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

恶狼发出低吼，影子形成的唾液不断顺着嘴角滴下，难得自由的它已经很久没饱餐一顿了。

嫉妒、憎恶、恐惧、害怕、敬畏……

恶狼嗅着他们颤抖的灵魂。

负责犬伏佐记案件的山村警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和我们一起来吗？”

犬伏知晃摇着头退后两步，手紧紧握住驾驶室的门，神情慌乱，肉眼可见的在惧怕一些什么：“我……我就不了，我还是待在车上等你们就好。”

犬伏家又一人的死亡，还有独自待在犬伏城中的，远山和叶和毛利兰说她们亲眼见到的着火魔犬的证词，诡异的魔犬传说让毛利小五郎敏感的神经碰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带，带了！”

然而从他不断颤抖的手来看，就算手里有枪，他也无法射准目标。

因为光线的原因，一行人没看见被恶狼挡在身后的夏油杰，毛利小五郎紧绷着神经，哪怕面对杀人凶手他都没如此紧张过。

只能寄希望于待在犬伏城中的那两个高专学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过来。

恶狼踱步而来，发出声声低吟，像是女子闷沉的笑声，又像是婴儿死前的哭喊。

“吼！”

狼的速度比他们想象更快，千钧一发之际，毛利小五郎只来得及扑到自己身边的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就感觉一道黑影从自己头上略过。

“啊————————！”

是犬伏知晃的尖叫。

恶狼越过众人，一举挑中了自己最喜欢的猎物。

“救！救命啊！救命啊！”

“别！光顾着看！救人啊！”

仿佛老鼠与猫，猫尽情玩弄，任由老鼠如何跳脱都逃不出它的掌心，而其余人只能站在原地，似乎有人用钉子把他们的灵魂钉在地上一般。

恶狼蹭着犬伏知晃的侧脸，身上黏糊糊的东西瞬间就粘在了犬伏知晃脸上，他打了个哆嗦，却又不敢伸手去摸，因为他的双眼离犬牙只有一指宽。

他要死了！

就像那几个被他害死的犬伏家子女一样！！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边上的树林里突然窜出一白影。

“汪！汪汪！！”

熟悉的声音，飘动的白布让它看上去更像夜间的幽灵。

狗是一种很忠心的生物，只要它主人对它够好，它就能忠诚的完成主人的一切命令。

虽然它也不懂这些命令背后的深意。

和恶狼相比，简直就是蚂蚁对大象，可哪怕这样，它也毫不畏惧，这只别人眼中的大型犬不断对恶狼发出低吼声，想要驱赶压在自己主人身上的怪物。

恶狼张开嘴，漆黑的瞳孔中露出挑衅的神情。

“不要！知晃哥！！！”

犬伏幸姬闭上眼睛，不忍去看接下来残忍的一幕，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犬伏知晃将要化作魔犬的嘴下亡魂时……

魔犬消失了。

“啵”的一声，仿佛肥皂泡突然破裂时的声音，魔犬的身形轰得炸开了，像从高处突然落下后爆炸的水球，淅淅沥沥淋了犬伏知晃一身。

众人：“……”

犬伏知晃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染黑，他像是被人从充满污水的下水道里捞出来一般。此刻的他却全然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懵然的状态。

他低头，缓缓看向自己手心，被捧在手心的黑水泛起一阵阵波澜，从小到大，从扁到圆，看似在扩散，又像是在往中心聚集。

和深不见底的黑沼一样。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犬伏知晃猛地把黑水泼在自己脸上，然后以头抢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爱犬在边上急得转圈他也无暇顾及，眼中只残留着恶狼消失前最后的眼神。

他从那双眼中看见了犬伏萤慈，看见了犬伏美我子，看见了工藤伸壱，还看见了刚刚死去的犬伏佐记。

四人的脸不断轮转，血从他们的口鼻中涌出。

他们在异口同声的质问。

“到底怎么回事！”

五条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沼泽边，被术式扯住的风仿佛寒冰利刃般割伤了他的脸。就在刚才他蓦然感受到一股比特级咒灵还要阴冷的咒力出现在夏油杰身旁，不属于任何夏油杰操控的咒灵，那种感觉就像地狱里死者哀唱的怨歌，拉扯着人不断下坠。

一道鎏金色的光闪过，两人瞬间置于沼泽池的高空上，看见地下已成定局的一切，碧玺脸上闪过懊恼：“是我大意了，我以为不会出事的！”

星辰般的薄雾掩盖月光，碧玺施下幻境，不会有人在看见再他们和夏油杰的身影。碧玺来到夏油杰身边，身体一转，一条巨大蓬松如同铺盖般的黑色狐尾就变了出来，他把狐尾塞进夏油杰怀里，尾巴尖盖住了他的眼睛。

“杰现在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是咲冷嘲热讽般的轻哼。

碧玺自认理亏，他撇撇嘴，伸手从黑洞中拿出了一个保温杯，拧开杯盖往里吹了吹，咲顺势扶起夏油杰的身体，方便碧玺把杯子里的东西灌下去。

他们的动作看似熟练，又透露着一丝焦急。

因为灌得太猛，夏油杰迸发出猛烈的咳嗽声，褐色的液体从他嘴角流下，弄脏了两人的衣服。

五条悟死死盯着碧玺手里的保温杯，那目光就像是杯子里装着什么毒药一样：“这是什么？”

“呃……”碧玺这才回头，他看了眼五条悟面无表情的脸再看了看手里的杯子，道了句：“红糖水？就女生平常用来补血恢复体力用的。”

夏油杰的咳嗽声逐渐从重转轻，碧玺转给他的灵力足够恢复他刚刚被吃掉的体力，他幽幽睁开眼睛，拂去眼睛上的毛绒。

“杰，你还好吧？”

“还好。”

他坐起来，斑驳的月光下，他的影子已经变回了原样，只是眼中远没了之前的神色，仿佛将死之人眼中的落寞与混沌。五条悟站在一步之遥外，看似很近的距离却让人感觉很远，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脚，就在刚才，有两个毛绒绒的小玩意围着他拉拉又扯扯，不带恶意，看上去就像宠物向主人撒娇时的依赖，可还没等五条悟做出反应，那两个东西就被夏油杰影子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拽了回去。

六眼在不断的向他发出警告。

哪怕是那两个看似无害的小煤球。

碧玺扯了扯从五条悟出现时就对他没了个好脸色的咲，示意她回到夏油杰的空间里，把谈话的余地留给两人。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他缓缓吐出身体里的浊气。

“杰。”

他叫了一声夏油杰的名字，又接着沉默了，因为他还没想好之后要说点什么，是愤怒夏油杰的隐瞒，还是对刚才那些明显就很不妙的玩意儿表示疑虑。

最终他选择在夏油杰的面前跪地而下，湿润的杂草和充满了泥水的土地直接弄脏了五条悟的外裤，寒气直冲上膝盖骨，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不过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开口抱怨，他箍住夏油杰的双肩，不给人一丝逃离的机会。

“夏油杰。”

“我在哪？”

“你眼中的我，在哪？”

黑发少年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天空，此刻的天上无星无云，只剩下皎洁的圆月悬于黑夜之上，那是照亮脚下的明灯，也是迷路之人遥不可及的奢望。

“啪。”

五条悟双掌打上夏油杰的脸颊，逼迫他压下脑袋看向自己，少年的脸被挤成一个很可笑的形状，本来就很细长的小狐狸眼被压成了脸上的一道皱纹，五条悟却生不出半点玩笑的心。

“杰，你看清楚了。”

“我就在这。”

“老子才不会跑到那么远的月亮上，又不是辉夜姬，我既不要蓬莱玉枝，也不要燕子安贝，那里没有大福也没有我喜欢的牛奶糖。”

“老子就在这里。”

少年学着夏油杰平时哄他的模样，把他的头压在自己的颈窝处，过完年少年的个头似乎又往上窜了窜，现在的他已经比自己的好友高了。

脖颈上的皮肤湿湿的，也不知道是刚才没擦干净的水渍还是某人不想被看见的眼泪。

夏油杰闭着眼睛，把这一切都当成一场炫彩斑斓的梦。

他不敢睁眼。

因为害怕梦会破碎。

五条悟看不下去这种磨蹭的回应，直接拉过夏油杰的双臂去箍住自己的腰。

耳边传来少年哽咽的声音。

“悟……”

“对不起……”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一定，一定会向你说出那句话的。”

“对不起……”

回应他的是小少爷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啦好啦。”

“知道了。”

“不就是再给你些时间吗。”

他回抱住夏油杰，轻轻拍打他的背，想把身体内为数不多的温暖全渡到这个人的身上。

夏油杰的身上好冷。

平时火热热的人现在抱着他就像抱着块冰。

“不过你也知道，身为五条家的少爷，我的友情可是很珍贵的，所以别让我等太久。”

“我可不会等你太久……”

他拎住犬伏知晃的衣领：“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们什么啊！比如凶手操纵魔犬的证据。”

“怎……怎么可能。”犬伏知晃连忙摇头，“我这也是害怕啊！害怕被魔犬找上。”

服部平次忍不住安慰自己。

“这！这不是魔犬啊！”犬伏知晃似乎突然来了勇气，他指着黑影的方向怒斥道，“你们仔细看，它身上根本没有火！”

“什？什么？！”

一辆白色小轿车缓缓驶进这片沼泽地，而还在车上的人类却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危险一无所知。犬伏知晃下车了，他拿手电筒照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片黑色，勉强辨认了下方向后，又对着那边说道：“这里是美我子发生意外的地方，再过去点就是她当初看见的，有犬吠声的小木屋。”

山村警官没见到过魔犬的真实样貌，脑内印象还停留在电视上那些冒火的特效表演，他打着手电筒打算先对沼泽照了一圈，却发现了在不远处有一团蠕动的黑影。

那黑影好像是狗的形状，正低着头仿佛在撕扯猎物。

“呜~汪！”

浓烈的压迫感让服部平次想到了当初直面那只火山咒灵的场景，冷汗止不住外冒，他还得分神来回答工藤的问题。

他没带眼镜。

所以面前的就不是咒灵。

拉扯的众人瞬间止住了动作，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反应最快，他们连连围住了山村警官这个胆小鬼。

男人被吓得魂不附体，手电筒的光止不住晃动。

浑然一体的美味。

“山村警官，带枪了吗？”

不知哪传来犬声，似乎和面前的魔犬并不在一个方向，但众人已经来不及辨认了，黑暗中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恍惚间众人眼中的魔犬从想象中的小狼犬被拉成足有三米高的大怪物。

一行人大气不敢多喘，就连平时见惯了大场面的江户川柯南也愣了，他的脑中飞快可以做到眼前景象的各种方法：“喂！服部！”

“魔！魔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