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

杨坏本就爬石阶艰难，现如今又背了一个人在身上，简直是举步维艰。

李哲劝道，“杨坏，要不你就自己走吧？咱们这样，是上不去的。”

杨坏并不答话。

王一平嘴唇早就干裂，仍旧大声的喊，“快到了，大家再加把劲呀。”

过不多时，又有几个人累晕过去，有的直接躺在阶梯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有的则又滚了下来。

可是这次李哲也倒了霉，长剑被一个倒霉蛋撞到，自己也倒了下去。幸亏她反应快不致自己也滚下去，只得拼命抓住了石阶，不过脚踝被扭了一下，再继续爬下去就艰难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挨到现在，就差几步而已，只能望洋兴叹，不免伤心的落下泪来。

“杨坏！”李哲怒喝一声，将匕首抵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

杨坏冷哼一声。

“你……你倒是说话呀！”

“我说过，只要你们相信我，我一定带你们一起过关。我虽然是个坏蛋，可是我一定要遵守自己的承诺。”

李哲这才收了匕首，而眼泪却不争气的滚了下来，掉进杨坏的脖子里。

多年之后的宗山之巅的一个夜晚，李哲曾热泪盈眶的盯着杨坏问，“当初为什么不丢下我？”

杨坏则冷冷的望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轻蔑的笑，“不必自作多情，当时情非得已罢了。”

李哲便哭的跟个泪人似得，口中不断骂着“你坏蛋”，扭头跑开了。

杨坏则神情复杂的望着她的背影……

此时杨坏脖子瘙痒难耐，不安的扭动脖子，“我说，能不能帮我挠挠？脖子痒的厉害。”

李哲破涕为笑，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小心的用长袖替杨坏擦干脖子上的眼泪和汗液。

不一会儿，紫渺和蓝味都追了上来，杨坏瞄一眼，观看她们的脸色只是稍白而已，精神依旧焕发。俩人身后跟着那个脸上挂着猥琐笑容的高见。

蓝味惊奇的打望着杨坏以及他背上的李哲，似乎想不通。

高见打趣道，“哎呦，哎呦呦！佩服佩服！”

杨坏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嘿，要不要帮忙？”高见是个自来熟，凑了上来。

杨坏冷冷道，“不用。”

“酷，酷，酷哇。”高见脸上依旧挂着笑。

李哲心说这个讨厌鬼怎么一点都不累呢？爬了这么久，还是一副吊儿郎当、轻松加愉快的模样。

“喂，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叫高见。高人的高，见识的见。你们怎么称呼？”高见问。

杨坏本不想理他，李哲看他倒也爽快，应该没有什么坏心思，便回答道，“我叫李哲，他叫杨坏。”

“哈哈，杨坏！杨坏！有意思。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朋友有难，我怎么能不帮忙？”

“朋友？”杨坏冷哼一声，“我杨坏没有朋友。”

高见一怔，脸上依旧挂着笑意，“酷，酷，酷哇！知道吗？我还没见过这么酷的人。不管啦，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你不认我没关系，后面机会多的是。”

杨坏一阵头大，心说这人怎么跟那个田妞一样死心眼呢？不外乎别人都说天下精英天才孩童汇聚宗山，看来也招来了不少怪力乱神！

这时叶石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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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把抓住高见衣领不放，喘着粗气道，“你……你还没说，你是怎么闭着眼睛过关的呢？哎呦喂，可把我累死了。”

高见一怔，接着笑道，“原来是叶兄，你还真是死心眼啊。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好吧，看在你这么猴急的份上。”

“快说。”

“其实，我能过关还要谢这位小姐。”高见忽然指着李哲道。

李哲一愣，“喂，关我什么事啊？”

高见笑道，“我是天生的嗅觉灵敏，只要闻着某人的香气，准没错了。”

叶石瞳恍悟。

李哲唾弃道，“狗鼻子。”

叶石瞳注意到杨坏，不自觉的掏出笔记本就要写，可是一个字也写不出，只在那愣神。待他们走远了，高见道，“发什么呆呢？”

叶石瞳问，“那人……”

“杨坏？”

“他叫杨坏？怪怪！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知写些什么的家伙。”

“啊？”

叶石瞳摇头道，“看不透，看不透。常听老人家说，越看不透的越神秘，越神秘越深不可测。”

高见无所谓的耸耸肩，“管他呢。”于是追了上去。

“咦？那戴面具的又是什么人？”叶石瞳又吃了一惊，“怎么也看不透？是我眼花了吗？”

田妞和王一平发觉不对劲，就在前面等着了。

王一平关切的问，“李哲，你怎么样？”

田妞关切的问，“杨坏，你撑不撑的住？”

王一平抢着道，“要不我来吧？”

杨坏将李哲交给王一平，“我们轮流来背。”

高见插话道，“既然你们轮流背，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山顶见了各位。”说着，这家伙就像个猴似得蹦跳着追那紫渺和蓝味去了，一边追还一边喊，“紫渺，你等等我~”

李哲伏在王一平背上，惨笑道，“这个人倒着实有趣。”

田妞催促道，“快走吧，不远啦，我都看到山头啦！”

杨坏一惊，“这么快就看到山头了？”

“快，不好吗？”田妞问。

“不好，不好。”杨坏摇头道，“我粗略算了一下，我们大概走过两千多阶，也就是说还剩下一千多阶，一千多阶呐，按理说还要很远，这么快就看到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李哲心领神会，唏嘘道，“后面台阶的坡度……可想而知。”

王一平硬着头皮道，“只能硬上啦。”

黄瓜累的气喘吁吁，有气无力的喊着，“我说，你等等我呀！不行，我得追上她。”

王一平奇道，“兄弟，你要追谁？”

“她！”黄瓜指着紫渺的背影道。

“谁啊？”

“她，紫衣服的那个。”

“哦？只能祝你好运了。”

看黄瓜走了，王一平羡慕道，“痴情人哪！”

杨坏等四人又开始艰难跋涉，可是越走到最后越是艰难。

王一平已经爬的双脚双手开始抽搐，牙龈都咬出了血。

杨坏道，“我来吧。”不由分说，又将李哲夺了过来。

李哲知道挣扎也无用，这两个都是极其固执的家伙，只能尽力用自己的双手攀爬，替他分担。

一路上，累的口吐白沫的人是越来越多，不过好多人还是在坚持着。远远的看，一个个趴在阶梯上的人就像一串羊肉串，就差些佐料再升把火烤了。

山顶上已经有十个人通关，此刻或坐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狼狈非常。

唯独萧楚誉，依然风采不减。据说，他是此届考核始终以稳定的步伐，第一个登顶之人。而紧随其后的，是龙玉。

却不见阮天。

高见站在紫渺身旁，频献殷勤。而这个高冷的紫渺，对他的殷勤却不闻不问，依旧冷若冰霜。高见自找没趣，可是并不气馁，这个天煞的自来熟便掉头忙着调戏其他女孩子去了。

黄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终于追上了紫渺，气喘吁吁道，“妹妹，怎么越喊你越跑呀？”

紫渺本不想理他，谁知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紫色的手帕出来。紫渺一把抢过，“怎么在你这里？”

黄瓜叫苦道，“害的我好追。”

蓝味蹲在地上，双手托住下巴，好奇的望着仍在攀爬的杨坏等人，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听见黄瓜和紫渺的对话，兴冲冲道，“嘿，呆瓜，你又过关啦！”

黄瓜一愣，“啥？又过关了？”

此时红彤彤的太阳已渐西沉，将整个山峰耀的一片火红。

叶石瞳在路过杨坏等人身旁时，低声嘀咕一句，“该放手就放手哇。”说完，自顾自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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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王一平气的大骂，“哪有这样建阶梯的？”

杨坏抬头看去，这阶梯的坡度已经接近垂直。可是众人还是前仆后继如过江之鲫一样攀爬，前面的人手脚抓不住阶梯，坠将下来，砸倒一片哀鸿遍野。哀鸿完了，大家只能继续攀爬。

杨坏尽量使自己身子前倾，以免李哲脱手掉下去，手脚并用的爬着。田妞在后面托着她，也算尽了心力。

李哲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别，别！”杨坏叫苦，“脖子痒。”

李哲想笑又笑不出来。

好不容易，大伙儿又攀爬了几十阶，可接下来简直要绝望了，那阶梯竟然直直的上来，又向内反转。

杨坏听到好些人在破口大骂，骂爹骂娘的都有。不过接下来还是有几个人顺利通关。

“不行啦~”王一平口吐白沫，双手抖的像筛糠，“我……我撑不下去了。”

“住嘴！”杨坏低声呵斥道，“数数你前面还有几阶？”

田妞吭哧吭哧的吐口水道，“还有……还有，最多三十阶！”

“接着爬吧！”杨坏道。

“好，爬！”王一平简直要翻白眼了。

“没……没有时间啦~”李哲简直要虚脱了，说话软绵绵也没有了力气，眼睛半阖，双手勾住杨坏的脖子，眼看就要撒手人寰的架势，“你……你自己走吧。”

“废话！”杨坏咬着牙，一步也不耽误。

众人度日如年的爬着，已经挨过了垂直的阶梯，只剩最后这十步，却是最凶险、最艰难、最难预知结局之阶梯……

前面几人身子已经悉数垂挂半空，只靠双手死抓住阶梯上被凿出的坑洼，两手交替攀爬，身子在空中荡来荡去，稍有不慎或者手滑就会坠将下去。

王一平倒吸凉气，临了却不敢伸手了。

“走！”杨坏低声吼道。

王一平一咬牙，冲了上去。

“田妞，你先。”杨坏又道。

田妞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最终道，“山顶见。”

杨坏低声道，“李哲，听好了。你一定要死死扣住我的脖子，待会儿我一鼓作气上去。要是你松手了，我就得腾一只手抓你，咱俩都完蛋。所以……”

李哲虚弱的将脑袋放在杨坏肩上，“我……明白。”

杨坏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抓住石阶的坑洼，身子猛地荡去，一下子跨了两阶。等这只手稳稳的抓住了石阶，稍作停歇，另一只手又向前荡去，一来二去的，就像猿猴在树杈间穿行似得。

此时，王一平还有一步之遥，手指已抠出了血，最后一步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田妞在他身后大吼，“王一平，你快走哇，别挡了杨坏的道。”

王一平仿佛已经麻木，失了神，面朝无底的深渊，完全没有反应。

田妞急了，“去你的！”就这么踹了一脚，竟把王一平给踹醒了，王一平用尽残力，就这么爬了上去。

等田妞也爬了上去，王一平质问她，“田妞，你疯了，为什么踹我？”

田妞嘻嘻笑道，“不踹你，你能过关吗？”

王一平这才发觉，自己已到了山顶，立时“哇”的一声，嚎哭起来。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老子过关啦，老子过关啦~爹，娘，你们可以放心的下山了。”

杨坏身子一荡，又跨了两阶，眼看再跨一步的距离。此刻他的眼睛异常的明亮，心情异常的平静，天地之间有浩气，荡然存于心中。但就在这时，李哲的意识开始模糊，双臂已无力，软软的松脱下去。

“遭了。”杨坏暗叫不妙，可是李哲的双臂自动脱离了杨的脖子，顺着他脊背滑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杨坏咬紧牙关，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李哲行将坠下的手腕。

李哲意识忽然恢复了片刻，轻叹道，“放手吧。”

接着，铃声大震，“铛”“铛”声不绝于耳。

“快点啊！”田妞急得低吼。

王一平趴在山顶往下瞧，急道，“就差一步啦~”

杨坏估摸了一下距离，坚定道，“要放手……那我就……放。”说着，猛地一使力，硬是把李哲甩了上去，同时口中喝道，“一平，你他妈接住喽~”

王一平一愣，没想到这时候了他还说脏话骂自己，等他反应过来，李哲已飞腾而上，立时手疾眼快将她抢入怀中，俩人摔倒在地上。

“铛”“铛”……

“哎呀！可惜！”山顶上众人无不叹息一声。

高见惋惜道，“不是吧？”

蓝味紧张的瞧着，双手攥紧衣服。

田妞望眼欲穿的瞧着，终于，一只手伸了上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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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平没心没肺的喊，“李哲，你快点啊！快没时间啦！”说完，接着往上爬。

田妞看出了李哲的委屈，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别废话了，快上来。”

李哲无法，只能半推半就的上了杨坏的背。

“你做什么？”李哲小脸红扑扑的，一边慌得将脚藏起来，一边手摸着挂在腰间的飞刀，蓄势待发。

杨坏等人接着往上爬，汗流浃背，一个个口干舌燥。

李哲并不想拖累他们，强颜欢笑，“我没事，我……我只是累了，你们先走，我休息下就来。”

“嗯，那你快点哦。”田妞说完，又去追杨坏的背影了。

“还能不能走？”杨坏又问。

“别动。”杨坏冷喝一声，摸了摸她的脚踝，李哲疼的直掉眼泪。

杨坏叹息一声，“我背你吧。”

李哲羞得满脸通红，“这怎么行？”

“脚踝扭了？”杨坏问。

李哲惊讶的抬头望着他，“你不是……”

“我……我可以走了，你就放我下来吧！”

杨坏依旧不答话。

“可……可以吧？”声音小的像蚊子。

杨坏蹲下身子，想要摸她的脚踝。

李哲望着他们蹒跚的背影，默默的垂泪，坐在台阶上揉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