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伤逝
说着，就弹起琴来，小云凝神听那曲调，琴振声道：“意与心合，只以意会，不要拘泥曲调。”
小云按琴指点，只觉那曲声如述，像在讲述一段旷古绝今的故事，又似天上地下万事万物中都有声音发出，不是进入他耳朵里，乃是钻进他心里，灌进他脑海之中。”
良久，琴声静止，两人默默无言，都像是沉浸在琴声之中。
小云感觉琴虽是毒伤发作时吸魔女膏不再痛苦，身体还是日渐虚弱，他琢磨琴的病势，感觉那毒与梅林老人下的毒似乎相反，若要彻底治好毒伤，除非能寻找到与那毒刚好旗鼓相当的反毒之物，只是天下之大，那毒又要那里去寻，小云陷入莫大的痛苦之中，又不忍见琴深处痛苦，只有以那魔女膏暂作安慰。
随着越往前走，琴身体越来越弱，时时要停下来吸食魔女膏才能不至晕厥过去，两人越来越赶不上商队步伐。
开始周大力见两人跟不上，队伍休息时，他就留下两份饭菜等他们前来。
琴叹道：“好美啊！能葬身此处，吾生足矣！”
声音越来越低，头歪在小云肩上，静静的不再动。
天地间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小云的呼吸。
小云想要哭泣，却最终忍住，他怕他哭出来，风云中的厄运就要降临两人之间。
他也一动不动，似乎他一动，他就会彻底地失去琴，这位他患难之中的兄长。
就这样，日隐月现，一天过去了。夜间，大漠风来，天地之间，似有一阵阵阴风吹起。
月光如水，照得山下黄沙似雪。寒风似鬼，在哭述中人世间的一切悲伤。
小云浑浑噩噩，似有所感，拿起焦尾琴来，也弹奏起心中的风云曲。
一遍一遍，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天地变色，乌云慢慢升起，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在这褐山之上，凝聚成巨大黑影，遮住了那皎洁月光。
四下一片黑暗，风也吹不开的黑暗，侵蚀人心，只要让人沉沦。
琴声还在呜咽，也不知是不是那风云曲。
曲调良久，不知日夜，慢慢，天空中隐隐有雷声传来，雷声渐大，突然横空霹雳，哗啦巨响之中，身下的山也一阵摇晃，山也跟着发出哗啦声响，震人心魂。
小云慕然惊醒，好似从远古的丛丛噩梦终于醒转，他只觉手足一阵无力，才罢了琴声。
黑云散去，远方晨曦透出，黑夜已过，清晨已来。
小云这才哭出声来，哭了良久，他想起入土为安几个字。就将琴放在地上，用钢刀去挖那山上岩石，砍了两刀，只在石头上砍了两道浅浅的印子。他心中悲道：莫非这山也与我们作对，不让琴大哥埋在此地。不由发起狠来，发起蛮力向地上斩去，“蹦”地一声，钢刀折成两半，他不由地一口鲜血吐出，晕倒在地。
也不知晕了多久，他做了许多梦，梦中琴的双眼复明，琴说，他要回他的故乡。突然，琴的四周又有好多敌人，那敌人的强大，是他从来没有想像过的，两人又到了生死关头。他从梦中惊醒，茫然望去，心中有了一些琴的淡然。
小云轻轻将琴背起，向山下走去，到了山腰，只见山腰不知为何垮了一片，显出一个小小山洞来。
小云心道：“莫非是琴大哥上晓天机，早知此事。”
就背了琴进入洞来，见那洞中有青石如镜，约有七八尺长，小云将琴放在青石上，整理琴的衣冠。
看着那把焦尾琴，他心中暗想：琴临别传曲，我今就以曲别友。想着，又拿起焦尾琴弹了起来，只是此时心中淡然愈重，弹得已没有那般风云变色，只有了更多明悟，他的弹琴的双手，似乎不是自己的，更是琴的双手。弹完风云曲，他恍惚间突然明白，为何琴道风云曲一生只传一次，因这曲需用生命力传授，一曲传完，那传曲之人就将逝去。
风云一曲，授人死，传人生，曲魂存。
琴知将死，并不愿再多苟活一两日，只以最后生命之力，努力将曲意相传。
小云轻轻将焦尾琴放在琴的身边，他知这焦尾琴是无上的宝物，也只有琴，配得上这把琴。
小云伏身地上，默默而泣，似怕惊人琴的灵魂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又黑了下来，洞中黑寂，没有一点光色。
小云走出洞来，只见天边还是一轮圆月，淡淡光辉，普照世间，心中若有所感。
他将周围较大的石头搬了过来，将那洞口堵住，最后又想刻字留言。刻了半个琴字，突然又想到此间为琴葬身之地，墓中有焦尾琴宝物，恐为贼人所窥，就罢了念头，只细细看清那山形状地貌，牢牢记住。
小云墓前拜了几拜，下到山下来，见青骡在路边啃食莎草，莎草贫瘠，青骡早已啃光，还在啃沙砾中的草根，想是青骡眷恋主人，一时不愿离弃去追逐良早。
小云心中微有暖意，看着远方，月光普照，即照此处，也照远方大漠，就牵过青骡，向那前方走去。
后来整个商队也被拖累起来，那唐奇英渐渐不耐。
走过山区，进入戈壁地带，商队行程再次加快，唐奇英终于忍不住对小云说道：“云兄弟，按说你早就没有履行守卫职责，你有病人，我也不太计较。到了此地，几百号人不能再等你两人，这里去黄石镇一马平川，也就几百里路，你们在后边慢慢走吧！咱们就此别过，怎么样？”话虽客气询问，却令小云不好说出一个不字来，当下也点头认可。
小云道：“大哥不传，自然有不传的道理。”
琴幽幽道：“我非不传，这风云曲不著乐谱，只以意会，不以曲传，且一生只能传一遍，你且细听，我只弹一遍，能得多少，且看你的造化。”
小云见琴病态异样沉重，恹恹欲睡，不由地心中生起无尽伤悲，但却强忍笑道：“太美了！”
雨过天晴，众人又上路前行，走过盆地，真正进入大山之中，山路崎岖，有时琴也不得不下骡来由小云背着步行。
商队开始往前走去，云、琴两人留在原地，周大力跑了回来，手中捧了一个水壶，若干干粮，对小云说道：“云兄弟，后会有期，我没什么好东西好给你，这两样，你们留着路上使用。”
小云接了水壶干粮，与周大力道了别，待队伍去远，才与琴慢慢行走。这下不用赶路程，也是一种解脱，两人走得悠闲。
琴听了，蹙眉沉吟：“上山去！”
说着就给琴描述起了那大漠的美景，只是这美景他也未看到，只是极力搜索心中想像的大沙漠景色，竭辞述说。
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轻声道：“那魔女膏能给我再用一点吗？”
小云赶紧拿将出来，点火燃上，琴吸了两口，精神好了一起，就不再吸。对小云说道：“云弟，你们结义一场，我那风云曲，你道我为何不传你？”
琴憔悴的走不动路，骑在青骡上也坐不住，小云干脆背着琴慢慢前行。
走了两日，琴又问道：“大沙漠到了吗？”小云见道旁有座褐色石山，便道：“就在不远，这里有座石山，若是坐在这山上，我们就能将大漠揽入眼底了。”
过了好久，琴将焦尾琴放在地上，又问道：“云弟，你再给我说说这大漠风光。”
小云望向远方，琴声仍在脑海中盘旋，他似乎真看见了沙漠，他随口道来，那言语，不似他在说，而似沙漠自在讲述一般。
小云背着琴登上山巅，大漠那头的风沙刮来，真如处在大漠风云之中一般，琴道：“此间甚好！”
两人相依坐下，琴要过焦尾琴，问道：“大漠风光美吗？”
小云一路为琴讲解那戈壁景色，琴也精神振奋一些，问小云道：“这里能看见沙漠了吗？”小云举目看去，只见前方轻风吹来，烟尘漫漫，戈壁之间，又有沙窝点点，不觉说道：“这里已经进入沙漠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又道：“刚进沙漠，沙子少了些，我们往前赶去，两三天就能进入真正的大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