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双传

上仙扯起嘴角冷冷地一笑：“不会没有人来过的，我心里明白得很，只是不想拆穿了而已。”

两个门生又偷偷地对看一眼，低着脑袋，齐声说道：“是是，是是是是是——”

上仙刚刚走了，颐安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径直到了门前，拿起锁来看看，一咬牙，紧紧地抓住了铁锁，想要使劲把它拧断。

上仙又一挥袍袖，春雨从墙上滚落下来，趴在地上，她的手脚已经麻木，不能动弹，低着头，喘息不已。

上仙冷冷地问道：“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贴在墙上三天三夜，你也该想明白了罢？我问你的话，可以好生回答我了？”

春雨默默地甩甩脑袋。

“不行，不行，颐安少爷，求求你了，你就放过我们吧。你每天都来，一来就想要进去，在上仙大人面前，我们一直替你打掩护，说没有人来找过她。你这么样一来，不是给我们上眼药吗，上仙大人要是知道了，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

颐安无奈，两手趴在窗户上，贴着窗户，低声地喊着：春雨——，春雨——，你怎么样了，你说话呀！

屋里没有一声回应，颐安把耳朵贴在窗纸上，屏息细听，听不见屋里有一点声音。他只得在喊：春雨，春雨，我是颐安，你听见没有，听见了，就回答我一声啊！你饿不饿，你冷不冷？你倒是说话呀！

一个门徒走过来说道：“颐安少爷，你不要再喊了，白费力气，她就是听见了，也没法回答你的。”

颐安眼泪汪汪地说：“她怎么了？”

“上仙大人整治人有的是手段，怎么治她的，我们没有看见，反正她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但是，想死也死不了的，颐安少爷，你放心好了。”

颐安呆呆地看着窗户，喃喃地说：“春雨，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为什么非要跟上仙爷爷拧着来呢？我也救不了你，只有干着急。你就不要跟上仙爷爷对着干了，你斗不过他的，就是你爷爷来了，也不是他的对手，难道你就不明白吗？”

两个门生都有些同情他。其中一个拉着他说道：“颐安少爷，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有听上仙大人的。你也不要怪我们。我们实在是不敢违拗了上仙大人。”

另一个也凑了过来：“颐安少爷，我们都知道你想救春雨小姐出来，其实这事也不难办到的。”

颐安一听，立时来了精神：“怎么办，你说！”

“你去求上仙大人哪，他是你的爷爷，你好好地求求他，装装可怜，他心疼你，春雨小姐不是就有救了吗！”

颐安想了一阵，摇摇头：“不行的，爷爷他不会答应我的。”

“怎么会！”

另一个怂恿道：“你去试一试呗，好好地求求他，就说你喜欢春雨小姐，已经离不得她了，上仙大人心一软，事儿不就成了么！”

颐安坐到了石凳上：“让我想想再说。”

颐安思来想去，除了去求爷爷放过春雨，别无其他选择，爷爷手里掌握着春雨的生死，他发了话，春雨才能得救。可是，一想起上仙爷爷那双寒光四溢的眼睛，他就不寒而栗，所有聚齐起来的勇气眨眼之间又不知去了哪里。他已经站起来了，不由自主地又坐了回去。呆呆地看着从砖缝里钻出来的小草发呆。坐了许久，又到窗前去看，轻声地呼唤：春雨——，春雨——

屋里一遍死寂，没有任何声响，颐安叹一口气，退了回来，拖着脚步走了。他还是拿不定主意，去不去求上仙放过了春雨。心里头百折千曲，一会儿是楚楚可怜的春雨，一会儿又是面如冰霜的上仙爷爷。思来想去，颐安觉得自己肯定不能说服爷爷放春雨出来，那就只有等春雨回心转意，顺从了上仙爷爷，在他的心目中，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些。春雨熬过了三天三夜，接下来的时间，她可能就熬不过去了。毕竟是一个弱女子，自来到千竹苑之后，也没有吃过什么苦。

颐安想着，转身回到了窗前，贴着窗纸柔声说道：“春雨，你还是听上仙爷爷的话吧，他不是坏人，你要信他。你的爷爷再好，也不能救你。只有听上仙爷爷的话，你才能有一条生路。你听见我的话了么？你一定听见了的。我是为你好，春雨，在千竹苑里，只有我才一心一意地对你好。我不会害你，你也不要害自己了，春雨，就算我求你了。你听见没有，春雨？！”

“哟，跟谁说情话呢，这么亲热？说了些啥，大声一点，叫我也听听。”

从身后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不用回头，颐安就听出来是绿英儿，他懒得理会她，从窗户边离开，转身要走。却被绿英儿一把拉住了袍袖：“哟，我一来，你就要走，怕我偷听了你跟春雨悄悄儿地说体己话！”

颐安不耐烦地想把袍袖从绿英儿手里扯出来：“放了，放开！”

绿英儿歪着脑袋说：“不放，就不放！”

颐安使劲地拉着自己的袍袖：“你放不放？！”

“不放！”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绿英儿俏皮地一笑：“不懂你说的什么？什么叫做男女手手不牵，我并没有牵你的手啊，只是拉了你的袍袖，你的手不是在那里嘛。我们两个人的手明明没有牵在一起，你还问我懂不懂！”

颐安紫胀了脸，咬紧牙关，又拉又拽，怎奈绿英儿抓得太紧，无论他怎么使劲，袍袖拉不出来。颐安喘着粗气，恨恨地说道：“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真该让你爷爷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我爷爷管不管教我，有你的什么相干？！”

“你在我面前嬉皮笑脸，动手动脚，不像个正经人家女儿，给你爷爷丢脸，难道不应该管教！”

“我爷爷就喜欢我这样，他说我天真率性，敢作敢为，你呢？你爷爷怎么说你的，你知不知道？”

“他说我，你怎么知道？！”

绿英儿洋洋得意地说：“哼哼，我先问问你，那天我们上羊肠盘去找邰振子，我去了，你去没有？”

“我没有去，我也不想去！”

“你就是想去，你爷爷也不会叫你去的。知道他怎么说你的吗，当时我就在他旁边，他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想不想知道？”

颐安一扭头：“我不想知道。”

“我非要让你知道。”

“你滚！”

“我就不滚！”

颐安气呼呼地看着绿英儿，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看你是个女人，我就要动手了，你太可恨了！”

绿英儿越发得意：“来呀，来呀，你动手啊，你动手啊，怎么，你不敢了？颐安哥哥，我是巴不得你动手，我们今天就来比试比试，谁赢了，谁就是男子汉，输了的，就是小女人！”

两个门生在一旁冷眼旁观，都觉得绿英儿欺人太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起过来劝解道：“算了算了，绿英儿小姐，颐安公子一直让着你的，你就不要欺负他了吧。”

绿英儿骄横地一瞪眼：“我怎么欺负他了？”

“颐安公子并没有说什么，是你一来就先拉他的袍袖，跟他纠缠不清，我们都是看见了的。”

绿英儿气呼呼地甩开了颐安的袍袖：“哼哼，他不是一个大男人吗，个头那么高，我的头顶才到他的肩膀，要想打到他的脑袋，须得跳起来才够得到，怎么就欺负他了？！”

二人顿时瞠目结舌，不知怎么反驳绿英儿。绿英儿一笑着，眼风扫过颐安和两个门徒：“三个大男人，说不过我一个女流之辈，可见你们不占理！”

颐安瞟了绿英儿一眼：“我们都怕了你了，三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还是赶紧走吧，免得降低了你的身份。”

绿英儿一翻白眼，一扭腰肢，转身走去。走了一段路，她又停下来，对着颐安招手：“颐安，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颐安说：“我为什么要到你跟前去？”

“有句话，只能讲给你一个人听。你要是不过来，我就大声地讲出来了，那你在千竹苑就颜面扫地了！”

颐安站着不动，两个门徒推他过去：“你过去吧，咱们斗不过她，看她说些什么。”

颐安只得走了过去。绿英儿笑盈盈地说：“我告诉你吧，上仙爷爷怎么评判你的。”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阴柔寡断，不堪大用！”

上仙皱起了眉头：“怎么，还要死硬到底？！”

春雨不再做声，几天不吃不喝，一动不能动，她已经是精疲力竭，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上仙的眼睛像锥子一样。轮流看着二人：“说的老实话？”

“是是是，是老实话。”

上仙走出门去，回身站下，对着门锁又挥袍袖。门锁“咔哒”一声，紧紧地锁上了。两个门生恭谨地站在两边，鞠躬行礼。上仙说：“看好了，任何人不准进去。”

三天之后，上仙到了门前，一甩袍袖，铁锁应声而开，他进了房门。春雨还被贴在墙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眨动，看见上仙进来，春雨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不眨不瞬，看定了上仙。

上仙蹲下，用手托起了春雨的下巴：“说话呀，到底想好了没有？”

春雨闭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春雨抬头看了上仙一眼，轻轻地摇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是。”

“这几日有人来找过她没有？”

两个门生互相看一眼，一起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人来过。”

春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狠狠地回击上仙：漫说是再想三天三夜，就是三千个日夜，三万个日夜，我也无话可说。我不知道爷爷和雪遇哥哥去了哪里，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上仙的声音响在头顶上：“我再问你一遍，能不能好生跟上仙爷爷说话？”

两个门徒急忙拦住了他：“使不得使不得，颐安少爷。上仙大人刚刚才说了，任何人不得进去。”

颐安哀求道：“已经三天了，她三天水米不沾牙，怎么受得了！你们让我进去看看她，看看她我就出来。”

上仙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好，再好生想想，三天之后，我再来问你。”

他一甩袍袖，春雨像是被一阵狂风卷了起来，飘飘地飞到了墙上，随即，身体呈一个“大”字，紧紧地贴在了墙上。她闭着眼睛，泪水潸然而下，顺着她的脸庞，一滴一滴地流到了下巴上，亮晶晶地悬着，像两颗晶莹的露珠。

上仙站起身来，拍拍手，恶声恶气地说道：“还想再贴在墙上三天三夜，再好好地想上个三天三夜？我告诉你，那时候再下来，可能连气都不能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