杜慧英看到丈夫动怒的面容,着实吓了一跳,她或许这时才明白过来,这是男尊女卑的时代,郭孝祥之所以忍受了她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个是苦日子熬过来的,在郭孝祥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是杜氏的陪伴,鼓励,丈夫才一步步做起生意,有了今天的成就。

做男人是该有宽阔的胸襟,有些事他能忍,可是今天弄到这般地步,郭孝祥着实忍不了了。

杜惠英听到休书,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只能将气憋在心里,再也不敢说话了。郭孝祥对着儿子吩咐道:“树仁,送你娘回屋去。”

……

……

郭树仁含着一腔怒火,要为姐姐讨个公道,连夜赶来临安知府的府邸,以前他不敢来,但是今夜他姐姐差一点丧失了性命,他被一名仆人赶着马车送到了“赵府”,他从马上跳了下来,看着赵府门外两只雄伟的石狮子,他眼含怒火,这狮子威严霸气象征着权贵,无人敢到这里找事,可他今夜是要深入虎穴了。

“太岁头上,无人敢动土?”他心下一横,为求取公道,独自上前,用手重重的敲着大门上的铜把手。

他敲了好一阵门,方见大门被缓缓打开一缝,从中露出一个脑袋。

当那名睡意蒙蒙的仆人,打着灯笼,看到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公子,便破口大骂:“什么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深更半夜来这里闹事,不要你的狗命了嘛。”

郭树仁望着这个恶仆,瞧其这般神态,平日里想是没仗着自己的身份,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郭树仁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今晚还就是来找死的。去,告诉你家老爷,他儿子诱骗良家女子,使其怀有身孕,不仅将其抛弃不顾,反而欲行加害。你家老爷若是还想要他头上那顶乌纱帽,那就让他速速与我相见。如若不然,我便是拼尽家财,赔上一家人的性命,也要上京告御状,求一个公道人心。”

那奴仆本来还想发怒,可是看到这年轻男子满面怒火,又说出这番不畏强权的话来,已是被惊的目瞪口呆,也知他家那公子风流成性,被害人应该是找上门来了。

这可是临安府官老爷的家,还没有人敢这样说话的,来人虽只是孤身一人,他却被这人的气势给震慑到了。

“好,你且等着,我这就给你向老爷禀报。”仆人吩咐好来人,见事关重大,自己不能擅作主张,只得回禀自家老爷,再作处置。

转身,行色匆匆的赶来老爷居住之所,隐隐能听到房里面有所动静,仆人急将灯笼吹灭。将耳朵紧帖了上去,听到屋里面老爷和夫人正进行鱼水之欢,仆人竖耳听着里面的动静,面带着痴傻的笑容,可当一阵冷风袭过,墙外传岀了一两声鸟的怪叫声,他的意想便被拉回了现实,这可让他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原来是几只寒鸦掠过,仆人拍着胸脯,惊魂未定,怕被人瞧见这一幕。

在屋外徘徊了一番,一时不敢打扰,心下思虑:我要不要前去打发一下那年轻人?老爷正在办事头上,我挑这个节骨眼上前来禀报,那还不得被夫人给生吞活剥了。可那年轻人满腔怒火而来,显然是豁出性命了,是向老爷来讨要公道的,如果此事知情不报,到时候知府大人怪罪下来,我这小人物可担当不起。妈的,非得赶老子今儿值班,有人来找事。唉,罢了,此刻虽然会惹怒老爷和夫人,但总比知情不报,丢了性命强。

仆人疑虑重重之下,终于说服了自己,方才大胆喊出了声:“老爷,府外有客人求见。”

仆人竖耳听着,只从屋内传出一道女人的愤骂声:“都这么晚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仆人听到夫人的愤骂声,只觉得夜晚冷风袭人,嘶溜了一声,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心中理怨:“这小子这下可害苦我了,让我这下人里外难做人呦,依照夫人的脾气,这会打扰了他们,还不得活活让我脱一层皮呀。”

他一时还真骑虎难下了,再次权衡利弊,当考虑到性命和责罚哪一个重要,方才破釜沉舟的回应道:“老爷,夫人,事情干涉重大,小人不敢擅作主张,不得不深夜打搅老爷与夫人的美梦。”

黑漆漆的屋内,只听男人幽幽的叹了一声:“既然身居要职,我还是去一趟吧。”

屋内黑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虽看不出二人模样,但能听出女人明显是不乐意了,冷冷的说道:“药都白给你补了,这么不中用,你儿子都娶了三房夫人了,你要是有你儿子一半能耐,就好了。”

这妇人心直口快,不愿男人半夜起身,好不容易一番云雨缠绵折腾了一半,这会停下来,多少有些依依不舍。这想必令那知府大人多少有些尴尬,黑暗中沉默了数息,临走时拍了拍女人的身体,说道:“下次再好好补偿你吧。”

仆人在屋外候立着,见屋内掌起灯来,便知是自家老爷要穿衣起身了。

他战战兢兢着,候立片刻,便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四十五六的男人龙骧虎步走了岀来。仆人乘夜色看去,男人身材高大,犀利有神的目光正盯在自己的身上,男人有一管笔直挺起的鼻子,唇上蓄胡,发浓须密,一身华服,体型匀称。

此人便是杭州知府赵长河,在杭州这样繁华之地,要是他人早已是“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这赵长河倒也算不上一位大贪官,为人宽厚,拿着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一生娶了一房正妻,一房小妾,不敢说他对得起当地百姓,但也积极实行朝廷颁发的新政,于百姓生活没有过多的冲突。

唯一让人发指洉病的是,他所生的独生子,被自己宠上了天,在外胡作非为,寻花问柳,对于儿子外面所做的那些事,只要没有闹出大的事端,赵长河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自家那花花公子闹出了一些大事端,打断人家的腿,放火烧了人家的客栈,他爱子心切,也只能为其擦干屁股。

赵长河面无表情的问道:“深夜把本老爷打搅起来,究竟所为何事?你小子要是说不出个重大事来,明日就等着承受夫人的怒火吧。”

仆人面泛惊惧之色,声音颤巍巍的答道:“老爷,是这样的,府外来了个狂妄小子,说是要见老爷,小人见他怒气冲冲,想要拦住他,等有事明日再报老爷。可他竟大放厥词,说老爷……”仆人抬头看了一下老爷的脸色,话到了这里,多少有些吞吞吐吐。赵长河瞪着眼发问:“他说什么了?”

仆人见到老爷明显有些怒火,一下子跪倒在地,语无伦次的答道:“他……他说,老爷若还想要……头上那顶乌纱,那就立刻请他相见。如若不然,他便是拼尽家财,赔上一家人的性命,也要上京……告,告御状,求一个公道人心。小人看那小子八成是得了失心疯了,敢来府上闹事,要不,小人这就将他赶走?”

赵长河听到这话,一张脸阴沉至极,冷哼一声,心想:“真是好大的口气,本府于民也算公正无私,治下杭州百废俱兴,多为百姓商贾称道,即便有人上京告状,本府也自持问心无愧。”他想到这里,眼皮子猛的一跳,似乎想起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问道:“公子呢?”

“少爷……少爷白天就被几个富商公子约走了。”仆人一脸紧张的答道。赵长河紧紧的捏住了拳头,恼怒的说道:“这不争气的混账小子,总是和这些酒肉朋友,在外面给本府惹事生非,当真是不想让他老子好过了。唉!”

赵长河有点恨铁不成钢,深深的叹了口气,心想:“此事八成与那逆子脱不了干系,竟深夜让人闹到府上来了,又得让我这个老子出面摆平。”望见下人还跪在地上,吩咐道:“行了,先把来人给本府请到大厅上来。”

……

郭孝祥但见女儿昏迷不醒,动了胎气,下面流出很多血,自是不敢再和妇人顶嘴,朝儿子急忙吩咐:“树仁,快去请郎中,快去。”

“下人已经去请了。”郭树仁看到他爹担忧的神色,心想:其实爹还是挺担心她姐姐的,如果真是如爹所说的那样,希望姐姐去死,早就把姐姐赶出家门了。

杜惠英见老郎中说出这番话,已是大惊失色,她女儿好不容易怀了六个多月的胎了,如果顺利的生下这孩子,这孩子可是一方知府的血脉,想他们到时候不能不认他们娘俩,到时候他们还死不认账,那世人骂的就是他们了。扑上前拉住老郎中的手臂,泣不成声的恳求道:“郎中,你一定要竭力保住我女儿肚子里的胎儿啊,一定要保住胎儿呀,你要多少银两,我都愿意出。”

看着这妇人哭的伤心欲绝,老郎中也是触景生情,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可自己能保住女子的性命已是极限,甚是无奈的叹息,摇了摇头,一脸正色的说道:“夫人,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人命关天呀。医者仁心,谁都愿意看到病者平安康复,若是你们执意保胎儿,那就另请高明吧,请恕老朽无能为力了。不过,你们要做决定就赶快,若不将死胎立即取岀来,一会儿老朽连贵千金都保不住了。”

郭孝祥闻言脸色一沉,神情恍惚,心中一瞬间便生岀了无数感想:

被仆人及时救下的郭灵蕴已经陷入昏迷之状,杜惠英和儿子郭树仁赶到女儿闺房。

“大晚上了,人命关天,仆人多半靠不住,郎中现在还没来,你也去,咳咳……快去。”郭孝祥心急如焚的催促道,眼睛似冒岀了血,不断的咳嗽着,似乎刚才他和夫人吵架传到了女儿房间,才让女儿做了这样的决定,此刻悔恨莫及,心情悲痛,难以形容,他也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未想竟将女儿推向了万丈深渊。

郭树仁看了一眼昏厥的姐姐,连忙点头,行色匆匆的离去。

那老郎中来到府上,先为郭灵蕴止了大出血,经过一番确诊之后,极为无奈叹息着,摇了摇头:“郭老爷,贵千金……”

“死了这个孩子不是很好嘛?这不正是你心中所想嘛?是这个孩子害你关了所有商铺,让你在背后遭人指指点点。”

“你声名受污,家中更是被搅的鸡犬不宁,杭州城在无你立足之地,死了这个孽种,不是上天开眼,灾难转危为安吗?”

他内心是不想让女儿生下这个孩子,可他转眼看女儿昏迷不醒,作为看着孩子长大的一名父亲,他心如刀割,潸然泪下,暗道:女儿被那禽兽抛弃,已是最大的不幸,想这孩子便是她的精神支柱,没了这孩子,可让她今后怎么活?

郭家的仆人在城内敲了几家药铺都没人搭理他。果真如郭孝祥所言,关键时候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定然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

郭树仁救姐姐心切,比起仆人的寻找郎中,多了些雷厉风行。杭州城内开药铺的很多,可毕竟天色以晚,人多半已安睡。郭树人恳求了数家郎中,没有一家有回声,最后在一家姓李的老郎中药铺,那郎中听说是人命关天的事,本着自己的医者仁心,连夜起身,被请到郭府上救人。

不想杜氏听到丈夫这句话,当即抓乱自己的头发,形如疯婆子,她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岂能乐意,直接喊道:“郭孝祥这孩子可是知府的血脉呀,女儿还要靠着这个孩子扬眉吐气呢……你不能……”

“闭嘴……”郭孝祥没让这恶心的妇人说完那句话,瞪大双眼,怨毒的望着妇人,怒气冲冲的说道:“还嫌不够丢人,是吗?再敢撒泼,信不信老子不念夫妻情分,一纸休书休了你。”

郭孝祥见到郎中这般神情,心猛的一跳,想她女儿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吧?女儿要是死了,那他一辈子可就要活在悔恨之中了,“老先生肯深夜到府上治病,已是大恩大德,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讲吧。”

老郎中听到郭孝祥这番话,也算是通达之人,可这动了胎气他实在没有办法,一脸愧疚的说:“贵千金肚子里的胎儿,老朽实在无能为力,怕是……保不住了。”

这时候早已是明月当空,夜深人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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