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灯

容音明珠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到这里，不说了，他沉默了一会，看向姜籽说：“这一次你说对了，我承认我过于幼稚，荒诞了。”

“你就是幼稚，最幼稚就是你了！什么人上门求学，只要资质好，给不给钱都收？是不是进门来混口吃的都收？还有那神火门丢过来一张生死契，看都不看你就签字，这还只是签了字要你命，要是给你的不是生死契是地契，你要如何？是卖身契，要你去配种，你要如何？”难得容音明珠服软，姜籽瞬时一大段骂出。

骂完，他和他怀里的饕饕都做好要迎战的准备了，没想容音明珠脸红一阵白一阵，弄了一会，突然起身，往内室的储物柜中走去。

姜籽一阵心痛，这千年难遇的好少年，怎么就这么叛逆，这么与他不对盘呢？

难受了一下，他见容音明珠也到门口来了，站在翡翠身后，又大又绿，眉毛和眼睛还跟长倒了一样，双飞天，单看不觉得，跟身前精致漂亮的翡翠一比，“长得还可以”这最后一个优点也没了。

“哎……糟心。”姜籽叹了口气，没管门口两人都凶狠看他，兀自走进了屋里。

非但不用，看完文件他还喃喃自语了一句：“难怪他们给灭门了也没见上门讨说法，原来这上面还有输了赔钱的条款……哎……”

看完了文书，容音明珠放心下来，也就……

管他是个啥，姜籽用来砸他的，他捡起来就一把用力扔出去砸姜籽，砸完才讲：“你这人真是好嘴欠，也八百多年修行了，怎么也没见多看点书，练出点涵养品格来。”

姜籽……

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想说，不光是想骂，甚至想动手。少爷啊，少爷，那一次你差点死了啊，少爷！

结果到今天你才把这份鲜血染透的文件给看完，少爷你究竟是多少爷才能这般心大啊？

一身的火，但见此刻发展有些异常，但是是朝着姜籽要的方向发展。从容音明珠唠叨的那句来看，似乎神火门是不会上门讨说法，起码是暂时不会上门讨说法了。

这样的话，他跟着一块下山有望。

姜籽强行忍住了怒火，就是口上忍住了，手上没个东西捏不舒服，顺手把方才容音明珠扔过来砸他的东西捡起来，用力捏了两把，再放到怀里又是揪又是扯这才舒服了一些地与容音明珠说道：

“既然神火门不会这么快找上门，龙女是你麒麟宗要的人，你即便不是师父，也能算是个直系领导，跟着一块下山打妖怪，不是应该，是必须的啊。”

姜籽难得好言相劝，容音明珠转身看他，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姜籽疑惑看他，正要问“你如何这样看我？”容音明珠开口讲：“我怎么觉得你是在为我好？”

“我TM会为你好！你做梦吧！你！”姜籽一身大吼，怀里的东西再一次扔出去砸容音明珠。

容音明珠怎么说也是麒麟宗的未来，顺势接住那东西，反手又砸了他一下，互杀完毕，容音明珠道：“想来你我时运不济，此时只能共乘一船，你虽然不会对我好，但也不会害我。”

讲完，他望向窗外不禁长叹，好久没说话，再转身他看向姜籽讲：“你要我跟你们一同下山，为我好也罢，想利用我也罢，于麒麟宗而言，我该与你们一起下山。只是……”

只是我的乖乖。

容音明珠虽然没说，但是他看向窗外的忧郁眼神，姜籽才在他怀里见过一样的，不用他说也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虽然这话不该姜籽说，但也没办法。

“一个动物，总是要死的。”姜籽讲。

总是要离别的，总是要分开的，这个世界是没有永恒的相守的啊，明珠。

“干爹，你谈过恋爱吗？”容音明珠终于打算反驳姜籽的刹那，房间里有人提问。

姜籽本来是不想回答的，可他低头，看到碧玺脸肿肿的，一双大眼睛里还有泪光，忽然想起什么来。

哦……

丢来丢去，还被他掐被他捏的小东西一直都是他啊。

“你不叫痛的吗？”

姜籽问，碧玺都要哭出来地讲：“叫了，你和大舅爷都不听，西瓜是可怜的西瓜。”

“西瓜是我给你取的坏名字啊，你也就要了。”

姜籽道，心头一软，伸手荡了下，算是他第四法万剑归宗的附带法力，一阵风过，让窗户都大开了。

饱含水汽的晚风混着朦胧的月光一齐进来，好像大河，流过他，包裹住他。

“没有，我没谈过恋爱。”

姜籽讲，笑了笑，他早就过了会为此感到羞辱的年纪，想了一会要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

是十八岁原形日就三十级的惊喜，还是十九岁四十级万剑归宗逼疯师父的意外，还是二十一岁七十级二十二岁八十级……

罢了，罢了，都是八百多年前的事了，即便我还记得，说与人听，也没意思。

姜籽摇了摇头，才笑着说：“我二十二岁就有了八十级，从此十岁一年，时间就已经与常人不同。其实很早，十五六岁吧，路过一个村子，当时我身受重伤，求一个姑娘给我一口水喝，她不但给我水喝，当日我高烧不退，她一直抱着我，哎……我想她是很喜欢我的。”

忍不住笑了下，姜籽道：“喜欢我的人还是很多的，很多很多的。哈哈哈哈……”

“臭美。”

容音明珠骂了他一句，却没有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像听课的好孩子。

姜籽见他乖巧，好心情没断，就继续说：“机会不是没有，只是到了八十级，修行还是人间情，两者相较，我选了修行。只道是能破了九十级，百年一岁，再去干什么不是快乐不是随意？没想……”

站起来，姜籽到窗前，让窗外混着着月色的朦胧水汽浸入房间，他深呼吸了一口夜里舒服的空气，说：

“到了九十级，我自己浑然不觉，实则百年一岁，于我而言只是这天雪好看，花好美，兴起来了，一个盘腿入了定，哪日鸟儿过来，将我唤醒，已经是十年光景。再去访那爱我的人，一场洪水，她原来已经故去好多年了。”

“干爹……”碧玺小声地唤他。

姜籽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很美很美的月亮，忽然错觉，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断了与人成家的念头。再想着寻一个人，合适的徒弟吧，一块修行也是好的。”姜籽讲，低下头，想起往事，眼角划过一丝苦笑。

“也遇到过一个很好的……”

还好进了房间总算是有人欢迎他。

“干爹！干爹！”

“他是我朋友啊。”

姜籽眉毛一挑，就要上火，好歹怀里有个在吃饼的抱枕才能忍住地讲：“我也是魔王你看不出啊？”

“干爹。”

哎……

呕了饭的碧玺，此刻是原形状态，小小一只，抱枕大小一个青铜器模样的小狮子，站在椅子上跳啊跳的，别说……

看久了也还有几分丑陋的可爱，加上嘴甜。

姜籽走过去，将跳着的碧玺抱到怀里，发现他样子虽然是青铜狮子，抱着却还是软软的，肉乎乎的手感。

算了。

姜籽摇摇头，不再管怀里的碧玺，看向容音明珠道：“你弟弟叫你拿下龙女，这要去打妖怪赚名声，你偏是不去，让丁劲带着她去。你有病吗？这是干嘛？放虎归山吗？丁劲就是个魔王，你看不出啊？”

容音明珠表情非常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再一会道：“他不是你朋友吗？”

丑丑的小东西在椅子上跳啊跳的，其实姜籽很早的时候，好像是人类年纪就还是很年轻的时候吧，是很不喜欢这样主动向自己示好的东西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反应。原本是不讨厌的，你对我好，我反倒是讨厌了，反倒是恨了，反倒是想跑了。

姜籽险些要爆，站起来也没管手里是个啥就丢出去砸容音明珠：“我C！你个瓜娃娃，你到现在都没把那文件看完的吗？我滴妈！”

容音公子麒麟宗的王子，涵养了得，被砸了也不生气，背对着姜籽，很快速度把那份神火门的生死契看完了，看完之后，他长出一口气，看来是不用卖身卖地。

奇怪的小东西，姜籽低头看他一眼，刚好他也抬头看他，一青一红的大眼睛，超大的嘴，咧嘴傻笑，嘴角可以到耳朵根。

哎……怎么看都是丑，不过……

“干爹，你头发短一点也好好看哦！干爹，你喝茶吗？干爹！西瓜宝宝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