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报恩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个——为了田雅思的治疗方案啊。”

马鱼林咬了一口章鱼丸子，躺回到椅背上，说：“你刚才进门自称是植物人护养中心的员工，有一种新型的心理治疗方案可用于植物人的唤醒，需要了解患者的生平经历。还拿出一张卡片晃了一下。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谁了吗？刚才的证件呢？再拿出来让我看看啊。不敢了吧？我们做学问的人就是这样。质疑每一个信息源，每一个词，每一个字。书上的东西就一定是对的吗？你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要不要我再打个电话去植物人护养中心核实一下，紫阳是吧？看看中心里有没有叫紫阳的员工。”

混合着焦味，那股奇特的香味更加古怪。

紫阳看着马鱼林把章鱼丸子摆盘，浇上各种酱汁，洒上芝麻，叉上叉子。

马鱼林热情地邀请紫阳吃丸子，并询问婚内出轨治疗方案的详细细节。

“看？不用看的。你一进来，几次要吃我做的章鱼丸子，几次都没下口，我就知道你是假的。正常人受不了我独家手法烹制的章鱼丸，早就逃走了。你要不是有求于我，怎么能忍这么久？而且——”

“而且？”紫阳没想到这个马鱼林会这么难搞，看出自己的破绽，这没什么，紫阳从一开始就没花心思去伪造这个身份，只是马鱼林的这份警惕心是怎么来的？正常人会随时保持这种警觉的状态吗？

“而且我这人最忌讳一件事。”

“什么事？”

马鱼林突然连人带椅子往后退了几步，椅脚刮地，吱吱地响。

马鱼林掀起围裙，解开皮带，脱掉裤子，扔到一边，指着自己右腿上一块伤疤，说：“跟陌生人打交道我最忌讳把人搞错！要谈事情可以，把身份证原件，现工作地址，家庭关系，有无漂亮的未婚单身亲戚，等等信息都交上来，让我一一确认过后，再跟我谈！”

紫阳看着马鱼林腿上的伤疤，问：“可是为什么——”

马鱼林打断紫阳：“我知道你要问为什么。我讨厌跟陌生人打交道，如果迫不得已有业务要处理，也一定要通过一个熟悉的中间人，这些习惯跟我腿上的伤疤有什么关系是吧？当然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

接下来马鱼林跟紫阳讲了一个亲身经历的事。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梦到自己在出轨，醒来发现自己真的在出轨时，都会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宁静的夏夜，自己和小浅在房间里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梦到自己被人拽出被子，扔到地上，一个黑影冲自己拳打脚踢，那痛感是如此真实，他差点以为是真的，可是自己也醒不过来，身体动弹不得，想着应该是梦吧。可能是之前教小浅线性代数教得太用力了，导致神经过度兴奋。

他想继续睡下去，谁知道又一个黑影过来，拿把刀插在他腿上。

他大叫，坐了起来，发现真的有把刀插自己腿上。

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这是场恶梦啊。他尝试用意念让这场恶梦倒转，果然，那个黑影又把刀拔了出去，他又痛得倒下。

折腾了这么多遍，最后他才彻底清醒，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

然后是一场残酷的拷打。那个黑影问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还质问他跟他老婆坚固的感情。

马鱼林觉得很委屈，人到中年，事业有成，参加同学会，跟昔日老同学睡一觉，联系一下感情，有错吗？

最后那两个人才承认打错了人。

可是那刀还是白插了。

所以，从那以后，马鱼林对陌生人的身份问题极为敏感。就连上门送快递、送外卖的人也要反复确认身份后才敢开门。

“不能因为我睡在别人的房间里，跟别人的老婆睡在一起，就把我认成是那个人。这是非常不严谨，不负责任的做法。”

马鱼林下结论。

紫阳插话：“可是为什么——”

马鱼林再次打断，“别说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跟陌生人打交道的。这是我用一条腿换回来的血的教训。更何况是像你这样刻意伪装身份的陌生人，就像会拟态的章鱼一样，要么为了逃跑，要么为了捕捉猎物。年轻人，不管你报着什么目的来的，我都不会上当的。出去。”

紫阳：“可是——”

马鱼林腾的一下站起来，大腿上的伤疤像只嵌在体表的蜈蚣扭动起来。

紫阳看着马鱼林的腿，风毫无阻拦地吹过，好像晃动了高挂屋檐的风铃，丁丁，当当……

“没有可是！我不管谁是你爸爸，或者谁绿了你，但我不认识你！我叫马鱼林！你走！”

紫阳也腾地站起，忍无可忍，“你给我展示腿上的伤疤我能理解。可是——可是一定要把裤子全脱了吗？”

马鱼林低头看了一下，又看看扔到一边的裤子，挠着头说对不起，出轨出习惯了。

紫阳几次拿起丸子到嘴边，都没下口，好不容易以自己不是医生，不了解具体治疗细节为由，摆脱了马鱼林对治疗方案的追问。

他才有空隙问马鱼林：“你和田雅思很熟吗？”

“然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马鱼林盯着紫阳，脸上突然泛起一股厌憎。

“嗯？”

张老师的高跟鞋踩得像鼓点一样，跑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声音从走廊另一端远远传过来：“不用了！我叫货车移一下就好！”

“啊！焦了！”马鱼林握完手，闻到一股焦味，赶忙章鱼丸子机的火调小，把剩下的三十五颗章鱼丸子抢救出来。

马鱼林点头：“普通同事关系。”

紫阳问：“那就是不熟了？”

“哦，张老师，刚好，来尝一个——”马鱼林叉了一个丸子。

马鱼林摇头回来，自己的丸子就这么难推销吗？每次中午做了章鱼丸子，整幢楼都空荡荡的，听不到人声。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马鱼林问紫阳。

“你想出轨田雅思，然后呢？”紫阳接上。

紫阳精神一振，“然后呢？”

“马老师，车移一下，我要走——”一个女人走到门口，看到马鱼林和紫阳，又看到桌上的章鱼丸子，马上停住。

马鱼林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护养中心的电话。

紫阳说：“不用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老师拼命摇头：“不用了，我走了。”

“喂？不是叫我移车吗？”马鱼林叉着丸子追出去。

马鱼林摇头：“很熟。我曾经想出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