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外海世中书

四目相对，贝尔蒂埃先低下了头，悄悄挪动着步子，又抬头望了望无云的夜空。

月亮孤零零地挥洒着清冷的光芒，他的目光顺着香榭丽舍大街直到最西，爱丽舍宫灯火通明。夜幕下的凯旋门沉默而庄重地审视着这座奢靡却辉煌的城市。

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又似乎是随口的一句提议，贝尔蒂埃开口了。

法兰西贵族的传统，在圣诞夜要由当地最德高望重的爵士安排一场奢靡的晚会，当地大大小小的绅士都会受到邀请前来赴会。按理说在巴黎，应当由皇帝亲自组织晚会，不过最近这几年一直是由奥古斯都公爵代为组织。

贝尔蒂埃今年刚刚成年，今年的“圣诞夜晚会”代表家族赴宴，而科西嘉与贝尔蒂埃自幼便相识，这次因为科西嘉的父亲抱病在床，这次两人便结伴赴宴。

因为是圣诞夜，所以就算是太阳落山后，繁华的第八区仍然人头攒动，香水店、服装店、精品店，刺鼻的香味弥漫在街区，男人的吆喝和女人的娇嗔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伊娜话音刚落，贝尔蒂埃就看向了这边，似乎带着些许期盼。假装没有看见，伊娜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贝尔蒂埃有些步调僵硬地往公爵府走去。

伊娜有些发笑，快步跟在贝尔蒂埃身后半人的距离。她稍微回味了一下方才贝尔蒂埃的一闪而逝的表情与溢出眼底的神色。那是惊喜吗？原来“见多识广”的法兰西人还会为这种小事而讶异？

大约是品评出些许不同于巴黎清冷的深夜的滋味，伊娜轻轻笑出声来。

两人进门后，径直迎上了科西嘉——耀眼的银发就算是在一众名流中也摄人心魄，他正端着半满的高脚杯跟几位男爵闲聊。墙壁上闪耀的烛光透过酒杯折射出七彩的流光，映着科西嘉炯炯有神的瞳孔。

科西嘉见贝尔蒂埃进屋，举杯示意了一下。贝尔蒂埃也顺手拿起一杯斟满的酒杯，伊娜依旧跟在身后。

“敬自由。”科西嘉微笑着举杯向贝尔蒂埃，也冲着伊娜歪了歪头。

“敬和平。”贝尔蒂埃举杯碰了碰，也笑了笑。伊娜也顺势挽住了贝尔蒂埃的左臂，对着科西嘉眯眼笑了笑。贝尔蒂埃僵硬了一瞬。

“伊娜小姐可要好好担待我这位朋友哦。”科西嘉打趣，伊娜抿嘴笑着应下。贝尔蒂埃尴尬地站着，悄悄看了眼伊娜，心里翻腾起莫名的滚烫。

正待两人要将葡萄酒饮下时，科西嘉身后却传来浑重的人声。

“敬忠诚。”

有那么一瞬间，贝尔蒂埃觉得科西嘉的眼里弥漫出抑制不住的杀意。然而很快贝尔蒂埃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科西嘉看起来依旧是那副风流轻佻的样子。

他侧身回头笑道：“哟，这不是奥古斯都公爵嘛，圣诞夜安康，愿神佑您安康。”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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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捋了捋前额的银发，左手抚右胸微微躬身。

来者是一位端着酒杯的年过半百的老者，枯槁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头上，脸上的褶皱堆叠起令人作呕的面容，眼神里按耐不住的欲望满溢而出。然而与之不甚相配的是，这位老者的衣装却意外的庄重。绸缎制成的围巾松垮地围了一圈，上身是大马士革呢混杂着丝毛的皮衣，金线锻绣画了精美的纹路，从袖带延伸到领口。左胸口用镀金钉上了一条细小的链条，拴着一块或许是君士坦丁堡制式的小巧怀表，怀表外壳被巴黎最心灵手巧的工匠雕琢了一个十字架，十字架的一行小字写着“忠于上帝”，环绕着十字架的是四颗星星，十字架上还有一个镶嵌着匕首的王冠。方寸之间，尽显尊荣。这就是奥古斯都家族的家徽。

贝尔蒂埃也躬身行礼，伊娜也提起裙摆微微屈膝点头致意。贝尔蒂埃侧身将伊娜掩在身后，恭敬地说：“奥古斯都公爵，圣诞夜安康，愿神佑您安康。”

整个巴黎，也许在整个法兰西帝国，无人不知奥古斯都公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自从路易十六世的亲弟弟和母亲三年前死于疾疫，皇帝就愈发地荒废了朝政，奥古斯都便趁机裹挟了政权，架空了皇帝的权力。现在的路易十六世空有皇帝的名号，整日被软禁在爱丽舍宫内，每日伴着妻妾和酒肉虚度光阴。

握紧了大权的奥古斯都大肆打压异党旧派，对那些反对自己的人，往往是背后插着匕首“自杀”在家中，或者隔天就主动公开宣称自己支持奥古斯都的政策。不仅如此，奥古斯都对那些入了自己眼的女人也垂涎三尺，贵族之间常有传闻说奥古斯都公爵曾经强掳平民或者小爵士的妻女，每夜都有女人的惨叫声从公爵府后楼传来。

奥古斯都扫视了一圈，显然注意到了被贝尔蒂埃挡在身后的伊娜。

科西嘉看到了奥古斯都的目光似乎有一探究竟的欲望，便轻哼一声，用慵懒的声调说：“今天的公爵似乎比昨日苍老了少许，可要好好打理身体啊，不然国家可要怎么办啊～”

科西嘉轻佻地摇晃着酒杯，对着面前的老人笑了笑。那老者倒也不恼，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他说：“科西嘉先生，希望你的父亲的病并无大碍。也许明天春天就能见到他了。”

科西嘉依旧一脸轻佻，他放下酒杯，转身面朝着窗外夜色的巴黎，声音不威自怒。

“那就希望明年的春天，还能见到公爵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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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蒂埃皱了皱眉，侧身躲闪过一个不看路的行人后对科西嘉说：“听说今年奥古斯都公爵邀请了一些西班牙商人。他们好像带来一些南方的好东西。”

科西嘉撇撇嘴：“那些图尔多人？估计是内战打赢了来讨点过冬的棉被吧……跟教会狼狈为奸的下作国家。”

“啊，谢谢。”

“嗯…没什么。”

伊娜随手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并未发觉发梢错乱在耳后，就像她没发觉贝尔蒂埃隐秘但是热切的视线一样。感觉发梢有些轻微的触感，伊娜猛然转过头来。贝尔蒂埃只是替她理了理耳畔的

贝尔蒂埃和科西嘉沿着香榭丽舍大街向公爵府走去。

公爵府近在眼前，彰显身份的车马也排列在正门外。因为两位少年第一次代表家族赴会，自然没有想到用交通工具来彰显身份这个贵族小技巧。

贝尔蒂埃苦笑：“教会里也有好心人，前些天我母亲还去玛德莲教堂作周祷了……那里的修女真是群好人啊。”

贝尔蒂埃慌张回头，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仰视着他和科西嘉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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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丝罢了。

“有些乱了。”

贝尔蒂埃一口气没上来，锤了科西嘉一拳：“说什么呢！我的心只属于伊娜小姐！至死不……”

话还没说完，清脆宛如夜莺般的笑声响起：“哟呼～两位绅士在聊什么呢？”

“公爵府似乎开始宴会了，一起进去吧？”

“好啊。”

一头金色长发，冰蓝色的眼眸蕴含着脉脉温情，右眼眼角的美人痣恰到好处的点缀了这张脸庞。就算是在巴黎，伊娜?莉莉丝也是少有的美人胚子了。

科西嘉忍着笑，对伊娜说：“伊娜小姐，我先走一步，贝尔蒂埃先生似乎有话要对你说呢？”说罢，对着贝尔蒂埃眨眨眼，自己闪身进了公爵府。

科西嘉瞥了他一眼：“你迷上那里的修女了？”