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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双传

第22章

“就是的。”

“他睡得死,我们正好说话。颐安,你还想睡吗?”

“唔——不想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老者心中窃喜:一定是元非已经成功地脱逃,因此,他们不得已加紧了对这里的监守。

蚕茧泡在清净的山泉水里,略略地加了温,一个个蚕茧洁白如同凝结成团的白雪,在水中怡然地飘浮。老者细心地抽出丝来,小心地缠成一团,蚕丝发出晶莹的光,在蜡烛跳跃的火光下熠熠生辉。老者想起了小雨。这些蚕儿是她一手喂养出来的,茧儿结得大,蚕丝韧性十足,要使足了劲,才能把它扯断,这样的蚕丝,是做琴弦最好的材料,足见小雨喂养蚕儿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元非逃离,不知道小雨随他一同出去没有,但愿小雨能够听话,能够顺从,跟着元非,像是出笼的飞鸟,扇一扇翅膀,直入云空。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雪遇,从此,二人双栖双飞,相伴不离,直到终老天年。

抽丝是精细之事,颐安帮不上忙,搬个小凳子坐在一边,看老者操作。近日来,他更加沉默寡言,也更加心事重重。偶尔长长地舒一口气,竟像是在叹息一般。夜里,老者听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老者睡着了,睡醒了一觉。颐安好像还根本没有入睡一样,大概是怕惊扰了老者,他躺着不动,但是,听他呼气吸气,时急时缓,就知道他还醒着。

“好,那我先开头了。颐安,跟我相处,从冬天到夏天,已经好几个月了,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沉默一阵,颐安说:“邰振子先生,你是长辈,我是晚辈,晚辈实在是不好评论长辈。尤其是当着长辈的面。”

“是不是对我有些不了然之处,不好当面说出来?颐安,不要在意,不打紧的,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说什么,我都没有二话。”

颐安又沉默了许久,大概是在想从何说起。后来,他说了一句:“邰振子先生,相处虽然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颐安,我不希望当你眼中的好人,我只想当你眼中的亲人!”

话一出口,又是一遍静寂。看守的鼾声落下之时,老者和颐安似乎能听得见对方的心跳。他们都屏住呼吸,极力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良久,老者说话了:“颐安,我孑然一身,漂泊半世,先后收留了雪遇和小雨姐妹。其中雪遇跟我生活最久,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这一次分离,算是最长的一次了。他也算得上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跟他分别这么久,日夜思念,好在有你陪伴在我这里,也好比是见到了雪遇,对我,真是莫大的安慰,说起来,我真的应该好好地谢谢你。”

颐安低声地说:“其实我心里十分清楚,比起雪遇兄长来,我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兄弟两个,各自有各自的长处,也各自有各自的短处。”

颐安说:“跟雪遇哥比起来,我只有短处,而没有一点点长处。”

“你稳重,你沉笃,这就是比雪遇有所长的地方。只是——,”老者婉转地说:“我总觉得你有话藏在肚子里,想说,又有好多的顾虑。颐安啊,这样憋着,其实是很不好受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会为此而大病一场的。”

“我——,”颐安犹豫一阵,终于很坦白地说:“我也觉得不好过,特别是晚上睡不着觉,别人睡觉是享受,我睡觉简直就成了一种煎熬。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真的想不顾一切痛痛快快地大喊一声,拼命地喊出来,可能就会觉得好一些了。”

“说出来,比喊出来更好。”

“唔——”

颐安在迟疑,在犹豫,在权衡利弊,在左右为难。老者也不催促他,他此刻说,或者是以后说,邰振子都相信,最终他会一吐衷肠的。

一声鸡啼,打破的夜的静寂,接着,几十只鸡一起打鸣,曙色在天边跳动,洞里的物品影影绰绰明明暗暗。看守的鼾声一声高过一声,似乎他感觉到酣甜的睡眠即将到头,他要趁最后的机会,睡得更沉,睡得更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颐安终于说话了。他问道:“邰振子先生,你已经开始抽丝做琴弦了,瑶琴就快要完工了吧?”

“不然,这做琴弦也要好几道工序,要用特备的水泡上一月,一月之后再换水,再泡一月整,在太阳下晾干,纠合起来,试一试音,如果不行,还要另外选用茧丝,再重复前面做的那几件事。”

颐安看看睡着的看守,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像是耳语一样:“邰振子先生,我有个想头,就是希望这把瑶琴永远也不要完工。这样才最好。”

“颐安,这话你以前也对我说过,其实我心中也十分清楚,完工了,说不定就是我的死期到了。不过颐安放心,他们心比天大贪得无厌,有了瑶琴,又想要另外的宝物,永远也没有知足的时候。只有留着我,他们才有可能把它拿到手。”

“唔,不是这个。”颐安静默一阵,抬起头来,用更低的声音说道:“邰振子先生,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不知你从前有所耳闻没有?”

“什么话?”

“琴剑合一,天下无敌。”

老者轻轻地重复道:“琴剑合一,天下无敌?”

“唔,就是这句话。”

邰振子问道:“颐安,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的?”、

颐安期期艾艾地说:“邰振子先生,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恳请你知晓我的难处,我不能说再多的了。告诉你,只是想让你老人家知道,这琴制出来了,不一定是好事,有多不好,我也不能说再多的了。”

“我知道。谢谢你,颐安,我没有错看你,你心里除了有报恩之想,还有更多的正义之感!虽然十分为难,你到底还是勉为其难地说了出来。”

“我只愿——只愿天下的人都平安,不希望世上起纷乱,祸乱一起,天下的老百姓都要遭殃,四处流浪,流离失所,这还是好的,只怕好多人死于战乱,连命都没了。”

“好孩子,让你来这里,真是做对了,你跟雪遇一样,有一副善良心肠!”

“邰振子爷爷,如果有了琴,又有了剑,能有办法破解吗?或者想个万全之计出来,你多多地拖延,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还让他们抓不到把柄。”

“我想想,我想想。”

颐安追问道:“邰振子爷爷,能想得出来吗?”

老者十分肯定地回答:“肯定能!”

“那就好,那我就不用过分地担心了。”

颐安又喊了“邰振子爷爷”,虽然可能他是无意中喊的,但是,老者也十分欣慰,说明颐安打消了疑虑,与他更加亲近了。以后,从颐安的嘴里,一定能吐露出上仙更多的隐秘之事,详尽地摸到了上仙的底细,才能应对裕如。

天亮了,吃过早饭不久,两个人又开始做事。元乾来了,前天他也是早早地就来了,在洞里站了一阵,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后来,来了一个家丁,在他耳边鬼鬼祟祟地说了几句什么,他就匆匆地走了,第二天没有见到他,今天,倒是来得比平日更早。

颐安起身招呼了元乾:“元乾爷爷,早。”

元乾点点头:“你们也早,也早,太阳刚上树梢,你们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了。”

老者问道:“你天天必来一趟,怎么昨天没有过来?你不来正好,昨天我就偷了一天的懒,翘着二郎腿,喝了两壶茶。”

元乾笑嘻嘻地说:“师兄说笑话,以你的为人,哪里会偷懒。记得当年在蟒山上时,每天都是你第一个起来,最后一个上床。再则,制好了琴,你也好早点回家不是。”

“借你吉言,如有那一天,定当好生谢谢元乾师弟!”

“放心好了,到了师兄离别之时,定当为师兄摆上一桌,佳肴美酒,上仙兄长再鼓琴一曲以为佐餐,为师兄送行。”

老者捋髯笑道:“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做梦都想有那么一天。只是怕到时候又生变数,你们又舍不得放我走了。”

“元振师兄多虑了,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既然蚕丝已经有了,我的孙女小雨在千竹苑里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她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是不是可以让她先行离开?”

“可以到时可以,不过,既然她行动不便,去往哪里?何人在她身边陪护?她在哪里过活?这些,都需要做一番计较的。她是你的孙女,自然不可草率行事的。”

“她不是跟元非在一起吗。元非没有百蛊箱,也是个无用之人,让他们两人一同离开,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他们二人,一个残了,一个瞎了,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不如送出去,你们也少了好多的麻烦。”

元乾敷衍地说:“我回去跟上仙兄长商议商议,再来回你的话罢。”

“区区小事,也要去请元丰的示下,元乾师弟啊,我看你在千竹苑里,也只是个摆设而已。”

元乾自失地一笑:“我是客,他是主,当然要请他的示下,岂能反客为主!”

“原来你也是个知礼数的。”

“不知礼数,岂不是乱了套。”

邰振子忍不住叫了一声:“颐安——”

“唔,邰振子先生。”

“长大了,雪遇还是瞌睡大,我们去挖草药,在悬崖边上,坐着歇口气,他歪在那里,一会儿就睡得人事不省。人如果没有心事,瞌睡就大啊!”

那个看守又在使劲地咂吧嘴,咂过了鼾声又起,响得像是打雷一般。老者笑道:“睡得像猪一样,把他抬走了,他可能都醒不了,别说看着我们了。”

邰振子笑道:“人说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我们爷俩倒好像反过来了。我睡不醒,你睡不着。我没有听见打梆,你倒听得清清楚楚。”

守在洞口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加到了四个。他们再也不像从前那两个看守一样,悠然自得地躺在离洞口几十步远的地方晒太阳,打瞌睡。而是寸步不离地坐在洞口那里,眼睛时刻监视着老者的一举一动。夜里,还在洞口那里放了一张床,留下一个人睡在床上,把洞口死死堵住。

“还没有睡着吗?”

“邰振子先生,我睡着了。”

而后再无话,只有睡在洞口的看守发出一阵一阵的鼾声,还不停地咂着嘴,“吧嗒吧嗒”的,似乎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唔——,我刚好那时醒了。”

“雪遇就跟你不一样,瞌睡大得不得了。头一沾枕头,立马鼾声就起来了。小的时候因为睡得太沉,经常尿床。尿了一床,冰凉冰凉的,经常把我给冻醒了。”

“以前我也尿过床。”

“我——我也是刚刚才醒来。”

“哦,我还以为你是一直都醒着的呢!”

“想跟我说说话吗?”

颐安迟疑了一阵,答道:“想,邰振子先生。”

邰振子问道:“不知道是几更了?”

“我刚才听见了梆声,已经四更了。”

“那我轻轻一喊,你就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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