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别人的家里，所以只是拉拉夏油杰的袖子，小声道：“杰，我闻到了小饼干的味道。”

“你喜欢吃甜食吗？那真是太好了，还有一会儿饼干就能出炉了。”听见五条悟的低喃，具理慧子很开心的回应道，她还担心女儿们突然带着朋友回来做客，家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

随后，两位嫁做人妇的女人做着相仿的动作，她们轻抚着脸，脑袋歪歪倒向一边，眉间轻拧，似乎有着散不尽的忧愁。

姐妹俩出生大阪，不过那一口有些奇怪的关西腔倒是没怎么在她们身上显现出来，只是偶尔会冒出两句带口音的话，她们的父母经营着一家剑道道场，一家人生活在道场后的住宅里。

“我都没打电话告诉妈妈我们要回来的事情，这下可以给她个惊喜了。”

具美玲兴冲冲的，连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都变得十分悦耳，行李箱装得满满登登都是姐妹俩给父母带的礼物。咒高不像别的高中，除非一学期结束，不然难有假期，大多数都是领着任务在各地出差，这样算算，她们也快半年没回家见过父母了。

“哈，哈哈哈哈。”读懂妇人心的具美伢毫不留情的笑出了声，“平次，多久没见，你怎么又黑了那么多！”

和服部平次抹了碳似的肤色相比，在场的所有人看上去都白了好几个色号不止，特别是本就肤白细嫩的五条悟，那简直都成了纯洁无暇的代名词，如柜台中珍藏的钻石一样，熠熠生辉着。

被父母奚落不算，还要被好友嘲笑。

忍无可忍的服部平次彻底爆发。

“我说你们啊！太过分了吧！特别是你老妈！”他指着服部静华，眼中有火在燃烧，“我这可是遗传自老爸的健康肤色。”

“可是平次……”服部静华伸出手，有了对比，两人就像是两个人种一般，她伸手摸了把自家儿子的脸，想要看看是不是这小子早上洗脸时没洗干净，“哪怕是平藏，也没有现在的你那么黑啊。”

“……”

被彻底打击到的服部平次就地绝倒——再起不能。

他狠狠刮了眼边上看热闹的五条悟。

一个大男人，几乎白得刺眼。

不过很快，流淌在血液里的侦探本能又开始作祟，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五条悟，这个少年，连头发都是纯白的，在室内还带着墨镜，说不定就是身体有什么病变，但他看着似乎又比其他的白化病患者要健康太多了。

“好了好了。”具理慧子拍拍手打圆场，“美伢美玲，带着你们学弟随便去道场哪里逛逛吧，饼干还要有一会儿才好，干坐着听我们两个老阿姨聊天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边上的服部平次见机也想跟着开溜，没走两步就被服部静华给呵住了。

“平次！你就这么不愿意陪妈妈和你理慧子阿姨聊天吗？”服部静华语气哀怨，“算了，你去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坐的椅子上有刺呢。”

“儿大不中留。”她故意大声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和学姐一样生对贴心的女儿。”

“老妈！！”

“真是的，她每次都要这么开我玩笑。”

服部平次快步跟上队伍，在具家住宅的左边，有一间不同于前头教学用的小道场，这里一般拿来自用加之收纳课具的仓库，很少会有前头的学生闯入。

“那是静华阿姨喜欢你的表现啊。”具美伢笑眯眯的，“话说平次，你今天怎么和静华阿姨一起来了？”

“哦，对哦，你们在京都上课所以不知道。”本以为姐妹俩会和他一起上大阪的中学，没想到去跑去的京都的一所私立宗教学校，“我本来是在查……查一件案子的，结果你能想象吗！我家那个老头子！竟然把我从调查的队伍里踢出来了，还说让我不要添乱，陪老妈逛街去。”

想起这件事服部平次就恨得牙痒痒，拿起挂在墙上的竹刀对空气一次次挥下，却怎么也不解气。

“就你，还查案？你是警察吗？”五条悟口无遮拦，他打量着服部平次，明显是对他的话充满怀疑。

“真失礼啊，我可是侦探！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摆正自己的的帽檐，拇指擦过鼻翼，说出铭记于心的固定台词，“我，服部平次，人称‘关西的服部’，从小到大破过上千桩悬案，我的推理能力可是比那位‘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还要厉害。”

“是吗。”

五条悟半点不为所动，长长的一条名号对他来说还没有竹刀上的竹片让他感兴趣，他拉着夏油杰去问具美玲有没有多余的竹刀借他耍耍，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小少爷还好好的称呼了一句“学姐”。

被美颜直接暴击的具美玲红了红脸。

从未受到过如此尊敬的庵歌姬哭晕在厕所。

“哇，你这个小鬼！！”

服部平次差点被气得跳脚，还是具美伢在一旁赶紧拉住他：“算了算了。”

具美玲从隔间里搬来了一桶之前训练退下来的竹刀，作为有个用竹刀当武器的咒术师姐姐，她当然清楚这些消耗品的淘汰速度，这些竹刀多少都带着一些伤痕，看上去十分陈旧。

“这些你们拿来玩吧，就算弄坏了也没关系。”

五条悟随意抽出一把，在手里掂了掂，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第一次握住武器。

无限会隔绝所有靠近他的东西，包括天上落下的雨水，包括他手里拿着的笔，所以一旦开始战斗，他的双手只能维持这空空如也的状态。

家里的长老们都说“与其有这个时间去练习刀剑，还不如拿来练习术式。”

竹刀肆意挥动，在空中写出一个“W”的形状，先革带出犀利的破空声

五条悟眼睛一亮，他像只看见了逗猫棒的猫。

“杰！来比比！”

乒乒乓乓的声音和隔壁比起来像放了慢动作般，夏油杰随手防了两下便发现，和体术相比，五条悟武器运用的水平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挥刀不中，小少爷转而竖起刀尖开始对着人戳戳戳起来。

夏油杰站在原地，当个没有感情的训练木桩。

“悟，你真的不适合用武器。”

黑发少年叹息道。

这水平，简直烂得吓人。

放在平时，小少爷听到这话肯定要把人狠狠敲打一遍，再好好奚落一番，但对面的人是夏油杰，五条悟玩心渐起，轻轻用刀尖戳到了夏油杰的侧脸上，少年原本就消瘦的脸更是瞬间瘪了下去，像个凹陷的包子。

“那杰来教我怎么样？”

“我看你平时耍那只蜈蚣不是耍得挺溜的嘛？”

“那不一样。”

因为被戳了脸，所以夏油杰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

圆钝的刀尖离要害只有十公分的距离，神经平稳的跳动着，呼吸轻缓，夏油杰双肩松懈，不做任何反抗，任由对面人的心跳声顺着竹片一步步震上自己的脸颊。

这是一种无声的信任，对两人来说。

“无下限”的术式可以防御一切靠近的恶意，比起会出现破绽的武器更加实用。

也更配得上“最强”的名号。

不过……

“教你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夏油杰笑着，他转身来到五条悟的身后，执起那只握住竹刀，没有开启无限的手，带着他慢慢上移，叮嘱他他跟紧自己的脚步，一挥一挑间，淡淡奶香混合着清幽的禅烟，抱团的飞鸟依偎在落过雨的树叶下，远远望去仿佛合为一团，黑白交融。

具家的客厅里，皮肤深黑的男人与自己的妻子对视一眼，然后默默低下头去。

“我以为你把平次带去找和叶了。”

“谁让某位本部长大人废寝忘食的好几天没有回家，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男人怯怯地拿工作当借口。

“我这两天不是案件多忙嘛。”

化工厂的案子牵扯的人有点多，安抚受害者家属，稳定群众，压下舆论，服部平藏为此恨不得直接住在办公室里，如果只是个极恶的杀人犯到还好，问题是这件事还牵扯到那半边的咒灵，儿子对未知领域的案件兴致勃勃，他只能把这个臭小子丢给妻子看管。

本想让他远离危险，没想到却撞上了回来探亲的姐妹俩。

服部静华问：“所以被派来的咒术师？”

服部平藏答：“是美玲。”

服部静华叹了口气：“我一会儿把平次带出去，你先进和室里躲一会儿吧，”

服部平藏双手合十：“拜托你了。”

多年夫妻，不用再言，妇人把丈夫坐过的椅子放回原位，分毫不差，仿佛谁也没来过般喝完了杯底的最后一口茶水。

推开心心念念的家门，姐妹俩就听到屋里传来清脆的笑声，好像是有客的样子。

“妈，我们回来了。”

两人面前，有着一身过分健康的黑皮少年咬牙切齿的站在中间，左边是正准备看好戏的具美伢具美玲两姐妹，右边是斜斜地靠在柱子上的五条悟和给五条悟当柱子的夏油杰。

五条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间不大却充满温馨的房子，柔色木相框里镶嵌着这一家人的生活轨迹，他还从厨房里闻到了飘逸的奶香。

服部静华和具理慧子是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社团出来的学姐妹，两人经过毕业结婚生子也依旧没断了联系，服部静华更是把儿子交到具理慧子手下学习剑道。

女人之后对着儿子又哄又怒的事情暂且不提，总之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四人还是相安无事的来到了京都的隔壁——大阪。

没一会儿，从客厅匆匆跑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妇人穿着围裙，看着玄关处长相一模一样的一双女儿们，满眼都是震惊。

她便是具美伢和具美玲的母亲——具理慧子。

紧接着，她把目光投向女儿身后的少年：“他们是……？”

她的儿子服部平次和具家的姐妹俩年龄相仿，和具美伢更是从小打到大，虽然因为高中不同所以少了几分联系，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似敌又似友的战线关系。

“静华……”

“理慧子学姐……”

具美伢看了眼客厅里坐着的人影，矮身小声跟母亲道：“我们回来是有任务的，正好就在家边上，便商量着回来看看你们。”

“……你们两个呀，先进来吧。”具理慧子心里一暖，没有什么比看见远游的孩子归家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哪？”

“这是我们的学弟，跟着一起来的。”具美伢粗粗介绍了一下，“对了妈妈，家里是来了客人吗？”

“噢。”具理慧子反应过来，道，“你静华阿姨带着平次来了。”

她赶忙接过女儿们手中的行李，有给她们翻出了原本收起来的拖鞋：“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高……你们学校还没到放假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