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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师尊不要捡

第 29 章 发作

不对劲啊。

光是靠感应灵气波动就知道,眼前的屋子里乌压压都是人。

他愣了,抬头去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教室。

峰上终年积雪,从山麓一路白到山尖,大大小小绕峰建有数十座书院和露天广场。

沈折雪走到辨然峰时,这里刚下了一场雪。

厌听深雨甘霖不止,辨然峰整年飘雪,太清宗一峰一候,也算是奇观。

适逢有协助长老讲书的内门弟子走来,合袖恭敬道:“见过沈长老。”

沈折雪低声问:“里面可是还有讲师没有放课?”

弟子笑道:“回长老,是今日人来得齐,原是要换个大些的地方,但眼下没有空置书院,外面又将要下雪了,只能在这里挤一挤。”

“原来如此。”沈折雪呐呐点头。

不愧是修真界最有前途的一届,这些新生都太上进了!

他瞬间斗志昂扬,觉得自己便年轻了,甚至还能再教几百年的书。

坐在问渠阁里的时渊从红镯中取出了书册笔墨。

弟子不能晚于师者到场,时渊在半山腰时便先行沈师尊一步。他们出发不算晚,但今天要来占位的人实在太多,时渊到时,前面已经没有什么好地方坐了。

他环顾四周,在一片好奇和惊诧的目光里,缓步走到前排墙边的空位坐下。

还不忘向同排的同门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对方面颊一红,心道:好俊俏的少年郎。

放眼修真界,以岁数论资历就是个笑话,但对于他们这些还未能驻颜塑骨的新修士来说,入门的年纪就代表了他们踏入修真这条路的起步水准,往往是年纪越小,天赋愈高。

在场像是时渊这般的少年,统共也就只有十二人而已。

“你就是那个被严长老验关的时渊?”前排的女孩儿转过身,笑吟吟道:“我叫乔檀,放课后我们切磋切磋可好?”

乔檀是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可这丫头一把剑耍起来比门内大师兄大师姐还凶,且还是个好斗的性子,这几天整天在宗门内找人对打。

时渊放下书,笑着婉拒道:“怕是不行,我伤还未好全,是打不过乔道友的。”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散装的牛乳糖,“还请乔道友见谅。”

乔檀身上有淡淡的甜糖味,时渊又因从前养着年年等小妖,随身会习惯带着些小吃食,此刻拿出来,倒像是在哄邻家的妹子。

乔檀拿了糖,笑出一颗虎牙,“好罢,不过别拿我当小孩子,待你伤好了便要与我过招。”

有乔檀开了头,其他同门也渐渐放开。

他们不知时渊性情,怕这位榜上第二,会如袁洗砚一般孤高不近人。

眼下见他竟是如此温和好讲话,自然乐意和他结交。

时渊本就容貌不俗,端的是少年清朗,眉清目秀,却未有半分轻狂,言语举止间进退有度,礼貌温文,看着比大他几岁的都要稳重。

可在他解去大裘后,旁人又见一副单薄肩背,身形还未完全长开,在同辈里都算清瘦。无广告网am~w~w.

再加上眼底一枚坠泪痣,愈发显得脆弱可怜。

年纪大些的不经想起家中幼弟,却险些忘了,眼前的少年不久前才和严长老战过一场。

互通姓名后,他们看时渊好似有些害羞,也不是那种喜欢侃侃而谈的性子,便不再刻意找他起话题,而是不时带上几句,好让他不至于孤着在外。

今日先混个脸熟,以后大家都是同门,还有的是机会见面。

只有乔檀双臂撑在椅背上,大眼睛水灵明亮,“沈长老待你真好,那大裘是他的吧,我听我师尊说,沈长老伤还没好呢,不然前几天就直接去你们厌听深雨请教了。”

那裘衣披在时渊身上,确实显得有些宽长,旁人并未在意,这丫头倒是心细。

时渊垂下眼,道:“是,师尊还不宜动武。”

“我还听说你们厌听深雨的火锅很出名,如果不打架的话,你们那边还能吃上火锅吗?”

“呃?”这下时渊噎住了,“什么?火锅?”

一声戏谑在身后响起。

“丫头,别想火锅了,你书都忘带了,头一天不带书,你娘要是知道了非得打你手心不可。”

时渊一转头,只见周二手里正提溜着本书,大大咧咧地朝他们走来。

话说那天时渊被周二从廊风城郊扛了回去,他再转醒时,此人已经去向不明。

岁叔传话说,周二是临时接到活计,又有外出跑商去了。

那之后时渊又忙于处理莫回头诸多的事宜,就先顾不得这个行踪莫测邻居。

没想到再次相逢,会是在太清宗宗内学堂。

时渊心念急转,面上诧异道:“啊,周大哥,你怎在此地?”

乔檀在他两人间来回看看,奇了:“你们认识啊?这周大哥是我太|祖母故友的玄孙,我娘派来照料我,顺便看管我的人!”

她故意把“看管”咬地很重,显然是烦透了周二的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周二用书敲了一下乔檀的脑门,抱怨道:“小祖宗,你可别编排我了,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和你娘交代。”继而看向时渊,打招呼说:“邻居,好久不见,你看着身体好了不少。”

听他这么说,时渊便含笑回道:“是了,周大哥还是这么精神。”

此时,沈折雪推门走了进来。

全场肃静。

沈折雪心里“哎呀”了一声,成功找回了当班主任时的亲切体验。

他手中还拿着遮雨的竹伞,身上是雪青长衣,衣领和袖边滚着暗花鹤纹,胳膊肘里躺了根银柄拂尘,是方才内门弟子递与他,说是下课后归还,相当于一个打卡灵器。

醒目的白发一半收在精巧小冠里,散落的就自然披着,垂能到腰间。

沈折雪不止一次抱怨过沈峰主这头发费事,出门还要特意遮掩染色,差点就给剪了,但修真界人均长发,他不好太特立独行,到底还是把这头白毛给留了下来。

沈长老觉得麻烦,下面的弟子却眼前一亮。

时渊的同桌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做口型道:“你师尊真好看!”

时渊欣然点头,唇边笑意愈盛。

同桌一时恍神,捂着脸趴了下去。

周二没来得及出去,沈折雪进门后也一眼看到了他,心中迷惑,可还是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好,吾名沈折雪,今后修真邪流论这门课,就由在下来讲……”

修真邪流论太清宗内要连讲半个月,一讲两个时辰,沈折雪还负责北山书院两个班的课程,几乎每天都在三点一线中往返。

虚步太清主要的理论课会在十五天之内全部完成,时渊的课程安排更是紧凑,凌晨出厌听深雨,通常要等天擦黑才能回来。

两人夜里尚有笔墨要用,时渊便与沈折雪共一张长桌。

时渊写留堂习作,沈折雪写备课教案,兼顾给弟子答疑。

他们要写的很晚,好在灵力足以支撑身体,无需太多睡眠。

而时渊真是爱极了每晚的这个时刻。

烛火将屋内轻柔地拢在一片暖色中,夜明珠温润的光华散落衣袍,雨声淅沥,庭院烟雨里飞舞着草木灵,点点灵光如星河倒映,沉入了人间。

夜风吹动着檐下沈折雪挂上的占风铎,玉片叮叮咚咚地轻碰着,和着雨声,悠远清脆。

从前莫回头里也挂有铜铃,每当时渊自虚无的梦中醒来,侧耳听去,只觉那是寂静夜里,一点儿寂寞的回音。

但有沈折雪陪伴夜晚却如此令人流连。

数日相处,同门里细心的就会留意到,时渊他个性随和,做事讲话都从容有礼,总是不紧不慢。

只有在临近放课时,才会显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性子。

他会不耐地看看窗外的天色,下笔字迹逐渐潦草,手指无声的轻敲着笔杆,小动作变得多了起来。

等到先生终于一扬拂尘,道了一声“散”,便飞快地抱起书,随着大伙一窝蜂冲出书院。

好似有人正在等着他,在他心里放着一份惦念。

厌听深雨总是在下雨。

初春的雨水并不急,时渊发丝里滚着水珠,撑伞回到这座雨山。

他期待的并不是下课,而是屋内的一盏灯,以及一个人。

时光如流水而过。

这日晚课,讲书先生拖堂太久,等到时渊匆匆收起水镜和书册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很深了。

太清宗内不得御剑,所有弟子需徒步下山,但允许提气行轻功,只要不撞着人就行。

有脾气大的学生,能直接蹦着下山。

像是遇到如今拖堂的情况,乍一眼看过去还会以为辨然峰上的弟子集体返祖,早上上去一群修士,晚上蹿下来一群猴。

时渊也想快些回,从袖中抽出了御风符纸。

身后却有人叫住他,清朗嗓音,道:“时道友。”

他一回头,那人正是袁洗砚。

袁洗砚在书院里很少主动与人交谈,不过有裴荆师兄在先,大家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任由他日日独来独往,一派孤高凛然。

袁洗砚手中一把竹木伞,递与他身前,“时道友可是忘下了这个?”

时渊从灵镯中取出一把一模一样的竹伞,看向他道:“多谢袁道友,只是我的伞未曾丢失,这把或许另属某位同道。”

“原来如此,阁内带伞的不多,我只当是你落下。”

袁洗砚生的丰神俊朗,比时渊足高了半头,他握着那伞,微微前倾身子,说:“不知五个月后的小秘境之心,时道友可有结伴?”

入宗半年后的小秘境历练,是太清宗的立宗后就设有的传统。

历练以采集仙草灵植为主,所得全部归菜摘者所有,因灵植周围多伴生守护灵兽,组队去打也是寻常。

时渊并不打算与他人同行,他是想和沈折雪一起去的。

于是说:“我尚未洗髓,体质远不如袁道友,单打独斗便罢了,结对怕是个拖累。而且我师尊已定下需要采到的灵草,完成师命已是十分勉强,恐不能与你结伴。”

袁洗砚不以为意,“原来如此,严师出高徒,时道友在沈长老门下必会一日千里。”

他神情无异,“袁某先行一步。” m..coma

便腾身而去。

时渊看着这人远去的背影,微微皱着眉,觉出几分莫名的异样。再一看天色,便不再耽误,也御风下山去了。

沈折雪在厌听深雨内批改北山书院学生的作业,听见门前脚步声,高声道:“炉上有热汤,先去盛着喝了。”

时渊应了声,步履轻快地跑去了后厨。

谢逐春近来接了任务,被解了灵气封印与裴荆外出,倒是错过了许多美食。

一连数日,厌听深雨里唯有师徒二人。

时渊盛了两碗热鸡汤,沈折雪给他开了门,夜阑更深,他不经问道:“今天是哪个讲师?拖得也太久了,拖到后面也没人听得进去啊。”

“是江千垂前辈。”时渊笑道:“师尊快进去吧,今儿好像比前些日子要冷,是要倒春寒了。”

沈折雪确实感觉今日的气候有些反常,连带着他也有些疲劳。

他坐下时脑中沉重,下意识伸手按了按额头。

时渊察觉到他的异样,紧张道:“师尊可是身体不适?”

“没,估计是坐太久,晕。”沈折雪没在意,用勺子喝了口汤。

汤一入口,沈折雪“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有点淡,今儿失手了。”

这段时间沈折雪得了空都会在厨房倒腾,时渊体质太弱,冒然洗髓恐怕吃不消。

在他计划里,要先用食补的方法给时渊调养,先把原身的基础水平练上来,再通过外力提升。

“师尊,我口味淡,觉得很好喝。”像是为印证所言非虚,时渊咕嘟咕嘟几口,把汤仰头喝尽。

只是汤喝完了,时渊悄悄从碗沿上方,偷看了一眼身侧的师尊。

沈折雪也捧着碗,氤氲的雾气里,他眼睑微垂,对自己居然做砸了最拿手菜显得有些苦恼的样子。

烛光映照着他的侧脸轮廓,如薄纱轻拥着玉石,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时渊放下碗,耳垂都在光下泡出了薄薄的红色。

两人喝暖了身,先聊几句,便起身走到桌边,对面而坐,各写各的东西。

期间时渊偶遇困惑,沈折雪就耐心与他一一解答。

转眼间月上中天,时渊放下笔,软了声音道:“师尊,徒儿有些困。”

“啊,那边收了吧。”沈折雪看了眼外面的夜空,再叮嘱他几句注意保暖之类,起身回房歇息。

其实今日倒比平常收的早,时渊看出沈折雪面上有些疲倦,刻意提前了小半个时辰。

时渊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他惦记着师尊是身上的伤复发了。

之前看着虽是好的差不多,可他留心发现,师尊似乎比从前要怕冷些。

想到自己腿伤没好时,遇见变天就会疼痛不止,师尊若也会如此,便实在是太遭罪了。

时渊心中有事,夜里难免辗转反侧。

他随手拨开床帐,却忽而一怔,坐起身子走到了窗边。

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格,他推开木窗,寒风便扑面而来。

风里除了雨水外,还夹着些冰凉。

只会下雨的厌听深雨,在夜里居然下起了雪。

时渊睁大眼望着眼前的零落的雪子,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匆匆跑出房间,衣服来不及披,鞋子也来不及穿好。

他穿过风廊,所见厌听深雨院内草木的叶子上,已尽数凝着薄霜。

而沈折雪卧房的木门上,却厚厚解着一层冰。

“师尊!”时渊拍门,耳朵贴在冰冷的门上,听不得里面动静,也不得应。

焦急之下他袖中符咒粉碎,风刃切出,将那门一刀劈成了几块。

房中昏黑一片,没有点灯。

凉气逼人堪比深冬,像是有人在这里凿出了个寒窟。

时渊冲到沈折雪床前。

屋外风雨如晦,时渊抽符点灯,雪洞般的屋内冷光频频。

时渊瞳孔骤缩。

他一眼便看见了缩在床榻深处,紧紧蜷着身躯的沈折雪。

值得庆幸的是,沈折雪分到讲书的“问渠阁”是个室内小书堂,没让他坐在雪地里上课。

他要讲的科目叫“修真邪流论”,属于理论课程中基础的基础。

可就在瞬间,沈折雪迟疑了。

“这……”

现在就希望他们就算是打坐,也能往前坐一点。

辨然峰是专供门内弟子听道上课的地方。

沈折雪查过以前这课的留影石,上座率一般,不听讲的也挺多。

从前他班上的瓜娃子不听讲,坐第一排还敢呼呼大睡,沈老师见怪不怪,走过去敲敲桌子就算了事。

到问渠阁前的那一刻,他好似找回了职业生涯中上第一节课时的紧张感。

沈折雪循环默念:不可以中途想要弃班而去,修真界的花朵需要呵护。

满场打坐的画面再度闪现在沈折雪脑海,他一咬牙,自欺欺人:我教完今年这个班,明年就辞职不干了呜……

抬手按在门扉上,就要推门而入。

……打坐。

想象从讲台上放眼望去,班上全是盘腿入定打坐的学生,沈折雪就脑瓜子疼。

可悬匾上分明就是“问渠阁”三个大字,也没搞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沈折雪一头雾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深呼吸——

沈折雪,沈老师!就你这催眠课,能来一半的人来就很不错了,不要奢望太多!

这下到了修真界,人家不睡觉,人家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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