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饭局
十三娘听了这话，愣了一会，随后用手撑着额头哈哈哈得笑起来。笑声爽朗开怀，让叶嫣听着都感受到了她的愉快。
真好啊，江湖女子，原来可以这样笑。她想。
“叶嫣，她逗你玩儿呢，你倒也不必如此认真。”那头十三娘还在毫无遮掩得大笑，沈浔凑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刚走出巷子，就看见满大街的灯争奇斗艳，叶嫣掀开车帘，趴在窗棂上看。
“等吃完饭带你去看，现在不急。”沈浔笑着把她拉回车里。
冬天天黑得早，叶嫣动作不算慢，但等收拾好，出门的时候也已经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刺史公子好大的官威呀，连笑也不让草民笑。”苏十三娘停了笑，扭了扭腰肢，阴阳怪气得回他。
“那我可不敢。”上官映雪抢先一步在沈浔身边坐下，上官子兼只好走到对面，坐在了苏十三娘旁边。
“我听闻刺史公子中了唐门的幽魂索命，命不久矣。今日一见，倒是红光满面，看不出一丁点儿中毒的模样。”十三娘拍了拍手，有小厮进来，她回过头去让上菜，一边嘴里还不忘刁难上官子兼。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苏十三娘，你这么盼着我死。”上官子兼被她这番话说得气急，撑开扇子的力气都格外大，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刺耳的“刺啦”一声。
沈浔有些无奈，这俩人只要凑到一块儿就没好好说过话，总是要红脸。可其实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就是死撑着做对。作为他俩共同的朋友，他一直饱受其害。见两人又杠上了，不得已，他只好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十三娘远道而来，子兼你怎么说也是东道主，这么和客人过不去可不对。来，大家都吃饭。十三娘，试试我们扬州的特色菜。你是第一回来扬州吧？”刚好菜都陆陆续续上齐了，沈浔连忙寻了个借口招呼大家吃饭。
十三娘把身子侧了过去，不去看旁边的上官子兼。叶嫣坐在她旁边，看了又看，还是决定埋头吃饭。一时间席间气氛有些尴尬，上官映雪埋头吃饭，上官子兼和十三娘各自背过身去，沈浔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该劝谁。
良久，沈浔喝了口汤，打破沉默：“十三娘这次从哪儿来？”自从和她在盛京分别，就失去了联系，他确实好奇。
十三娘回过神来，捋了捋袖子，还是有些怏怏不乐，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说：“有故人相邀，去了一趟华山。”
“哦？去过太极宫了？”沈浔又问。
“你师父师兄很好，也很想念你，说你没良心，一直不回去看看。”她拿起筷子给自己夹菜，闷闷道。
“我在山上的时候，他们打我可没见半点心疼的样子。”沈浔笑了笑，又去招呼上官子兼：“子兼，吃饭了。堂堂七尺男儿还闹起脾气来了？”
上官子兼这才转过身来。
“说起来，幽魂索命是剧毒，我未曾听说过扬州城有解毒圣手，子兼的毒，是谁解的？而且看他恢复得也很好，想必还是个用药高手。”不过片刻，十三娘已恢复如常，拿着筷子疑惑得问道。
上官映雪停住了筷子，但是仍然没有抬头。
沈浔听了这话，得意得笑了笑，语气里很是自豪，“这就得专门说说了。我不仅娶了个身世显赫的千金小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小神医。”
上官子兼也边吃边附和道：“这次可全靠叶小姐神医妙手，我才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十三娘转过头来看叶嫣，嘴巴都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了：“你还会医术？千金小姐也兴学这些的吗？”
叶嫣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放下了汤匙，笑着回答道：“会一些。我母亲以前对毒感兴趣，教过我一点皮毛。加上我对琴棋书画也没有天赋，就一直学着了。至于别的千金小姐学不学，我是不知道的。”
十三娘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她所说的皮毛只是自谦。知道幽魂索命的人不少，但是能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的人可不多，要么善于用毒，要么是神医圣手。她猜不到叶嫣是哪种，但是想必不会简单。想不到堂堂丞相之女，还会这些。
她开始由衷得感叹起来，这映雪妹妹被人秒得渣都不剩了。想到这层，还略带同情得看了一眼另一头的上官映雪。
上官映雪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得看着她。
真的好惨，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是和映雪妹妹比较熟，也认识很久了，也一直觉得映雪妹妹就该嫁给沈浔；可是自古青梅难敌天降，还是个开挂的天降。映雪妹妹，放心去吧。
“那这赤华木，是沈小三去取来的？”十三娘夹了个水晶包，又问。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沈小三......”沈浔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要在叶嫣面前败坏他的形象。沈小三是个什么名字啊？
“是你吗？”十三娘睁大眼睛，又问。
“不然呢？”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回答。
“我猜也是你。裴允也就给你这个面子。”十三娘点了点头，咬了口包子继续说道：“说起来当时我去华山也顺道去了趟万花谷，但是连人家裴允面儿都见不着，更别说讨这个赤华木了。我什么时候能混成你沈小三儿一半，我就知足了。”
上官子兼闻言心里一动，抬头去看那人，她却若无其事得继续吃包子。
华山和万花谷相隔几百里，哪里来的顺道？
想必是有心，专程绕路去的吧。
沈浔一双眼睛骨碌碌得转了又转，来回看了好几遍两个人，但还是没开口拆穿。只是笑着给叶嫣布菜，给叶嫣的碗堆了座小山。
叶嫣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得看着他一直给自己夹菜，心里也奇怪为什么上官子兼和苏十三娘两个人明明底下暗潮涌动，面上还不动声色。
看来江湖儿女，也有不得已的时刻。然后继续埋头吃饭了，这一晚上她可吃太多了。
上官映雪这顿饭是吃得真憋屈，要看她哥和苏十三娘看似拌嘴实则互相关心；坐在隔壁的沈浔一晚上正眼都不曾给过她，一直侧身给叶嫣夹这个那个；自己也跟自己过不去，愣是一晚上一声不吭。
可谁都会受不了吧。
这里唯独自己是个局外人，煎熬且心有不甘。
窗外第一朵烟花绽开的时候，苏十三娘终于提议结束这场饭局，去进行下一个活动了。
一行人到了富贵楼，沈浔给醉月他们包了个二楼小房间吃饭，然后轻车熟路得带着叶嫣上了三楼，推开了右边最角落的雅间。
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婀娜紫衫女子坐在琴台，正背对着他们弹琴，叶嫣侧耳听了一下，是《湘妃怨》。
“当日见你，就觉得你和那位陈姑娘衣着华贵，想必出身不俗。没想到是这么显赫的家世，那沈浔之这小子娶你，可不是他占了天大的便宜！一下子成了皇亲国戚，以后我们见他不得跪拜才行。”十三娘似乎颇为她打抱不平，还瞪了沈浔一眼。
初见的时候自己喝了些酒，又因为些俗事扰心，并不曾仔细去观察过十三娘这个人；今日再见，听她一番说辞，倒觉得她有趣得很。叶嫣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就算我是公主，也没有向驸马跪拜的道理——何况我也不是公主。”
“半年前在盛京城烟雨湖，你在湖上弹琴，有位姑娘来找你讨教。她就是那位陈素姑娘的同行好友。”沈浔替她回忆。
扬州城的上元节，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盛京城差。
天气很冷，她穿那么少，不冷么？叶嫣下意识拉了拉自己的斗篷。
这头沈浔拍了拍手，笑道：“好一首《湘妃怨》，怎么，又是哪位公子负了你？”随后关了门，拉着叶嫣寻了个位置坐下。
“我都点好啦。别看了。”那女子起身站起来，走到叶嫣身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酒喝了一口。末了转过头来看叶嫣，叶嫣也睁大眼睛看她。看了好一会儿，她皱了皱好看的柳叶眉，说道：“这个妹妹有些眼熟啊。”
果然，又是陈素。叶嫣已经开始接受这个设定了，自己就是陈素的一个不知名的好友。
“啊，我记起来了。是你啊。”她把目光重新放到叶嫣身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来，“可真是缘分，你居然成了沈浔之的妻子。我听说沈公子的妻子来头可大得很，你——真是丞相的女儿么？”她眼底是真实的好奇，明明长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却可以有如此天真的表情。
叶嫣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同样真诚的笑来：“如假包换。”
叶嫣眼皮跳了一下，是她啊。
“停！十三娘，你这话以后可别对着我说了。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你要是对上官子兼这样，你俩不早成了。”沈浔露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正眼看她，伸手去拿菜单。
他的呼吸温热灼人，烫得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在一楼都听见你的笑声了，苏十三娘。就不能收敛些么，也不怕吓着扬州城的小孩子。”人未至声先到，叶嫣回头去看，上官子兼面无表情得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大高兴噘着嘴的上官映雪。
沈浔给叶嫣倒了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手上动作没停，状似无意说道：“你们应该见过。”
“我从不与官家打交道。”十三娘拿手撑了下巴，越过叶嫣看向沈浔，十分认真得反驳他。
“天底下除了沈三公子，谁负得了我？”那女子听到声音，停了琴音，转过头来戚戚怨怨得说道。仔细看，眸中还似有泪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