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报恩

林渐也想躲避这尴尬的局面，怎舍得清水建离开？

他抓住清水建，问：“你去刻什么字？”

清水建：“反清复明。”

天晴了，海已平。

昨夜的白鲸、巨浪、雷电好像盒子盖上盖，都纳入一片黑暗中，再无踪迹。

游轮上的人们三三两两在各处闲聊。

林渐摇头，还是不满意。

清水建沉思，“生命的长短和生命是否愉快幸福完全没有关系。”

林渐感慨，“你去吧。”

清水建仓皇逃走。

只剩下林渐了。

林渐咳了一声，问：“老爷子身体好些了吗？”

倪重山感激地握住林渐双手，说：“好多了。今早吃了二十个寿司！谢谢你。恭喜你获得了我们倪家的尊重和友谊。”

接下来倪重山向林渐展示了“倪家的尊重和友谊”值多少钱。

小老弟你有这种召鲸的本事，现在在哪高就？家里蹲？外企吗？不管在哪，以老弟的本事，太屈材了。

来！这艘游轮我给你买下来。以后想看白鲸了，就找你，你看怎么样？

谦虚。太谦虚了。我看你随手一扔，就召来伏陀海异种白鲸，那场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然，也谢谢你，让我打开心结。

能不能再召一次？我还想再许一次愿，上次被雷声打断，美中不足。

“我想要多长——”

倪重山用手做喇叭，冲着大海喊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悸动。

林渐忙打断他，善意提醒：“想想你音容宛在的老父亲啊！”

倪重山放下手，看到轮椅上的倪万里，自责道：“是啊。是啊。我可是他视如己出的亲儿子啊！”

林渐微笑，这才对嘛。一切回归正轨。

倪重山内疚和自责过后，重新振作起来，扶着栏杆，面朝大海，脸被朝阳照亮，闪耀着孝顺祖宗十八代的光辉，大喊：“我和我爸都想要多长——”

“等等，等等。”

林渐又打断，更加善意提醒：“想想你视如己出的亲爹呀！你确定他的愿望跟你一样？”

倪重山自责，点头冲林渐微笑，谢谢他的提醒，低头踱了几步，喃喃自语，然后握紧拳头，抬头，全是自信的表情，这回绝对不会喊错。

“我和我爸都想要多长——”

林渐叹气，算了，他不提醒了。

当事人的意愿如此坚定，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渐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忽听到身后一个人嘶哑的怒吼：“我也是！”

林渐回头，晨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轮椅颤巍巍站起，举起一只手向着天空，好像要托举一个新生的男婴，怒吼声中满是对旺盛生命力的渴望。

倪重山的背影和倪万里的依偎在一起。

林渐竟有点小感动。

这个小感动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看到了玉虚。

玉虚在甲板上闲逛，海风吹起他的长发，一堆人在偷看他，他谁也不看，自顾自地走。

玉虚看到林渐，走过来，跟他汇报张名的情况。

“醒是醒了，但一直说胡话。”

“什么胡话？”

“说博海你不要过来，我有四个儿子，能打五条狗。”

“很好。我有问题问你。”

“请说。”

“至于吗？”

“什么至于不至于？”

“大罗天剑第一式，至于吗？威力这么大！”

说真的。林渐抛出水果刀，原本只是想劈烂声呐，再造点小风浪，趁着天黑，随口喊个白鲸来了，死去的老爸也回来了，就当完成任务，糊弄过去。

没想到大罗天剑第一式威力之大，超乎想象，又是浪推远推近，又是电闪雷鸣，云卷云舒的，差点把船弄翻。

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小心悸。万一那水果刀抛错地方呢？

所以他要好好问问玉虚仙尊，“至于吗？才第一式就这么离谱，第二三式是不是要毁天灭地啊？”

玉虚摇头：“第二三式都没第一式厉害。”

林渐：“感情你把最强的剑法放在最前面？”

玉虚还摇头：“第一式不是最强剑法。”

林渐：“那什么才是？”

玉虚：“第零式。”

林渐呆了一会儿，不再追究第几式的问题，转问他：“为什么要跑到白鲸头上去？又打雷又烧海的？你哪吒吗？”

玉虚：“见此灵物，一时激动，上去比划了几招。不过，恩人，你怎么知道大风浪可以召出白鲸的？”

林渐：“我不知道。总之我三大恨已平，前耻尽雪，你恩债两清，可以安心走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玉虚回答，林渐扭头看去，玉虚高高站在栏杆之上，远眺不语。

“孽畜你——”

玉虚低头，朗声长笑：“本座与恩人相聚数日，报恩扫恨，有失有得。此次分别，再会无期。百年后你已归亡，我还长生，惜乎人仙两途，我心凄然。恩人，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长袖一拂，纵身一跳。

天边忽响一声闷雷，浓云密布，酸风吹眼。

林渐眨眼，再去看时，密云忽散，天光大亮。玉虚已不在栏杆上。

他怅然若失，这几日来，嫌玉虚报恩累赘，只等着早早报恩完事，了却烦恼，没想到玉虚一走，心下却空荡荡的。

他转身要回房间，却看到玉虚就在身后，背负双手，仍做远眺状。

林渐定了定神，问他：“你跳就跳，为什么不往海里跳？”

玉虚说：“我不能跳海。”

林渐问：“为什么？昨晚看你跳到白鲸头上跳得挺开心的啊。”

玉虚目视远方，幽幽道：“我电驴还停在码头上。”

白媛丽、清水建、林渐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三个人却都没有胃口，尤其是白媛丽。

她双眼无神，好像失恋，呆坐了好久，猛地一拍桌子，说：“身高！一定是身高！”

“嗯，我也去。”

白媛丽的借口还像个借口，清水建的借口就相当敷衍了。

倪重山额头红了一片，估计一大早的又撞门框上了。

海上朝阳，筛过云层，在渺渺海波上撒下光网，沥干了云里的最后一滴雨。

清水建附和：“对！1米99的人肯定还想多长10厘米变成2米！一定是这样！”

林渐纠正：“是2米09。会不会算数？”

林渐：“我现在才算真正理解了倪总的痛苦，等有空我去安慰他一下，劝他想开些。爱情和身高没关系。嗯，真没关系。”

倪万里面色红润，笑眯眯的，眼睛转来转去，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精神头不错。

他俩过来，白媛丽、清水建慌忙起身，各自找借口离开。

“呃，我，我要去厕所刻字。”

白媛丽：“2米09！没错。倪总的女朋友一定是因为身高这一现实问题才跟倪总分手的！”

清水建：“身高不高才叫他霸王龙，这个外号中饱含了他女友对他的殷切期望和深深鼓励，还有对他短处的无限包容和同情关怀。”

林渐看清水建的眼神很复杂，这要是历史考试，我一定给你打零分，再想。

清水建：“精忠报国？”

话说开了，三人才放下心事，开始吃早饭。

吃到一半，倪重山推着倪万里过来。

三人对视了一会儿，各自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