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为婢

太子走过去，把阿哑手里的发辫扯到自己手中。

她的发丝柔软，同他粗硬的头发触感完全不一样。

太子扯下阿哑辫子上的发绳，他的动作略显粗鲁，扯落了她几根头发，疼的阿哑皱起眉来。

“你哭什么啊？”安玉琮把阿哑拉出了宫殿,口气带着点训斥。

阿哑摇了摇手，并没有表达什么。

安玉琮见问不出什么，瞪了她一眼，又用手背胡乱地给她擦脸上的泪。

“看什么看？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太子凶道。

阿哑怯怯地蜷了蜷手指，乖巧地接过发绳，给太子绑在他的右手手腕上，还系了个每次用发绳习惯系上去的蝴蝶结。

太子八岁，手腕却比同龄的阿哑粗了许多，看着很壮实。

太子瞧着手腕上的粉红色发绳，还有那个碍眼的蝴蝶结，他眯了眯眼睛，同阿哑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出宫？”

阿哑被问的吓了一跳。

人质哪里敢出宫，这是犯大忌！

阿哑吓得脸色惨白，小手摆动，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看你还算识相！”太子的食指在阿哑退了血色的脸蛋上点了点：“你是人质，就要有人质的觉悟，若不是遇见我，你还在冷宫的杂物房里饿肚子！所以，你要感激现在的生活，尤其是感激我！其他的，不要多想，贪得无厌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哑刚才听闻太子可以同皇帝皇后一道出宫过上元节，真的羡慕，也真的有点想去，看看盛京的上元节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可被太子看出了心思，又被训斥了一顿，她已经歇了心思，不敢再妄想。

我记住了。阿哑用手语比划着：我感激你的，要不是你，我可能都饿死了。

“嗯。知道感恩就好，否则养个小没良心的，我可亏大了。”太子说着，抬手在阿哑苍白的脸上轻拍两下：“行了！你也不用太难过，我带着你的蝴蝶结，就好比带着你一道去了，等回宫的时候，给你带个礼物，如何？”

阿哑摇头：不用。

太子眯起黑眸。

阿哑实在太了解他了，知道他眯了眼眸，就是不悦的信号，立刻点头，无声说道：“好，太子给我带份礼物罢。”

“嗯。”太子见阿哑顺从了自己的意思，心情愉悦起来，抬手摸了摸阿哑的额发，又问：“可还有发绳？我替你把松了的辫子编回去。”

阿哑哪里敢让太子给自己编头发，吓得好不容易回了血色的小脸又要褪色。

“嗯？”太子危险的眯起眼睛。

阿哑打了个机灵，立刻从挂在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根红发绳递上去。

太子接过发绳，拉阿哑在绣墩上坐下。

他站在一旁，手指不太灵活的揪着细软柔顺的头发来回编织。

阿哑疼的皱眉，她此刻竟然庆幸自己是个哑巴，否则真的要出口骂人了！

太子花了一盏茶的功夫，编出一个歪歪扭扭，松散不成型的发鞭来。

但他自己瞧着颇为满意，于是问一旁的几个宫娥：“你们看我编的如何？”

宫娥哪敢得罪太子，整齐划一地点头，赞颂道：“太子编的真好！”“太子英明！”“太子威武！”“太子神通！”

太子喜欢被宫娥和太监们称赞，但听得多了，也就麻木，甚至觉得可能对方说的是假话，翰林院的学士从来不阿谀奉承，总是批评指点，他反而觉得很受用。

“够了！闭嘴！”太子道。

宫娥们立刻噤声，低下头去。

太子对阿哑道：“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孩儿编头发，虽然不太好看，但我自己觉得还行！上元节之前，你不许解开这个鞭子，听见了没？”

阿哑耷拉下肩膀，无声说道：“谢太子赏赐。”

“嗯。”太子满意地点头。

……

到了上元节当日，皇帝提前处理完了公务。

在夜幕降临之前，便携带林菲，安玉琮和安琇莹一道出了宫门。

提前安排好的禁军穿着夜行衣，在暗中保护皇帝一家。

皇帝穿着绯色长袍，太子也穿着绯色长袍。

两个人站在一块，不用说都知道是父子，实在是那张脸，如出一辙的五官。

一个是成熟的俊美，一个是年幼的俊俏，真是一对俊俏父子俩。

林菲畏寒，牡丹长裙外披着件粉色云锦斗篷。

皇帝接过林菲怀里的安琇莹熟练地抱着，又叫安玉琮拿手里的暖炉递给林菲，说是你娘亲怕冷，我们做男子的要保护好女子。

安玉琮把暖炉递上去：“母……娘亲拿着。”

林菲含笑接过，问他冷不冷。

安玉琮摇头，他的视线很快被街边吆喝的小贩吸引。

其实，除了躲在暗处保护他们的禁军以外，还有远远跟着的随行武将，林菲多带了几条鹤氅叫武将们拿着，若是冷了，便叫皇帝和太子披上，她主要是担心入了夜，气温骤降。

安玉琮之前五年住在海岛，后面跟随皇帝回了宫，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皇宫大内，这还是头一回出宫，又是上元节这样热闹的大节日，街上商铺林立，灯火通明，两旁贩夫走卒的小摊，也都是新奇没有见过的玩意和吃食，当真叫他大开眼界！

皇帝左手抱着安琇莹，右手搂着林菲的肩头，领着她往前走。

安琇莹才半岁，咿咿呀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手脚挥舞起来，好似也感染到了四周人潮涌动的愉快。

“要不要去天台放孔明灯？”皇帝问道。

“好啊。”林菲应下。

皇帝去喊安玉琮回来。

安玉琮在捏泥人的铺子前，自己动手捏了个阿哑模样的小泥人，他看着成品觉得不错，便收进了袖子里。

皇帝把提前备好的铜板拿出来，给小贩付了钱。

一家四口走捷道上了天台，已经有很多百姓聚集在此，放孔明灯祈福。

皇帝要了一盏最大的孔明灯，足有七尺高，二尺多宽。

他给林菲和安玉琮一人一支毛笔，自己也拿了一支，三人在不同的面上写下新年的愿景。

皇帝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希望林菲可以慢慢爱上他。

安玉琮写：父母安康，妹妹顺遂，自己少被戒尺打手心。

他想起阿哑，竟然希望她永远是人质，永远不要离开皇宫，离开他。

林菲写：亲人康健有福，儿女平安长大。

她写完，转头看向对面的皇帝，而皇帝此刻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林菲难得的朝皇帝露出了笑容。

皇帝点亮了孔明灯，叫林菲和安玉琮用双手托起。

皇帝从后面搂着林菲，双手贴在她的手背上：“要放了吗？”

“嗯。”林菲点头。

“我说放，我们一起放手。”皇帝对妻子和儿子说道。

“好。”林菲和安玉琮应下。

皇帝见风刮起，喊了声放。

他和林菲同时松手，安玉琮也顺势松开了手。

一家四口看着写满祝福的孔明灯向夜幕苍穹飞去。

林菲仰头看天，漫天的数千盏孔明灯，如同璀璨繁星印在她的眼中。

“这么多灯，也不知哪一盏是我们的了。”林菲说道。

皇帝从后面搂着她，抬手往上一指：“最大最亮的那一盏，就是我们的。”

本来不多的泪水被他这么一涂抹,倒是糊了整脸，显得愈发狼狈。

……

“想什么呢？”太子转身问她。

阿哑抬起头看太子一眼，摇了摇头。

他满脸喜色的拿了常服进去里间换衣，还顺便叫上阿哑和两个侍衣宫娥进来伺候。

安玉琮实在不能理解,不过是看了他的小皇妹几眼，虽然他的小皇妹确实非常可爱，但也不至于让人感动到落泪罢？

安庆九年，三日后便是上元节。

小公主安琇莹已经半岁，被养的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可爱极了！

此时，林菲抱着怀中的女儿，看着小琇莹吸着大拇指朝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便含笑同皇帝颔首：“好，那便按照陛下的意思，我们穿上便装，带上琮儿和莹儿一道去市井过个热闹的上元节。”

两个宫娥伺候着太子更上绯色的袍衣，戴上一顶玉冠。

太子站在大更衣镜前左右瞧瞧，觉得很满意。

他透过更衣镜，看到站在身后的阿哑，穿着小号宫娥服，梳着双髻的阿哑正低头玩着自己的发辫，似乎有心思。

生产之后，经过半年的调理,林菲也已经恢复了生孩子之前的纤细和美丽,皇帝想着她这半年都是闷在宫殿里调养,便同她商量着,在上元节一家四口微服私访出宫去玩。

林菲回想起自己做闺中少女时，每年上元节都和姐姐们去街巷猜灯谜,去河边放花灯祈福,去天台放孔明灯还愿,盛京在上元节这一日是不宵禁的,城中百姓可以狂欢到午夜子时，一起放烟火迎接新年的来临，可谓是满城欢腾，热闹繁华。

“给我绑上。”太子把发绳递给阿哑，示意她把发绳绑到自己的手腕上。

阿哑不解，歪着脑袋去瞧太子。

皇帝便着女官去尚衣局吩咐一声，寻四套喜迎的常服来穿。

当尚衣局把太子的常服送去东宫的时候，太子得知上元节要同父皇母后，还有小皇妹一道出宫游玩，高兴极了。

太子安玉琮还差三个月便要八岁，由翰林院的学士们轮番着给上了三年的课后，人也愈发的懂事明理,就是私下对着自己的小书童阿哑时，会有些霸道和较真,不过，这点瑕疵倒是不影响他继承大统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