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灯

丁劲手里的一页，讲到一个故事，说是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被坏人所迫，逃入山林，结果遇到了一个狼怪，被狼怪救了，还教育成了红衣杀手专杀怪物的故事。总算是有了点新意，不是怪物路上强抢民女然后各种不可描述了。

他难得看得有趣，就没太在意地对如意讲：“想找个大妖怪，让你去打打练功。这找不到好的啊？哎……”

“打怪物练功？”

如意羞死了，扭捏着去扯自己的衣领，想着要怎么挨上一点时间，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就……

衣服真是很破了，手随便一碰，发出嘶一声，全烂了。

“啊！”

待在村子里不觉着，每年上供一个童男童女，边上十几个村子，十多年才轮到一次。大家习惯了，就不觉着，什么都不觉着……

好像理所应当，好像就该这样。

忽然之间自己走上了修行路，如意想起童年玩伴的样子，一不注意胸口好痛，她捂住胸口兀自痛了会，抬头，看到丁劲放了书，正低头看她。

“师父？照你的话说，这妖怪原本也是个人对吗？”如意问丁劲。

丁劲点点头。

如意觉得自己哭的样子丑，不乐意让他看到自己丑的样子，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如丁劲所言还要努力学习。

她知道自己还是哭了，手擦了眼泪，问丁劲：“原本就是个人，能变成大怪物，那就说原形还特别厉害，是个原形特别厉害的人了，对吧？”

丁劲又点点头，不说话。

如意垂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她变成龙后，如丁劲所说有些失去控制吧，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像人的时候那么清醒，不过还能勉强控制自己，有的时候也能看清眼前的东西，一些画面印在脑子里，看着自己的手，她记起变成龙的时候，这个手样子很像鹰爪，淡黑色泽，指甲弯而且长。

手很巨大，她身体也巨大，身下的山川河流，玩具一样，人……蚂蚁一样。

不是人类的东西，所以如意觉得那不是自己的手，可这么想，她要动手的时候，动的却是那个爪子。

是我的，又不是我的。是人，又不是人。

如意抬头看丁劲：“我变成龙了，是不是就不是人了？”

“你说呢？”

丁劲才说，运气太好了，浣熊来了，脖子上戴着条金链子，背上还背了个包袱，进来问丁劲：“明珠决定走了，我的干粮和窝都打包好了，还给了条名牌戴着。你呢？还在这干嘛？跟徒弟分手啊？不一开始就说好了不谈恋爱的吗？你这个人渣！”

再一次，姜籽的嘴还是太欠了！

但他来了还是有用的，丁劲指浣熊问如意：“你觉得他是浣熊吗？”

如意讲：“不是。”后面还有半句“他是小熊猫。”

没能说，丁劲点头一笑，道：“人还是动物，非是在形态，一念之间，差别在这里。”

丁劲手指了如意的心脏，然后是她的眉心，道：“你的路才开始，往后，所有的问题，你自己都会找到答案。今日，我只告你一条，你听好了，如意。”

“是，师父。”如意点头看丁劲。

丁劲微笑看她，眼睛里泛着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道：“人有兽心，兽有菩提。当分一条，为己滥杀同类者，即是魔道。”

“师父……”如意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免想问他一个问题。只是……那个问题太难出口，她嘴张着，说不出。

她没说，丁劲看她，轻松一笑，道：“徒儿你不必疑惑，我杀过人，而且很多。但我可以告诉你，那都不是为了我自己。走上这条路，多得是不得已，无错过。所以后面还有一条。”

如意看着他，问：“什么？”

丁劲道：“纵是魔道，愿为他人舍身，也会立地成佛。”

说完，他站起来，看向前方。

“如意，走吧，我们上路。”

“上路，去哪里？”如意问丁劲。

丁劲转头看她，目光温柔：“回家，回你的家。”

傍晚时分，山门前告别了碧玺翡翠。

容音明珠一路下山还没什么，到了山下，发现自己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与他同行，一个龙……人类状态就是个小姑娘，指望不上。

一个满级，级别太高，大家都有的千里足和力大如牛，丁劲肯定没有。

至于他……

姜籽一天都没出现，到了晚上出现了一次，端了茶过来，殷勤献给容音明珠，随后苦口婆心，似是还含泪地看他说：

“明珠啊，你看你天资过人，八项技能里也没个千里足和力大如牛的，这拖家带口还带着那么多的行李和宠物，光靠人力也不是办法？”

“你要讲什么，直说。”容音明珠对他真是没一点好感，冷漠一句，那边姜籽扭捏了一下，手抚上他额头道：“你还是得变身了，驮着大家啊。”

“驮你爹！”

本来就累，临到要睡又跟姜籽闹了一阵。

容音明珠夜里抱着乖乖叹气，有些无奈，讲：“我其实是很不愿意骑马的。”

为啥呢？

浣熊转头看容音明珠，看到他只是叹气，非常苦闷的样子，下巴压到了浣熊软肚子的最里面才讲：“这是我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人，乖乖。”

如意惨叫一声，再睁开眼睛，看到丁劲站她面前，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往下一下，速度很快，但绝对看全了，再收回来，他对她很是帅气的一笑，道：“很嫩，不要在意，几个原形本体不一的仙师没有个爆衣果奔的？衣服穿了，习惯就好。”

讲完，丁劲没再看如意换衣，到一边，找到了那本浣熊留下来的《年度怪物盘点》，不看不知道，仔细看，这本书发行自中乐二十一年，到今年整整六十年了。

他这边难受叹息，那边如意衣服穿整齐了，坐他身后等了会，呼吸和心跳都平静了，见丁劲总是摇头难受，走过来问：“师父，你怎么了？”

“没什么。”

而如何快速修到九十级，每个人其实都有各自的修行路，找到就好。不过大部分情况，捉急心慌，就会行错，而行错了路，不管是还有人形的仙师，亦或是早就失了心智的妖怪，非常奇怪，最常的选择居然都是一样的。

师父和徒弟，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说别的，这书居然还能看，已经是奇迹了。

“姜籽这些年也太与社会脱节了。”

这书是六十年前的书，六十年前这怪物还想着强抢民女，说明它级别并不会太高，起码没到八十级。

那就是吃人！

丁劲相信自己千年的经验，做出判断，这个六十年前的妖怪还只是强抢民女，非是吃人，一定还没到八十级，既然没到八十级……

“无敌大猩猩已经死了啊。”丁劲伤感道，摇着头他继续翻画册，看了十几个香艳故事后，对浣熊算是彻底死心了。

往后一大段，全是香艳。

丁劲合上书，觉得这书颜色内容这么多，一看就不正经，或许当时就是乱写的。即便当时不是乱写，丁劲心里算了下，怪物是失了心智，再也变不回人形的仙师，既然是仙师，哪怕是变态仙师，寿命计算还是一样的。

如意问了一句，忽然惊叫：“我知道哪里有大怪物啊！非常凶残了，每年都要村里头给上供童男童女，十年前轮到我们村，村里头抽签，我命好，抽了根长的，但我隔壁的小春……”

讲到这里，如意有些讲不下去。

到了八十级，怪物，仙师都一样，时间被放慢，于彼而言，活着最大的诱惑就是永生，而不是这些情爱吃喝了。

当然……到了九十级情况又会有所改变，毕竟百年一岁，时间就已经很不值钱了。但起码对八十级以上九十级以下的修行者而言，快速修到九十级才是关键。

丁劲埋怨一句，小心地翻动破损的书页，翻到了那一页《无敌大猩猩》，看到上面文字有些拗口的开头：“无敌大猩猩，藏之南岭西，初现已不得考。但当地，猩猩常出没于山野，劫农妇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