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当晚夜审他的人正是一府主官，知府孙康周，被真切的言辞打动，法外开恩，给了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追剿行凶马贼。
当然，不是仅凭岳珖个人，那和送死无异，而是东拼西凑了一只两百余人的骑兵，由巡检官率领，向马贼的逃路追去。
自惨案发生到追兵开拔，已过去三天时间，马贼早没影了，而追兵也无战心，多是冲着开拔银两来的，能不能有所斩获，他们才不关心，做足样子就好，以至于第一天行军，就散乱的不成样子，前后竟能拉开数十里。
“大人明鉴，草民实属冤枉啊！”
岳珖连忙扭动着翻身，妄图跪在地上，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狡辩，据多人指证画押，说你平日里争强斗狠，专好斩人手脚，这等恶事，岂是良善所为？贼匪深夜到来，你为何会提前知晓，难不成你会未卜先知？”
一直到开拔的第三天傍晚，最前方的巡检和他的亲兵还真发现了马贼的痕迹，看样子，刚离开不远。
“他妈拉个巴子的，还真追上了，这伙马贼莫不是骑的驴？”
巡检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心中恼怒不已，他才不想和马贼交手，这次出来完全是被上锋逼迫。
“大人，你看那是什么？”
边上的亲兵眼尖，一眼看到草丛里闪着的亮光。
巡检顺着亲兵所指望去，也看见了闪光，一个虎跃就跳下战马，三两下扒开杂草，翻出一个银元宝来。
“嘿，你小子眼神不错啊，立了头功，回去重重有赏。”
“大人，这还有...”
受巡检大人启发，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四处乱翻乱瞟，没想到还真有了收获，最多的一人竟捡到足足百两，把众人羡慕的不行。
巡检满眼疑惑，挠了挠头，起身望向远路，只见远处零零散散的都是掉落，甚至还有一匹马被弃在了路边，悠闲地吃草，完全是一幅落荒而逃的情景。
“哈哈，这伙蠢贼，定是见大军前来，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弟兄们，别再管这些零碎，跟我去抓住前面的贼人，金银有的是。”
说完就率先上马直追出去，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跟上。
道路的远处，山更陡，林更密，夕阳洒下，像是镀了一层血色。
岳珖已经跪好，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生命诚可贵，该跪还得跪，深吸了一口气，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一口气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完，除了穿越，其他都说了，可能是憋得太久，需要倾诉，说的那叫个精彩，一气呵成，跌宕起伏，讲到惊险处，众人还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断。
......
岳珖鼻青脸肿地策马在官道上，去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顿了一顿，官员又道：“这些年，我大明师老民疲，处处崩坏，半是天灾，半是人祸，照我看，人祸更甚。”
这种机会还不抓住，那岳珖就真的是个棒槌。
“哼，以暴制暴，没想到你一个贱民，竟还知道不少典故，不过油嘴滑舌，就算没有通贼，也绝非良善，来人，把他送回大牢。”
话音刚落，两旁就有人粗暴地拖拽绳索，岳珖那叫一个气啊，心想这是什么世道，口才好也是罪过，反正逃不过一个死，不如就说个痛快。
等人都下去，屋内只剩下了两人，一个是穿着常服的官员，坐在椅子上，另一个则是文士打扮，侍立在一旁。
“眼下乱民四起，时局纷乱，本官才疏学浅，不能为国分忧，实属惭愧，今夜一时兴起，想看看这贼人是何嘴脸，可没想到...哎...”
“东翁您的意思是说，岳珖他不是贼匪，可口说无凭，不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
官员伸手打断了文士，道：“能说出这番道理的，我相信不会是一个奸恶之徒，应该是一位心怀忠义的义士，这样的人，该给他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
最后一句诘问几乎是吼出来的，震的人耳朵生疼。
“慢，先带下去，稍后再做计较。”
岳珖心急如焚，虽孙康周的幕僚答应帮忙看顾七巧，可要是不能有所斩获，洗清冤屈，一切就做不得数，再者，这也是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能在知府那里挂上号，就算是迈出了逆天改命的第一步，岳珖可不想一辈子就混在底层。
心虽急，但形势比人强，岳珖和一群卫所舍余落在了最后，他是因为不会骑马，身上又有伤，拿绳索把自己绑在马上，才勉强成行，速度自然快不了，而卫所的舍余则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军户的长子补了额军，接收了世袭的田地，那么次子余丁就得另谋生路了，虽是次子，但也多弓马娴熟，只是年岁尚小，胆量不足，故而落在最后。
“东翁，可是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打动了您？”
“正是，好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想不到乡野莠贱之中，还有此等忠义之士啊...”
“我不服！草民虽卑贱，但位卑未敢忘忧国，一心想为国家效力，只因是贱籍，就处处报国无门，甚至想当个衙役捕快，耗尽钱财也不可得，没法子，日子总要过下去，就开个了客栈，指望着它养家糊口，可为啥三天两头的被欺负，可曾有人管过？我靠自己的双手为民除害，未伤半个无辜，这错了吗？知道马贼要来，怕连累乡里，就一人独刀力抗，这些也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