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报恩

紫阳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开门。

“妈！”可能是辗转了太多公交车，紫阳压抑了太多情绪，脱口而出一个妈把那个女人吓住。

林渐拉住紫阳，劝他不要太激动，你看，我说你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嗯。”林渐点头。

两人现在站在一扇门前，这里是一幢普通的公寓楼，田雅思的父母住在这里。

调查一个人的背景，当然要从她的家庭开始。

那女人点点头。

“我们是植物人护养中心的。”林渐说，然后看向紫阳，紫阳马上会意，拿出一张《狗狗出轨互助小组》的优惠卡晃了一下，假装证件。

果然那女人没有细看，紧张地问：“雅思没事吧？”

“哦，没事。只是——”林渐说到一半，看紫阳，第六恨的任务都已经分配完毕，现在到底是谁在报谁的恩？

紫阳马上接上，跟田雅思的妈妈说了一堆话，田雅思没事啦。只是最近医院出了新的疗法，需要了解患者更多的信息，嗯，本来是一种针对婚内出轨的心理疗法，现在应用到植物人身上，其实我是紫阳博士，这是我的名片——

紫阳又把《狗狗出轨互助小组》的优惠卡晃了一下，可能是之前刚说过什么“出轨”、“心理疗法”的缘故，田雅思妈妈看到优惠卡上的“出轨”字样深信不疑，问紫阳：“这个新疗法能让我女儿醒过来？”

“不敢百分百地保证，但是有很大的可能。”

“需要我做什么。”田雅思妈妈很爽快。

“很简单。只用回答一些问题就好。”

紫阳掏出笔记本，拿笔按了几下，问：“请问你家亲戚中还有像田雅思一样年纪，一样漂亮的女生吗？”

林渐看紫阳。

紫阳认真地看着田雅思妈妈，田妈妈说：“有啊。比如雅思表妹——”

“哦。她表妹多大了？”紫阳奋笔疾书。

“她表妹比雅思小两岁，那，这是照片。”

田妈妈给紫阳看照片。照片上一个戴着学士帽的女人搂着田雅思对着镜头笑。

紫阳很满意。虽然牙龈大了些，门牙的缝隙也略显宽松，但是确实漂亮。

“表妹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不知道。以前可能喜欢唱歌吧，现在就在家里带娃。”

“带娃？”紫阳的嗓子都分叉了。

“对啊。刚生了双胞胎儿子，一个叫开开，一个叫心心。可讨人喜欢了。”

田妈妈又给紫阳看开开心心的照片，两个虎头虎脑的娃坐在婴儿车里。

紫阳看了很不开心，又问田妈妈有没有未婚的表妹。

田妈妈在手机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未婚的，不过正在上小学。

紫阳彻底失望，放弃了拓宽人脉的机会，问田雅思小时候在哪上小学。

田妈妈请林渐和紫阳进来说，给他们泡了茶，还给他俩看田雅思从小一路读到博士的各种奖状。

什么小数学家，小文学家，五星少年之类的，再往上就是硕博连读，最后就职于文清海洋大学水下考古系，成为考古系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

“我和她爸一直在外做生意，从没管过她学习，除了给她买书以外，都是她自己搞定，从来不用我们操心。只是没想到——唉——”田妈妈叹气，低下头，好像再多说几句就会掉眼泪，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紫阳环视了一下客厅，只看到一张田雅思和父母的合照。

紫阳问田雅思爸爸呢。田妈妈说在外面做生意。

紫阳问：“田雅思以前交过的男朋友，你知道吗？”

田妈妈瞪大眼睛，盯着紫阳。

“怎么了？”紫阳以为自己问错了问题。他不动声色地把茶杯挪远一点，不让田妈妈够到。

“她一直忙着学习，小学数学年年一百，哪来的时间交男朋友？”田妈妈说。

“不是说她学习的时候，她工作以后的男朋友。”

“工作以后也没男朋友。”田妈妈斩钉截铁。

“会不会她交了男朋友，没跟你说？”

“不可能。她在水下考古系的同事我都认识，只有一个教授是男的，还结了婚。其他都是女的。”

“不一定在学校里认识，可能出去聚会认识的朋友呢？”

“也不可能。她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回到家就是在书房里看书，写书。没有聚会，没有其他活动。我女儿一门心思只想做事业。”

紫阳看了一眼林渐，明白遇到硬茬了。

田雅思不可能没有男朋友，至少庄可雄就是一个。

当然，至今为止，他们只听了庄可雄的一面之辞。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以庄可雄那么抠门的性子，肯为一个不是女朋友的女人付五年的住院治疗的钱，几率基本是零。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田雅思交了男朋友，也从没跟田妈妈说过。

紫阳掏出手机，拿出彩虹袜男的照片给田妈妈看，“这个跟你女儿同病房的男人不是她男朋友吗？”

“不是！”田妈妈很生气。

“可是——”

“就因为发现他俩昏迷的时候叠在一起，就说他俩是男女朋友？我女儿绝不可能交了男朋友不跟我说。说不定是他入室抢劫呢？”

“可是发现他俩的时候，他俩身上都没有外伤，而且两人都死拉着一个皮搋子不放，你女儿的耳机也有一只分给他戴。”紫阳说了一串证据出来。

田妈妈更生气，抄起桌上的茶杯，紫阳熟练地一个翻身，躲到沙发后面，田妈妈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紫阳这才放心伸出头来。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上门通马桶的师傅呢？总之，我女儿不可能瞒着我交男朋友。”

“为什么？”林渐突然插话。

田妈妈转向林渐，“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女儿不会瞒着你交男朋友？”林渐说清楚。

田妈妈说：“她以前跟我聊过天，说她最需要长时间有质量的陪伴，以后要交男朋友，一定会谈很长时间的恋爱，看清了他这个人，才会确定关系。她喜欢考古，喜欢有时间沉淀的东西。感情上她也是这么处理的。就算她瞒着我交男朋友，距离上次出海，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她不可能和那个男人确定关系的。”

“那庄可雄呢？”紫阳问。

“庄可雄？你在开玩笑吗？他年纪那么大了，我家雅思怎么可能会跟他在一起！”

紫阳呆了一会儿，本以为过来询问田雅思父母，一定能得到田雅思的更多信息，没想到一问三不知外，竟连仅有的男友信息也否定了。

可能是五年前田雅思在家中昏倒，还和一个陌生男人叠在一起的传闻伤害了田妈妈的心，田妈妈看向紫阳、林渐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善，怀疑两人是不是什么小报的记者实在没新闻了，假扮成医院的人来她这里偷素材。

紫阳不想第三次晃《狗狗出轨互助小组》的优惠卡，田妈妈也不是傻子，再晃卡一定能看出破绽。

紫阳马上变换策略，把注意力转移到奖状上，一张张感叹过来。

学习真好啊。数学好，语文好，英语好，科学好。

田妈妈紧绷的脸略微缓和。

小学到高中的奖状感叹完了，紫阳又拿工作后的奖状感叹。

最后提出能不能去田雅思房间里看看。

田妈妈没有马上答应。

紫阳诚恳地说：“你女儿这么热心工作，可能在她工作的资料中，能发现一些她挂心的事。利用这些信息，我们唤醒你女儿的可能性也会大一些。”

一提到唤醒，田妈妈立刻同意了。

田妈妈领两人去了田雅思的书房，打开门，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好像还有人在办公的样子。

一排的书架，还有一张桌子，椅子，就没有其他摆设了。

田妈妈说自己每天都会打扫这个房间，想着万一哪一天女儿醒过来，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到这里办公。

说到这里，田妈妈又哽咽了，关上门出去。

紫阳在书房里踱起步，观察起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林渐去书架上看有什么书。

就像田妈妈之前说的那样，田雅思确实是个工作狂，光看房间的布置，简洁到极点，没有一点累赘的地方，除了书，还是书，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可能是受了《碧海漂流女神图鉴》的熏陶，林渐只关注书。

顺着书架，一本本看过去，有兴趣的还会拿出来翻一下。

《伏陀海年报》、《伏陀海史卷一》、《伏陀海起源说》、《伏陀海相关书籍索引》、《伏陀海异种鉴定方法论》……

林渐知道最近伏陀海概念的相关产品都炒得很火，只是没想到有关伏陀海的书还有这么多，看了下出版时间和作者，还不是最近几年写的，二三十年前的书都有。

他继续往下看。

《伏陀海动物烹调手册》、《伏陀海学入门》……

入门？

他很好奇所谓的伏陀海学入门是怎么个入门法，不就是一片神奇的海域，能出产各种神奇物种，加上偶有满载而归的人，于是谣言和传说一并流传，把那里吹嘘成一片致富之地吗？

他从书架上拿下《伏陀海学入门》，看了下封面。

封面是朴素的大学教材风格设计，背景黑色，标题是六个大字：伏陀海学入门。标题下方是一个血色的向上箭头，好像马路上斑马线前的方向标志。

然后下面写着，作者——报恩组第七小组。

林渐翻开看了几页。

比想象中的要枯燥无聊得多。

这居然真的是本海洋学入门教材，里面充斥着各种数学计算公式和洋流轨迹推算，全面分析伏陀海的成因、地理位置、和其产出物种之间的关系。

林渐是看不出这些公式的真假，只是有些娟秀的笔迹在字里行间评注，字迹透纸，看得出写字的这个人当时心情多少是有些激动的。

显而易见？知道我自己证明花了多久吗？足足算了二十张A4草稿纸！正反两面！

易证？易得？易知？我练的是易筋经吗？

综上所述，可知——喂！综上所述是综哪里啊！你给我说人话行不行！行不行！我小学数学年年一百啊！

不难得出？很难啊！很难啊！

答案略。略你妈！

……

之前田雅思静静躺在病床上，长发披散的样子给了林渐错觉，以为她是个温柔委婉的女子。

没想到，至少她在做笔记的时候，是很暴躁的。

一路优秀的学霸在面临复杂的数学问题时，原来也是这么的无助。

林渐正要合上书，眼睛扫过略你妈下面的一行字：

“综上所述，伏陀海的物种可以用一种简单的方法来划分品质等级，由低到高排列如下：炼气、金丹、元婴、渡劫。显而易见，这是一种极其科学的划分方法，广泛应用于各类报恩小组的研究活动中……”

林渐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上上下下地看，还翻了前后几页，最后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合上书，插回书架，手扶着书架，低头沉思。

紫阳过来问：“想什么呢？”

林渐说：“显而易见个屁！”

“啊？”

“没说你。你发现了什么？”林渐问。

“没有。”紫阳遗憾地摇头。

“那走吧。”

林渐手抽回来，正要往外走，又折回来，从书架上拿下《伏陀海学入门》。

紫阳问他：“里面有图吗？”

林渐摇头。

这本书里有太多让他吐槽的东西，他要拿回去好好看一下。别的不说，至少还有田雅思的笔记，能让他多了解田雅思一下。

从书房的情况来看，田妈妈确实没有说谎，看这么多书，证明那么多“显而易见”的数学公式，田雅思的确没有时间交男朋友。

林渐问田妈妈能不能借田雅思的书看一下，可能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田妈妈答应了。

紫阳和林渐谢过田妈妈的招待，就要走。

田妈妈站在门口，不舍地看着紫阳和林渐，似乎还想再多聊一会儿女儿的事，好像这样女儿就能呆在她身边一样。

“你们这个新治疗方案多久能弄好？什么时候通知我？”田妈妈问。

“不一定。等好了我们会通知你的。”紫阳含糊地说，就要关门。

田妈妈说：“你们该不会像上一个人一样，也是拿了本书说要研究一下，然后到现在都没回来吧？”

“上一个人？”紫阳和林渐的脸同时挤在门缝里。

田雅思父母的住址是从庄可雄那里要来的。

据庄可雄说，当时和田雅思在一起的时候，就考虑到跟对方父母公开时的阻力和反对。

庄可雄从田雅思那里问来她父母的住址，准备挑个时间专程上门拜访。结果在那之前，田雅思出事了。

林渐和紫阳之所以羡慕皂化，是因为没了玉虚的电瓶车太不方便，光是找到这里，就不知转了几趟公交车。

田雅思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说你都快比我爸妈年龄大了，跟他们说话就跟同龄人一样，有什么紧张的？我跟你爸妈要是见了面，才真是没话好说，到时候场面一定很尴尬。

“真羡慕皂化啊。”紫阳说。

庄可雄忧心忡忡，担心田雅思的父母因为自己年龄大，不同意自己跟田雅思的婚事。

田雅思也忧心忡忡，担心庄可雄的父母因为自己年龄太小，不同意自己跟庄可雄的婚事。

呸！

庄可雄说你真的不用紧张。我爸妈都死了。

田雅思这才放下心，你不早说？

总之，庄可雄的父母是不用田雅思操心了。可田雅思父母这一关，庄可雄还是要过的。

所以成年以后，她非常重视有陪伴的感情。只有长时间的有质量的陪伴，才能酝酿出坚固的感情。

庄可雄搂她入怀，说是不是在伏陀海上那十天的陪伴，才让你喜欢上我的？

那女人看上去还很年轻，一个丑男突然上门喊妈，她不禁精神恍惚，回到过去，搜索起自己交往过的前男友，就是记不起来自己的前男友中有长得这么丑的一个人。

“呃，是田雅思的母亲吗？”林渐把紫阳拉到身后问。

田雅思当场否认，说是只有七天而已，头三天不算。那时她只把庄可雄当成一个厨房间里的老头。

庄可雄哈哈大笑，看田雅思不笑，眉头紧皱，劝她不要紧张。

田雅思还说，小时候父母做生意，聚少离多，童年时的记忆有关家人的很少，都是住在这个亲戚家，那个亲戚家，搬来搬去的不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