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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洵领着蒋琬进了正厅，不多时，一个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背着药箱进了屋，想要替季洵包扎，季洵声音淡淡：“给她先看看吧。”

这下别说是前来的太医了，连蒋琬本人一下子都是一怔，蒋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好家伙嘛，再晚一些可能连伤口都没了，刚刚那个女子虽然攥得很紧，但是到底被季洵很快拉开了，只是因为她皮肤嫩，所以刚才瞧着有点吓人而已，可不比季洵那一道，那一道可是实打实地划伤了。

但是季洵已经发话了，那老太医还是先给蒋琬手上的伤口上了药，而后才去给季洵的伤口包扎，包扎好之后安静地跪在下首，等待季洵发话。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尼姑，面色白净，先是看到蒋琬，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小娘子夜色深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紧接着才看到站在蒋琬身后稍远处的季洵，方才反应过来，赶忙朝季洵行了礼：“王爷。”

季洵眸色未变，只对她道：“带我们去瞧瞧。”

那小尼姑也不多话，应了之后便带着他们往庵里走，静心庵环境一般，却古朴大方，在这沉沉的夜色里竟反而有些沉静的味道，如果不是耳边不时能够听到有人像疯了一样的叫喊声的话，想必也是一处极让人安心的住处。

季洵虽然只是轻轻地蹙了蹙眉心，但是一直偷偷用余光打量他的老太医还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被季洵治罪，冷汗濡湿了他后背的衣衫。

季洵只是道：“让她尽快安静下来。”

那老太医虽然嘴上应得快，心里头却在犯难，这东西实在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啊，但是这话当然不敢同季洵说。

季洵见状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见老太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蒋琬才出声问道：“所以玉娘娘她……”

季洵点了点头，温和了声音：“你不必害怕，这里头伺候的婆子与尼姑，好些都有些功夫在身上，定不会再让她伤了你。”

蒋琬其实不是担心这个，但是看到季洵衣袖之间隐约可见的那抹纱布的白色，便没忍住还是皱了皱眉，语气里带了几分发愁：“王爷才是要小心一些。”

季洵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看着她有些忧心的神色，竟然觉得心里有些暖意，他知道她有很多疑问，但是这些疑问涉及到皇家丑闻，还有已经逝去的人的名声，所以他不太想声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不忍让她败了兴致，于是还是真真假假的和她透露了一些。

“之前先帝和太后对她做了一些错事，后来先帝驾崩，太后本欲将她处死，后来难敌众意，还是将人关到了这里，有一年太后来这里祈福，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她便疯了。”

蒋琬只觉得唏嘘，后来季昀一定是知道了真相，才会对太后如此狠毒吧，毕竟若是如此算起来，太后可算是害他母亲的元凶之一。

蒋琬继续小心翼翼地发问：“那她说的卿卿？”

季洵肯定了她的猜测：“是先前陛下尚在襁褓之时，她给他取的小名，不过连陛下都不知晓自己有这么个名字。”

蒋琬不知道自己应当作何反应，只觉得大抵这就是先前书里说的，天家残忍吧。

也许是季洵的威力实在巨大，过了半个时辰，隔壁的动静竟然真的小了下来，原本季洵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想先走了，但是看了看依旧乖乖抱着食盒端坐着的蒋琬，还是忍了忍，没有起身，也许蒋琬当真有福气庇佑，又过了片刻，先前的那个太医又急匆匆地进来了，额角的冷汗尚且未来得及完全擦干净。

“王爷，玉娘娘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如今竟有些认人了！”

蒋琬闻言起了身，站起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冲动了，却见季洵朝她点了点头，她便也顾不得什么了，拎着食盒便去了隔壁。

玉美人斜靠在床上，漆黑柔顺的头发垂在身侧，显得格外温顺，此刻借着屋里的灯光，蒋琬将人看清了，当她安静下来的时候，这位玉美人也可称得上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美人了。

见有人进来，床上的美人歪了歪脑袋，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你是谁？”

蒋琬的声音既小心又温柔：“我是替皇上来看你的。”

玉美人眼神微微一缩，竟是隐隐又有发病的前兆，蒋琬一惊，便知道她应当是将自己嘴里的皇帝认错了，赶忙道：“是卿卿！是卿卿让我来看你的！”

玉美人先是眸光一亮：“当真？”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神又快速黯淡下去：“可是卿卿根本不认得我。”

蒋琬连忙摆手：“认得的，认得的。”

她走上前，在她的床边将食盒打开，鲜花饼自带的清香的气息便在房里氤氲开了，玉美人显然是对这个味道极熟悉，一闻到这个味道，眼神就挪不开了。

蒋琬将一个看起来特别肥圆憨气的鲜花饼递给她：“您尝尝，这个还是卿卿特意给你做的呢。”

玉美人颤抖着手接过鲜花饼，放在嘴里尝了一口，一滴清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陷入被褥间，顿时消失不见，她喃喃道：“是卿卿亲手做的，真好吃，是家乡的味道啊。”

季洵隔着门板看屋内的光景，只见蒋琬逆着光坐在地上，裙摆上是先前沾染上的泥渍，如今已经干了，显得格外的醒目而脏乱，但是烛火的灯光却给这一切都罩上了温柔的纱，季洵只觉得，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季洵听蒋琬柔声细语地安慰玉美人，看着她兴奋地手舞足蹈地向玉美人讲季昀的事，只觉得心头微微一动。他竟想着，要是这样明媚的一抹温柔，能够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了。

绕过前殿烧香拜佛之处，便是僻静的后院，后头却明显没有前院那般静谧，整个后院的厢房各个灯火通明，来来回回许多尼姑奔波在走道上，有些甚至衣衫还未整理整齐。

但是奇怪的是，虽然他们匆忙却不慌乱，活像是已经对这样的场景习惯了一般。

这个玉美人，竟然已经疯了？

里头的人终于也跟着冲了出来，看着玉美人竟然胆敢冲撞了季洵，各个吓得面如土色，只听得季洵的语气不善：“还愣着做什么？”这才赶忙反应过来，几个人合力上前揽住还想往季洵跟前扑的玉美人。

“皇上！皇上您竟然还护着这个女人！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们把我的卿卿还给我，你们把我的卿卿还给我啊！”

蒋琬壮着胆子还是去敲了门，里头虽然兵荒马乱成一片，听见外头有人敲门，过了半晌，还是有人来为他们打开了门。

蒋琬被带到了这后院里头最大的一处院落门口，那尼姑将他们带到此处，便朝季洵行了个礼，而后便退下了，院门大开着，朝里面瞧一眼便知道这里头是慌乱的中心，里头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和令人胆寒的大笑声，那声音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蒋琬还未及往里面迈步，便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朝她扑来，生生将她逼退了好几步，直直地撞在了季洵的身上，所幸季洵扶了她一下，才让她不至于摔倒。

蒋琬原本就细皮嫩肉的，如今被人一掐，整个手腕都红了一圈，在莹白的手腕上格外明显，也显得格外令人怜惜。

什么卿卿？

什么皇上？

蒋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女子口中的皇上可不是说的季昀，很显然是指的早就已经驾崩了的先帝！那么这个女子肯定就是玉美人，而刚刚季洵说，这个玉美人曾经是徐太后身边的宫人，那她一定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徐太后！

她见自己撞了人，便抬头看人，眼神却突然变得极为癫狂：“小姐，玉落究竟做了什么，您竟然这样对我！”

她留着又长又尖的指甲，此刻正狠狠地攥着蒋琬的手，那指甲几乎要掐进蒋琬的肉里，惹得蒋琬忍不住痛呼出声，季洵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上前一步，用力地将那女子的手从蒋琬的手上移开。

季洵先是举起茶盏抿了一口，像是觉得这个茶的口感不符合他的口味，轻轻蹙了蹙眉，将茶盏放下了，往后便一口也没有再碰过了，他搁下茶盏，声音平静：“玉美人的病什么时候加重了？”

那老太医冷汗都下来了，声音里微微有些颤抖：“先前治得好好的，不知道五月中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便急转直下，本来这两日都好些了，不知道今日怎么的竟然会突然发病。”

结果季洵的这一举动像是更加触怒了这个女子，她尖叫了一声，那声音直冲云霄，惹得人耳膜发疼，蒋琬没忍住捂了捂耳朵，余音还未曾停歇，便见这人又伸手探向季洵，吓得蒋琬赶忙想上前拦，开玩笑，就季洵这跟纸糊的一样的身体，她可不放心。

可惜她却被季洵一把拉到他的身后去，还被反手护住了，蒋琬眼睁睁地看着季洵被那女子长长的指甲狠狠地划了一道，忍不住惊呼：“王爷！”

那女子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