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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号

第26章

章展打趣的说道:“你看来是常来。”

“电话里,你奶奶要你回去上学。”章展低头啃串,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两人的视线范围内都没有彼此。

章展抬眼看借着拿串的间隙观察他的反应:“手续她办好了,下学期开学。”

李文他在搬运东西,他很强壮,面对他的是半人高的面包,他怀里的却只一箱的面包,弯腰抬起,看来是吃力非常,眼里尽显用力。

李文的手机在桌面上响了,章展忙碌的李文好几声后得到了李文的准许拿起接听。

李文放下东西还,一出来就见到沉着脸的失神的章展,章展望向他,冷静的注视有平常的语气说道:“李文,去医院。”

“那是我的事。”李文依然选择低头,只是这次把串放下了。

“不去啊?”想以轻松的态度来试探性的发问却是变得四不像。那样子变得像极了被警察逮住的小偷,鬼鬼祟祟中带些忧伤,那忧伤诉说着无奈。

“那是我的事。”

“你奶奶还说,房子她卖了,钱存在你的卡上,宿舍给你安排好了,不去,没地住。今天跟我回去吧。”

“自己会找地住的。”

“住哪?你奶奶,咽最后一口气时交代我照顾照顾你,老人家天上看着呢。”

“不去。”李文撇开头,红着眼看着来往车辆。

章展这时唤来老板,把账给结了。

李文在章展给钱时起了身,往对面街道走去。随即章展跟上,在李文没有防备时从背后搭上肩,说道:“你奶奶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了,我也没来得及拒绝,所以你跟我回家。”

“放开。”李文冷漠的说道。

“我家就在那前面一点,打巧了。”

李文走的就有气无力,除了字面上反抗,也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拒绝,章展搂着李文,把他给拐进窝。

章展指向沙发对着李文说:“沙发。”

他看着李文坐下后,走到厨房拿了两杯茶出来,自己猛的一口喝完,把另一杯放在桌子上,对着李文抬了眼皮示意给他的。

章展:“清口。”

李文沉脸,开口嘶哑:“谢谢。”

“你要睡哪?”

“这就好。”李文看着手中水杯。

“那行,我给你拿床被子。”

章展麻利的拿出一床被褥,放在沙发的一角,放下后和李文对上眼了,看着李文迷茫空洞的神情,他笑着说道:“刚洗过的。”

“嗯,谢谢。”

“不用这样,谢谢谢谢谢的,要把我耳膜给刺穿了。”

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章展往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是黑屏。继而看向了李文,李文一脸的淡然,依旧的沉默。

章展:“还不接吗?”

“不想接。”

章展叹了一口气说道:“去接回家吧。”

“自己有主意。”

“什么主意?”

“会去的。”

“什么时候去。”

“很快。”

“很快是什么时候?”

“你闭嘴的时候。”

“行了,自己知道就好。”章展起身又回到厨房,拿来几瓶啤酒,放在李文面前说道:“店里的贵,你心疼我,没点,这里有啊!一起喝,今天喝个痛苦。”

李文还是没有抬头,脸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章展看在眼里,知道他心里苦,难受。虽然被无视,也没有表现出不满,笑嘻嘻的打哈哈:“李文,来。”

他把酒递给李文,李文顺手接到后章展才算是真正的开心了,看着他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你今年多大了?”

章展突然意识到什么了,制止住了要把酒往嘴里送的李文,摁着他的手。

李文轻声说道:“成年了。”

“不还高中。”

“比别人晚一年。”

“那你喝吧。”章展的眼神露着怀疑。

相坐无言,脚下,桌上散落酒瓶。这些大部分是李文喝的,章展手中的都快被自己的体温给温暖和了。

“慢点。”章展看不下去,伸手制止上了。

“关你什么事?”李文捂着脸,用质问带点愤怒的语气开口,烧烤太辣被灼伤的嗓子破了音,“我读书你管,我家事你管,你谁呀!”

“章展呀。”他笑着哄他。

“烦死了。”

“还有更烦的,我还要每天催你上学。”

“你也知道烦。”

“自知之明是有的。”

“那别烦我。”

“不行。”

“为什么?”

“没商量。”

“为什么不去?”

“换一个问。”

“为什么不去。”

“我长大了。”

“长大?”章展对此很是疑惑,觉得逻辑不通。

“我长大了,他们都走了,要我的走了,不要我的,呵!”

李文越说越无力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泪流满面,脸上笑声连连,昏暗下看着似有诡异气息。李文青筋暴起,咬着牙压低音量,可怒气怎么可能捂的住,他抬眼那一瞬间,章展被他吓到。

“现在走了都走了,全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亲生离了,都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没人要我,要我的都也...。”

李文笑声不知怎的制止了,从章展那移开眼,委屈,愤怒,不甘,早已扰上了他,他咬着唇,背靠着仰天,泪流下了,绝望和不甘融在泪里,他一把拂去,继而倔强又爬上他的身。

“小子,你要是不嫌弃,把我这当家人,以后有困难找我。”

“要你干嘛,催我上学?我还了债务,我读不起,我还逃不起吗。”李文轻笑,捂着嘴把眼又定格,他们对上眼了。

“李文,背着书包啃着馒头的人不会消失,你也就这一辈子了,逃避到哪去。你敢说你不羡慕来往的人群,明明你也有机会和他们一样的...”

“关你什么事!”李文厉声打断了他。

“我不管你,谁管你?李文我害怕你,害怕你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给你钱,我供你学。”

“你的钱?多少,请顿烧烤都够呛了吧!”叹了一口气,笑道:“连自己都在自甘堕落,胡子拉碴,还管我,顾的过来吗?”

章展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几天事多其实忘了,但也没他说的那么邋遢,只是有一点的胡茬在。

章展哀伤的看着他的眼睛,坚定且郑重的说道:“李文,我是在承受罪恶的后果,你不是,你不能像我这样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你配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这话起了反作用,李文激烈的咬牙反抗道:“我什么都没有了,要钱,钱没有。他们也都不要我了,我还剩什么,我还活着干什么!什么未来,都是狗屁!我…连现在…都不想要。”

李文像是一匹失控的马,他把郭旭当成他苦痛的源头。他眼里有恨,他想要像疾驰千里践踏草泥那样对他,管他对错,管他好坏就像这个世界无情的把他奶奶夺走那样。

章展看着他,痴了迷,又心疼又无奈,这小孩和自己真像。

冷静下来的李文从鼻中呼出一口气,倒成了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做出傲然的姿态也显得吃力,他抓住章展搭在肩上的手,狠厉中带些戏谑违和感使得身周充满了阴冷神秘的氛围:“章展,什么光明的未来,什么罪恶的后果,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我凭什么不可以是坏人!”

章展失了语,他连自己都放不过的人怎么劝别人放下。

他欲言又止,李文在这时睁开他的手,章展急了但还是试图使自己冷静,瞧着他,瞧着他手劲变得轻了。这样的想法会导致什么样的行为章展慌了。

罪恶的后果难道会成为他长大的代价。不!不要这样,这个世界虽然不太完美但足以容身,他这样身边已无亲故,也无良师,在机械般无聊的生活下又有如此大的心里压力无法抒发,他就算是杀了人犯了罪想着好像也合乎情理,他自己会这么想吗?

章展眼睛失焦又从那幻象中回头,揪着他心的东西放手后说出的话变了味:“李文!回忆可以被时间掩埋,可历史不会,逃不了的,你这样逃不了的。”

李文惊恐的看着章展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绝望了。腿开始打颤,深吸气大呼气像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脸色一下的苍白了许多。

章展看着他这样便把他拥入怀里,成为他的倚靠,希望可以给予他安慰,或可以说是给予自己安慰,他会害怕的。

李文失了神,思绪飘忽着...

章展他惋惜的看着孤苦少年,借着感同身受,借着少年也在抒发自己的苦闷。

他多想自己也这样疼惜一下自己,多想就此放过自己。偏袒自己什么,可他又觉得自己该死。

做为罪人,他害怕承担罪恶所给自己的带来的后果,同时倍感需要。他的执念就是这样,放不下伤害过的人,放不下伤害过自己的人。他原谅不了别人,同样他也原谅不了自己。

“下个星期一,你奶奶说还是原来高中。”

李文抽开身,撇过头没了声音,章展明白自己该走了,这是他在赶自己的信号。

‘哐’大门合上了,章展心里难受,不知所措的感到害怕,想出去走走。

夜里很凉,他迎着风走着,慢慢的走不动了,心里难受,有东西堵着连喘气都是难受的。他蹲在路边,眼前一黑,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他的父亲出现了和原有印象里的样子相差很大,变得面黄肌瘦,成了一具被皮包着的骨头。他的手拿着棍子高高举起,当他的视线接触到父亲用力高举手露出的清晰骨头轮廓和青色紫色的筋脉,浑身开始疼痛呼吸成了苦难,胃里翻江倒腹,眼前天旋地转。

眼前场景更换,他来到家门口眼前一个穿着学生服的女孩背对阳光,怜惜的看着他,给他一颗糖,手抚摸上他的脸。

刹那,睁眼闭眼间,他被许多人看着身边热闹但尽是不中听的话,什么野种,什么疯子…脏话乱炖。不知怎么的,四周的的人开始走向章展,他从迷茫到恐慌,他们愈走愈近,愈来愈大,直到围得他看不见天,直到低头只能见一片黑……

‘哐’章展眼前一亮,心头一震,闻声,脸朝向天。被吓的送了一口气出去,心里顿时舒坦了。

原是章展正好站在暗的路灯下,这路灯在说巧不巧时由暗转亮了。

李文听的明白,像是早有预感没有多大的反应,有的只是刚一下的放大瞳孔,拉下帽子遮住眼,继续他的工作。

郭旭见他如此,是觉不和情理的,上下打量了李文一圈。他愈平静郭旭的心愈翻滚,李文的来来回回间,郭旭泪湿眼眶。

“两百。”

李文把章展带到一个烧烤摊,点单是李文点的,看起来是常客,老板和李文还点头示意,打了招呼。

“多少?”

看见李文沉默离去,章展心里像被蒙上了一层雾。

这天李文异常的辛勤,没吃午饭,没有休憩,像蜜蜂‘嗡嗡嗡’飞个不停。

直达电话又响起,郭旭听到铃声第一声就看向李文,仔细着他的变化,这一天虽然眼睛没怎么跟着李文转,心思可没少哪去。

“我请你去喝酒。”章展从身后拍了拍李文的肩。

“这个数。”章展拿手比了个一。

“一百?”

“嗯?去不去,地点你选。”

他被勾了魂,没遮挡住的唇像死人样的苍白,铃声落,他抖着拿下帽子,垂眼看不清神态,眼睫毛像枝头欲落的枯叶。深呼一口气,手颤着摸上脸打圈,靠上墙,他倚在那,吸气呼气的起伏在章展眼里成了水的波纹下变幻的人形。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还没到清明,人却没了魂,行走在凄凉的街道上和死尸有何差异。

李文嘴不停,不带情绪的说道:“嗯。”

“那你...”

李文冷漠的回道:“不去。”

“我给你钱,你陪我聊天。”

李文停下来,头依然的是低着的,无神往着就没干过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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