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傀啸歌行

回到了家，半山腰上，已是灯火通明，郝霄熊没等进门，就见莽青云在门口守卫着，而萧狼和孙欲让划拳喝酒的声音，吵闹得没完没了，眼看着，两人是早便喝起来了。

“青云大婶儿，这么冷的天，怎不进屋呢？”

“主...霄熊，这不是在等你回来吃饭嘛...”莽青云的脸上很是拘谨，心中更是不知所措的。

自从平城一行过后，郝霄熊就总觉半山腰上的风景憋闷了好多。

他知道，这和风景没有关系，虽说如今的萧山已经再难见到一片落叶，但总归是天高云淡的。

真正让郝霄熊感到憋闷的是萧山上的环境，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但去了一趟平城之后，郝霄熊才发觉，他之前所生活的世界，好寂寞啊...

改名？

莽青云虽说认定了郝霄熊这条登天的大路，但最基本的自尊还是有的，这莽青云三字，从兽乡开始，一直用到了现在，千年总是有的了，即便是郝霄熊命令，她也绝不会更改。

但...

常月茹：“青云大婶儿，你对霄熊的称谓，都已经改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叫主人啊，霄熊不愿如此的...咱们还是叫的热络些，这样霄熊喜欢，大家也没什么尴尬的。”

“是！月茹姑娘！”莽青云强忍着没有双手抱拳，气息也努力地保持着随和。在她看来，常月茹现在这般骄纵，便是纯纯的取死之道。

郝霄熊终究是要成为大人物的，现在他还未能认取自己，但终究会有一天，明白自己的命运和身份，届时，谁才是恭谨的，而谁又是跋扈的，自会分辨，到时候，自己如今的恭谨便会被记在心底，而像孙欲让那等桀骜的，自会有他桀骜的结果，至于常月茹这种将郝霄熊看成是小孩子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修行这些子年月，人心易变这个道理，莽青云最是知道！

却听屋内，萧狼醉后高涨的声音传来，更是让莽青云眉头一皱。

“哎！你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一个故事...当年郝铁在苏州城...”

莽青云听在耳朵里，心想着，原以为萧狼是个怎样洞明世事的高手，能在郝家尚未发迹之时，便在这萧山之上守护郝家十八年，想来也必是个巨眼英雄，但这一场酒，却是暴露了萧狼粗鄙的本性。

原本看那萧狼在她身上是有心的，自己左右寂寞，不如就消遣他一二，但如今却不准备太过接近，即便是郝霄熊也有撮合的意思，也都不可能。

莽青云心想着，安不知，许攸旧事乎？却是负手在郝霄熊的身后，为身前两个小人儿遮着风，什么都没有说。

进了屋，常月茹见正在喝酒的两人，桌上就摆着一碟子花生，两个咸鸭蛋，便自去了厨房，整治牛肉。而郝霄熊则攀上了炕桌，对萧狼说：“狼叔，苏州？苏州发生过什么事儿啊，我怎么从未听过？”

萧狼定睛看了看郝霄熊，伸出喝得红彤彤的大手拍了拍郝霄熊的脖子，而后闭上眼睛，将头抬起似在想些什么，两次呼吸之后，长叹一声道：“哎...这等事儿，灵儿他们从不愿多说的。”

（一页纸薄，暂叙于此。）

但饶是心中觉得寂寞，郝霄熊还是哪也没去，就在半山腰上，陪着常月茹在山上生活了一个月，每天郝霄熊都会起来练拳，砍柴，生火，常月茹就升起炉灶，负责一日三餐，萧狼最近总是进山，萧山越发的冷了，狼群想在老林子里熬过冬天并不容易。他最近总能带回来好些野味，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狐狸，鱼，袍子，野兔，甚至昨天还带回家来一头小鹿。

看小鹿呆头呆脑的可爱样子，郝霄熊实在不忍心去吃，那小鹿就好似有了灵性一般，被绑缚着四蹄，水汪汪的眼睛却总是亮晶晶地朝他看。

虽说只保住了常青云的一缕残魂，让常月茹好哭了一大场，近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见有笑容，但听说还有机会将常青云复活，她现在总归是好了些。

常月茹真让人生怜啊，这段时间，郝霄熊每每见到常月茹在做饭的时候哭鼻子，但坐到饭桌上的时候，却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虽说不会强颜欢笑，但也非常的照顾郝霄熊的情绪。

“郝郎，那不过一栋院子，妾身想要的，是属于我们的福地洞天，一个真正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你说，妾身是不是太贪心了，可是郝郎，父亲离开之后，这世界对妾身来说就变得好可怕，妾身...”

不出去走一趟，永远都不知，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

可惜，郝霄熊提着银枪，去练枪了，回来的时候，小鹿已经摆在了桌上。

一个月的时间渡过得很快，郝霄熊从最初的烦躁，也终于安定了下来，只是最近总爱去篱笆院外逛逛，一个人看着下方灯火通明的萧山镇，一言不发。

常月茹将身子靠在郝霄熊的胸膛，看着远方泄银川的方向，娇弱地道：“郝郎，妾身最近总是在想，孙前辈当初的那些话是有道理的，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若我爹爹也有石姬娘娘那般通天的本领，就不会将八百里连天水榭拱手让人，更不必在渡劫之前，将我嫁给别人以求自保。

郝霄熊将双手搂在常月茹的腰上，嘴对着常月茹悄悄说道：“月茹，你爹爹还会回来的，如果想要，我就让莽青云大婶儿帮你找一处好地方，比连天水榭还要好的，等爹爹回来了，看到肯定会高兴的。”

常月茹听了此言，轻轻的‘嗯’了一下道：“霄熊，遇见你真好...我们回去吃饭吧？我给你烧牛肉吃，莽青云大婶从镇子上买的。”

老爹老妈最近总是不在家，说是去萧山镇收拾房子，经常一天都不见回来一趟，所以这段时间，郝霄熊的伙食就全部交给了常月茹。

此时，山色空蒙，四下寂静。

“月茹，想要岳父大人修复元神不是一天的事儿，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其修复的，你也听莽青云说过了不是？蛇属的魂魄很强韧的，只要找到一处洞天福地，好好温养几年，就会变好的，至于肉身，也不是问题，萧狼叔叔说，我的傀法能重塑肉身，你别伤心了好么？”

她心中把常月茹父亲诅咒了一百八十遍，就因为她父亲叫着常青云，而自己则叫莽青云，这般，岂不是占了郝霄熊的便宜？

现在，郝霄熊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但若以后...说不得会介意！

妾身的洞府没了，水连天中的亲族眷属，都被清风阁捉了去，虽说这或许是爹爹的意思，但妾身还是觉得好难过呀，我辈妖修，存于世间本就艰难，妾本丝萝，此时，唯有郝郎可以依附...”

郝霄熊抿了抿嘴唇，一声叹息，哈气喷得老远，而后指着萧山镇下，桃源胡同的位置道：“月茹，那是我们以后的家...”

每每这个时候，常月茹就会陪在他的身旁，也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目光所向，是泄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